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虚耗篇（二）
经年摸不准她说的水嫩嫩是指触角还是…味觉，干笑着没有搭话，虚耗却不依不饶。
“她就是你前不久招的人类医生？气息很舒服，眼神也不错。”零姐满意抚掌：“今天你要什么消息尽管说，掌柜大酬宾，算我身上。不过我有条件，把她给我留下。”
她说着又要伸手去拉经年，不等红羽和老板出手来拦。一把合起的扇柄轻轻却不容忽视地打掉了虚耗的纤手。
“来者即是客，您可不能随便对客人出手。”
扇子的主人穿着黑色绣暗纹对襟马褂，戴着圆框眼镜和一顶黑色瓜帽，他唇上八字胡微翘，将手连带扇子拢进两边的袖筒中，他看上去四五十岁模样，身高只勉强够到虚耗的肩膀：“您好，我是这里的主事居福，初次见面，我们家任性不懂事的老板娘给你添麻烦了。”
“您客气了。”经年偷偷瞥眼，看虚耗一幅银牙咬碎却只敢往肚里吞的模样，突然明白了这里真正管事的是谁。
“我要‘续魂草’的消息。”老板对他们说：“越多越好。”
虚耗闻言冷哼：“续魂草？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了嘛。即使你真的走了大运，弄得到手，会使用他们的也寥寥无几，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吧。”
老板淡笑不语。
居福倒是毫无意外神色地喊来了下属，附耳吩咐后说对经年他们说：“我已经让人去将资料整理出来了。”
“每次来都辛苦您了。”老板笑眯眯地躬手致谢。
“哪里的话，您是我们的贵宾客户，自然是要好好招待。”居福欠了个身：“至于报酬的话，按我们的规矩来就行。”
“居主事，不好了！”急切的敲门声响起，来人显然耐心不足，穿燕尾服打领结的服务小哥推门而
入：“十六桌有人闹事！兄弟们快要压不住了！”
他焦急的脸色在看到房间里的虚耗老板娘的瞬间转成了尴尬：“老，老板娘？”
“有人闹事？”虚耗轻声冷哼，脸上却是快压抑不住的兴奋神情：“在我的地盘也敢这么嚣张，不想活了？！”
她把烟枪往身旁的桌面上随便一搁，嗓间传出野兽般的低吼声，纤细的骨骼爆裂开，瞬间组成结块遒劲的肌肉，膨胀的瞬间就撑爆了紧身旗袍。
剩余的布料变成系在腰间的鲜红色袍服，袍袖交叉结在腰前，裸露着平坦上身和成块的肌肉，秀美的脸庞消失殆尽，妖娆的眼睛眯成缝，牛鼻子突兀而出，上镶着玛瑙的铜环。她一只脚还稳稳地踩着黑色高跟鞋，另一只脚却宛如从腰间长出，肌肉遒劲的大腿和小腿粗壮地不似人类，宽厚的脚掌瞬间将光皮高跟鞋挤裂。
经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兽化，目光发直地等着面前的虚耗原型：“老，老板…娘？”
零姐对她的方向扬起手臂轻掠黑发，若是刚刚那个御姐女王，必定姿态万千，风华无限。放在此刻这个仿若浑身沐血的壮汉身上却说不出的诡异。她穿鞋那只脚的鞋跟轻点地，经年只觉一阵劲风面前刮过，再睁开眼时，虚耗已经消失在原地。
他们跟着赶到大厅时，虚耗手里正提起个青年男子，他四肢悬空无望挣扎，虚耗歪头似乎在欣赏他的临死挣扎，然后她腰间的腿收起折叠，如弹簧在出击前被压紧收缩。
肇事者被弹出的难以抵抗的力量踹到身后的墙上，冲势未减，震碎了装饰的瓷砖后继续深入，让整个大厅都产生晃动的巨大震动中，弥漫的烟雾褪去，肇事者被牢牢地卡在三米大坑的碎石钢筋间。
经年吓得捂住了嘴。
“来之前我没告诉你吗？”老板见她表情难看：“这里可是异兽的世界哦，理论上人类是不允许进入的。按我们的身体素质，这种攻击是死不了的，只不过看起来比较残忍，实际上，唔…也挺不好受的。”
“他为什么不变回原型？”经年弱弱地说：“那也不至于毫无反手能力吧。”
“这就是虚耗的能力了，”老板和她解释说：“异兽的力量来源于独特的身躯。所以在我们维持人形时，变异的躯体被隐藏，力量也因此被限制，比如穷奇要尖刺的力量就必须唤出背甲，红羽想要飞行就必须要露出翅膀，皎皎入水必显露鱼尾，而如果我想要用匕首，也要解开部分的身体限制——哦，你问匕首？那是我的牙做成的。”
“而虚耗，他的能力就是彻底把异兽困住在人类的躯体内。在她的领域里被锁定的目标，基本上就只是体能和生命力高于正常人类的程度而已。”
经年左右望望，点点头：“怪不得全场都是人类的模样。”
他们身旁的居福正对鲁莽闯进来服务员无奈叹气：“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这类事私下报告给我，千万别捅到老板娘那，她那暴脾气正无处发泄，非得借机拆房不可。”
嘴上抱怨归抱怨，他迅速地组织人力，整理场地，安抚客人，修理破损的机器。赶来救场的工作人员训练有素。经年身旁小跑过个五短身材，戴着圆顶帽子的中年大叔，他看了眼经年，眼睛瞬间瞪圆，又迈着短腿小跑着退回来
“这不是经年大人吗？”中年大叔在经年的面前停下，脱下帽子露出他掩盖住的半秃顶。彬彬有礼地向她鞠躬：“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美丽可爱。”
“…你是哪位？”经年拧眉，这自来熟的猥琐大叔是谁啊？！
“还没有用人身跟您打过招呼，您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中年大叔自顾自牵起经年的手背，色眯眯地闭眼贴近。
然后大头被守候在旁的红羽无情扳开。
“我是米粒啊米粒！那只猪！那只因为盗墓被打断腿的粉红猪！”从脖子那传来的力量仿佛下一秒就能拧断它脆弱的脖颈，宽厚的掌心盖住了视线阻塞了呼吸，在生命的阴影前米粒瞬间屈从：“饶命啊红羽大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您要不记得可以去翻前几章啊！”
“你怎么又在这？”经年睁圆了眼直视回去，她记得这家伙是个地道的妻管严：“你真不怕老板真捅到你老婆那？”
被红羽放开的米粒后怕地从西装中掏出手绢擦拭额头：“这不是上次的欠款还没还清，我下班后来做些兼职。您大人有大量，可要收紧口风了，千万别告诉我老婆。”
居福在远处不耐烦地招呼米粒：“欠债的那个，找你来不是来聊天的，快来工作。”
米粒谄媚地对居福点头微笑，转身对经年说：“经年大人，我先告辞了。以后有机会再去拜访您。”说这话时，他心虚地瞄了眼身旁插臂抱胸的红羽，心有余悸地撤走了。
不愧是继承了祖传挖土的家业，不仅有傲人的挖坟技术，同时也兼顾专业填坑。在虚耗解除对他的压制后，米粒的双手化为锋利尖锐的四指兽爪，埋头苦干间，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整恢复。
偌大的赌场在经过最初的静默后，立刻恢复到先前热闹鼎沸的气氛。
“我还是第一次同时见到这么多异兽。”经年感叹道，红光在她眼内一闪而过。
“这还只是第一层，都是些基础的赌博机器和玩法，”红羽叮嘱她说：“底下还有两层，分别还有各种押注的项目，记住不要离我和老板太远，现在是我们气味在掩盖你，独自暴露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经年慎重地点点头：“红羽对这里很熟？”
“我们都来过，最开始到宠物店的时候，都会被老板拉来赚取足够的生活费，这算是收留我们前的一项考验。后来的话，手痒的时候偶尔也会来几次，毕竟运气好的话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
“哎？听起来好难啊。你们当初怎么做到的啊！”经年苦恼地抓抓头发：“难道我是被抓来补入门考试的？看起来不像啊，毕竟我是有正经工资收入的啊。”
“还好吧，毕竟才一天就把借来的本全都翻倍赚回来了。”红羽抚着下巴，无限怀念的模样：“我包揽了拳击，穷奇囊获了远程射击，算盘霸占了麻将。”
“…皎皎呢？”
“皎皎被老板拉到了门口摆摊，多亏了这个脾气火爆性格冲动的虚耗老板娘，皎皎算是生意火爆，门庭若市，偶尔还有回头客。”
经年看着墙壁上残留的裂痕，嘴角抽搐：“…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找张板凳了。”
红羽捧场地对她微笑，少女仰头自嘲地苦笑着望着他，让他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黑发：“如果真的沦落到这种地步，我会帮你的，即使受了伤，我也是很强的。”
“我也是刚刚才察觉到，”经年对他说：“大体扫了眼屋内异兽的红线，从强劲度和精密度上来看，宠物院的大家相对都很强。”
“嗯。我们都是高阶的异兽。”
“红羽是最厉害的吗？”
“论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是我和穷奇那家伙，老板的匕首某种程度上来说无敌，但使用条件有限，算盘用毒，背后阴人会防不胜防。”红羽耐心向她解释：“真要打起来的话，由于能力不同，偶然因素太多，在决胜前很难下结论。”
经年悄声嘟囔：“虎扒皮，还真懂得怎么从别人身上刮出剩余价值。”
红羽大咧咧地笑了，笑容中含着某种锋利：“可是据说，老板是赌场历史上唯一达成‘半月成就’的人。”
“这里规定，只要守住某一赌台长达半月，接受所有挑战并胜利，就能达成‘半月成就’。并且在挑战的后期，虚耗会广发英雄帖，被邀请来挑战擂主成功的人将能达到巨额的奖赏。而老板因此能享受最高贵宾的待遇并且要求虚耗赌场完成他的一个要求。据说那场赌注的终场，连无所不知的神兽白泽都到场了。”
“真的？”经年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崇拜。
“嗯，”红羽摸摸下巴：“只不过白泽到哪都不会离开他的随身电脑，老板抓着这点不放，举报白泽破坏了规则，使用了异兽本身的特殊能力，不能进入赛场。白泽拒绝将电脑寄存，无奈只好弃赛，所以老板不战而胜。”
经年：“…我就知道他会耍诈！”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老板突然慈眉善目地伸头过来对经年说：“下去试试水？”
“我？”经年惊讶地指着自己：“我可是良好公民，向来和聚众赌博这种事是绝缘的。而且我也完
全不会啊。”
“傻啊，”老板将左手抄在宽大的袖子里，右手指了指经年的眼睛：“你可是开了作弊器的。”
“我跟你说，别浪费机会。”他俯身在经年耳旁悄声吩咐：“观察下那些耳朵灵眼睛好的，跟着他们下注。”
经年瞬间了然，她斜瞅了眼怂恿她的老板，也有些心痒：“那我试试？”
“二六一分，”老板竖指：“我出谋划策，您冲锋陷阵，红羽保驾护航。”
同盟达成，经年睁开天眼，密布的红线在大厅中缓缓流动，观察大范围的红线让她有些头晕目眩，经年皱眉闭眼缓了缓，将注意力集中到单只兽身上，密布的红线常常代表灵敏的器官和出众的能力。经年心里有了数，回头同红羽悄声点了几个重点扶持对象，红羽挑挑眉，他并不热衷赌博，但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还是护着她挤到赌桌旁去下注。
红羽对她简单解释了规则和赔率后便默默退在她身后，将她护在羽翼下，挡回周围那些或探究或敌意的目光。经年则跟着重点对象放上筹码，初尝了抱大腿的胜利滋味，经年瞬间如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
这是要一夜间发家致富的节奏啊！
老板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笑眯眯地倚柱站着，居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边：“有事快说，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