第二十二章虚耗篇（五）
马腹不但选择加数，而且要求用特制的骰子加数。
赌桌中心被做成下陷可以活动的半球凹坑，自动盖子缩进，露出那颗特制的仿古圆球状的精致骰子。镶绿松石、琥珀并错银的骰子共有十八面，考验运气的成分更多了。只是这枚骰子大多时候只用来助兴用，毕竟单从概率的可能上来说，还是选择传统的要牌更为保守安全。马腹似乎特别钟爱这枚特殊色子，加点数的时候总是用到它。
盖子合起，骰子在封闭空间随机滚动的声音清晰地传来。马腹伸直脖子，双眼热切地紧盯桌面中央，老板微微皱起眉看着他，心头蒙上一层不详的预感，要赢他的话，十八面只能摇到‘3’面或‘赢’面，概率只有九分之一，这么小的几率，马腹是怎么想的？
看来这才是，他能取得常胜的最后招数。
“你不会是被上局我优异的表现冲昏了头脑，想要奋力一拼了吧？”老板笑意盈盈，出言试探。
“是啊。”马腹面色平静地回答，他的表情复杂地难以形容，他死死压抑着某种兴奋，像是暂时休眠的火山口，表面是灰扑扑安静的石灰石，实际热潮涌动，随时都要喷发出吞噬人的熔浆。
骰子滚动的声音渐弱，到了揭晓胜负的时刻了。
老板摊开牌，两张执掌权力的有名帝王并肩而立。马腹的牌是“黑方9”和“红桃10”。万众瞩目中，自动盖板缓缓缩进，露出静止向上的骰面来，赫然一个充满戏剧性的“3”点。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果被揭晓，台下顿时掀起一片喧闹，人群推攮摩擦，想要上前看清那枚决定胜负的骰子。
“这么准，出了老千吧？”人群中的经年皱眉。
“赌场不阻止出老千，前提是不能被发现。”红羽说：“即使被怀疑出老千，如果没有掌握到确凿的证据，胜负结果也不会被改变。”
“不管怎样，”经年紧盯着长吁口气，正仰头放声大笑的马腹：“让我来看看他的身体有什么特别
的地方。”
交错的红线在她眼里流动，经年细细扫视了马腹的四肢躯干，没发现有能力突出的器官或异能。摸不着头绪的经年正要移开视线，却见有团极细微的红线，附在居中的那枚绿色骰子上。
经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
“快快快，”她从红羽的肩膀上滑下，赶忙催促他：“在第三轮开始前，我们得到台前去。”
“你看起来好像很意外。”马腹停止了畅快的大笑，嘴角弧度上弯：“抱歉，我今天的运气是满分。”
“我承认，阴谋诡计我拼不过你。但赌博归根究底，赌的不就是运气吗？”马腹双手撑桌，身体倾向前，势在必得地说：“那我就用运气，在最后一轮碾压你，拿到最后的胜利。”
就用你失败的尸体，成为我通向荣誉的垫脚石吧。
老板无视他的挑衅，他正抱着下巴盯着那枚骰子，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马腹在作弊，但若找不出证据或者破解方案，就无法阻止他天助般的运势。
“我要求暂停赌局，”老板打响指：“我质疑这场赌局的公平性，请荷官检查或更换骰子。”
荷官接受了他的请求，赌局暂时中止。带着白手套的人员用各种专业仪器对骰子进行了全面仔细的侦查，但他们做出的判定是“没有问题”。以防万一，荷官甚至更换了新的骰子。
从始至终，马腹都倨傲地环着胸，冷冷在旁看着。
荷官开始第三轮的发牌，五十三张牌面被彻底打乱，扑克牌在他灵活的手指间旋转，次第飞出。老板拿到了明牌“红桃3”和暗牌“方块6”，他再向荷官要了张牌，第三张牌的牌面是“梅花A”。
在“21点”中，尖A既能被当作“1点”也能被当作“11点”使用，总计“20”点的高点数并不能打消盘旋在老板心上的任何阴霾，赌局进行地顺畅，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思考解决的方案。
而他对面的马腹，甚至都对猜牌失去了兴趣，敢轻视他的敌人，他要用“21”点的绝对赢面彻底压制。马腹瞅了眼他的明牌“红桃Q”，手中的暗牌是“方块3”，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撑在桌面上十
指中的两指。
荷官按下开关，自动盖子缩进，让观众能够看清那颗决定命运的精致骰子。等合上盖子的那刻，随即摇动的骰子将决定这盘赌局真正的赢家。
“红羽，就是现在。”观察形势的经年转头说。
第三轮开始前，红羽凭借着过人的蛮力，带着经年硬生生挤开了人潮，在人群的抱怨声诅咒声中，抢占到了赌台前的位置。红羽抱胸挑眉，对于经年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基本上是两眼抹黑，一头雾水。但按先前约定好的接到信号就行动，他伸手按上经年的肩膀，发力将她推了出去。
经年立刻直飞向赌台，柔软地腰肢砰然撞上桌沿。红羽用了巧劲，她看似痛得狠，实际毫发无伤。经年“哦呦”一声做作惨叫，夸张地俯身扑在台上，手臂舒展猛力一晃，撞得十八面骰子骨碌碌乱滚。
挥空中的手心猛然握拳，见目的达到，经年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
“谁？谁推我！”经年表情狰狞地捂住腰部，视线恶狠狠地朝下绕了一圈：“不知道拥挤严重会造成踩踏事故吗？！”
她像才反应过来打搅了场上紧张的对决般，尴尬地抱头向狐疑凝视着她的马腹憨笑：“意外，意外，你们别管我，继续。”
她笑呵呵地打圆场，摸着后脑勺转向老板，猛烈抽动眼角，活像中风，老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欢快跳下场的身影，随即摇头一笑。
“我也很好奇，幸运女神会不会始终站在你那边。”老板对马腹意有所指地说：“还是，会重新跑到我这边来呢？”
牵动心弦的骰子转动声传来，众人屏息等待，清脆的碰撞声逐渐停息，盖子即将打开。
“慢着。”老板伸手按在盖子上，突然出声。
“这次是你输了，若不服气，下次便真枪实弹来战，”老板脸色肃然，对马腹说：“真才实学一概没有，靠旁门左道赢，又言什么荣誉？”
“多管闲事！”马腹面色涨红，粗着脖子回吼：“输的人一定是你！”
马腹怒极，粗鲁地推开老板的手，盖子往回收，露出等待已久的骰子，朝上的那面，一个四方的大字简洁却深刻，给了马腹迎头痛击，让他脸色瞬间煞白。
“输。”
人群爆发出一阵震耳的狂欢，老板推了推眼镜，看了眼那枚血红的“输”面，再扫了眼对他偷偷比胜利手势的经年，也摇头笑开。命运真是神奇莫测的东西，你从不知它什么时候会送给你最有力的助攻，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明目张胆地嘲笑失败者。机遇难以把握，能把握的，唯有现下和初心。
广播里甜美的女生强压兴奋，职业性地恭喜老板挑战擂主成功，而马腹至今为止赢得积累的所有筹码，都将全部转移给赢家。
“是谁......究竟是谁？！”马腹眼眶发红，犹自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枚写着他命运的骰子，他猛地擡起头来，目光火辣辣地直射下场外：“是你！”
红羽一把将经年藏到身后，迎面对上他恨不得将敌人撕成碎片的目光。空气中名为“战神”的无形气场展开，硬生生逼得马腹率先胆怯低头，马腹无地自容地败下阵来。
前刻，他还是志得意满的挑战“半月成就”的潜力新人，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