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医院篇(三)

“不是空间型法术,没有能量的波动。”老板摸着下巴看着穷奇消失的方向:“就这么走神了会,楼梯和门的位置好像就出现了偏差,和进来时不太一样了。”

老板伸手触向大门和楼梯,空气中隐形的屏障拦住了他,顺着透明的结界一番摸索下来,他确定自己被困在四方空间之中。

“不是法术的话,很有可能是做梦呢,”老板推镜微笑:“梦中的规则限制了我无法凭力量突破这里。我记得…专门食用和能够储存死者魂魄的异兽混沌,能够利用鬼魂的记忆改造设计出梦境来。即使同样身为异兽,被混沌授予能力的鬼魂接近影响了,也避免不了会受这种梦境的影响,看不到困住自己鬼魂的所在。”

“早知道刚进来感受到强大灵力的时候,就应该反应快些提前预防了。”老板转而托腮撑脸:“穷奇一看就知道掉坑里了,不过以他和混沌的交情,认出梦境脱离出来只是时间问题。红羽单根筋很容易上当啊,不过他野兽的直觉说不定能起作用呢。早知道就不带经年来了,找到她后不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啧。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为这几个不省心的劳心劳身,所以说延迟退休政策什么的真不体谅啊。”老板张嘴轻吹,手掌间出现了一根通体透亮的长牙,瞬间化成把寒光四溢削铁如泥的匕首:“嗯,那么要怎么找出温柔地拥抱着我的看不到的你呢?小可爱~”

穷奇被困在了楼梯间。

天下无敌宇宙第一潇洒帅气无人可挡的穷奇大人竟然怕黑,简直是他人生无法说出口的最大败笔。单独陷入狭小昏暗楼梯间的穷奇有点烦躁,通向屋顶的阶梯回环向上,却无穷无止看不到尽头。他已经席卷了起码十层的距离,早就是这幢五层楼高教学楼的两倍量级,此刻却尴尬地被卡在中间,视力极佳的眸子向上看不到的天花板,向下望不到底楼的瓷砖地板。

唯有方形小窗口泄露进的月光能安慰他越来越沸腾的血液,看似徒劳地再次转弯,上楼,终于出现

了条有别于其他漆黑走廊的光亮,走道间点起了橙黄色的照明灯,是种温馨柔软的颜色。

他内心一松,拐进了走廊。正面对上个提枪的挺拔人影。

“臭鸟,你怎么在这?”看清来人,穷奇不爽地撇嘴:“人类小医生呢?”

他转身掏出手机拨号,通讯录滑到“经年”那栏:“虽然我也不是很在乎她的死活,但老板知道的话我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我可不想下个月零食钱…喂,你在哪?”

刹那之间,穷奇猛地右倾,一截偷袭的雪白枪尖擦着他无暇的左脸颊冒出,带出一道细微的血痕。瞳孔意外又兴奋地睁大,穷奇用猛然突起指甲的长指缓缓把手机接听键按掉:“…别相信红羽。”

枪头向右方白皙的脖颈横扫,却被霍然出现的晶莹指尖轻轻夹住。蕴藏的凛凛杀气在指尖勃然炸开,戾风吹乱少年略长的黑色碎发,和他向后偏头间露出的,野兽捕食前的紫色竖瞳。

停滞的枪被面无表情的红羽蓄力收回,攻击对象才刚转过身来,红羽已经发动了愈发猛烈的下一击,正对着胸口心脏的方向。

目标身影却消失无踪只剩残影,随即枪身下沉。猫一样的男孩垫着脚尖踏在枪尖上。看似不经意掀起的左腿携带着雷霆之力向持枪者的下巴踹出,逼着红羽仰头向后稍退,避开已经变成兽掌的尖利脚爪。

漂亮的弧线带动身体向后空翻,穷奇少年稳稳地落在地上,手指轻抚过沁出血珠的脸颊,顷刻便恢复无瑜,连疤痕都消失不见。

“要打的话,这种程度可不行哦。”穷奇兴奋地轻笑。

面色阴沉的红羽重新提枪,身体半蹲后脚踏地,遒劲的腿部肌肉紧张拉伸间,身形已经陡然到了穷奇面前,长枪以刁钻难躲的角度突至而来。

穷奇右手从左肩窝抽出根紫色长刺,竖在身前的圆柱刺身不慌不忙地正对上空气中一道银白的亮光,募地引燃硬物相击的尖利摩擦声,来势匆匆的枪尖深深刻进刺身,却未再行进半分。

攻击被稳稳截住,凶器仅停留在他眼前几厘米处。枪击的寒光映在他惊艳绝伦的眸子里,像星光缀满深湖。

“是谁?”穷奇的竖瞳冰冷且弑杀,行动却优雅又从容,仿佛戏弄老鼠般轻松:“…那只臭鸟才没这么弱,根本是徒有外形没有灵魂的傀儡嘛。”

仿佛没听到问话的红羽沉默地举枪相对。

“那我就不客气啦~”穷奇眯眼,右手向上猛地抽起紫色尖刺,嵌在其中的枪尖被顺势挑起,红羽身前门庭大开。少年伸出左手,五指张开掌心正对红羽,数根浮现尖端的长刺倏忽飞出。

反应敏捷的红羽迅速撤回长枪,他手腕轻抖,绘制着图腾的暗红色枪身灵活地挡在面前,斜挑打落长刺。来势汹汹的紫色利箭被尽数挡下。

“上当啦~”轻声附耳的少年的轻笑声中,红羽脚步猛地停滞,他茫然低下头,前胸的胸口处不知何时窜出一只雪白修长的手,透明尖利的长指甲泛着寒光,鲜红的血渍称在仿若白玉雕成的手上,透着种妖异鬼魅的美。

“切,感觉被戏耍了。”身后的穷奇收回鲜血淋漓的爪子,红羽的胸膛被洞穿,露出拳头大小的狰狞伤口,原本应该有心脏的部位却空空如也。红羽眼神漆黑面色肃然,没有丝毫的痛苦神情,仿佛被捅穿的不是自己的身体。无视致命伤般的创口,他舞了个枪花,重新发动攻击。

穷奇轻盈地踮起脚尖,在雪白的枪尖中敏锐地蹦跃,前窜的枪尖无法伤他分毫。他皱着眉向后退着躲避攻击,轻声地喃喃自语:“这场面真熟悉,总觉得似曾相识。”

“八成是混沌那从来不敢正面上战场,只懂得搞私下小动作的卑鄙家伙了吧。”穷奇停下脚步,啐了声:“既然如此,就用那招好了。”

你听过那个雪山的故事吗?有一年登山社去登山,其中有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当他们到山下准备攻峰时,天气突然转坏,但是他们还是要执意上山。于是就留下那女孩看营地,可过了三天都没有看见他们回来。漫长的等待啊,终于到了第七天,除了她的男友大家都回来了。原来在攻峰的第一天,她的男友就不幸死。他们赶在头七回来,为了等他出现来找她。大家围成一个圈,把可怜的女孩围在中间。快十二点时,女孩的男友浑身是血地出现了,一把抓住她就往外跑。女孩被吓得哇哇大叫,极力挣扎,这时她男友告诉她,攻峰的第一天就发生了山难!只有他还活着....

如果你是那个命运悲催的女孩,要相信是男友还是剩下的人?

最正确的选择,当然是谁都不信赶紧跑啊!

敲门声越发急促和暴躁,红羽低沉的声音传来:“经年,你到底在不在里面?”

经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证明!对!…证明你是红羽!”

“你在说什么啊?!”红羽很不耐烦地说:“你在里面就行了,退后让开一点。”

她闻言退后。“轰”地一声,半边铁门应声而塌。

很好,经年呆愣半晌还能自我安慰地想,强成这样,就算不是红羽也不用垂死挣扎了。

进来的男人上下扫了眼经年,除了眼眶红肿面色凄惨了点,该有的器官都还在身上,内心稍安,先前担忧焦急的满腹火气窜了上来:“我一转身你就不见了,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能乱跑?!”

看她可怜兮兮地仰头看他,眼眶的泪水还在打转,红羽不禁软下语气:“没受伤就好,跟我走。”

他自顾自向外走了两步,皱了皱眉又转身回来,牵住了她的手:“不准再走丢了。”

红羽同经年刚出女厕,成群结队的鬼魂就追踪而至,堵住他们的去路。即便红羽密不透风的枪法让他们无机可乘,无计可施,也阻止不了他们前仆后继地围困阻拦。红羽在前,经年有恃无恐,她黑色的眼里红光纷纷闪现,好奇地伸刀割断了靠最近的女鬼身体中绷紧的唯一红线,后者如被捅的气球般迅速泄了气,徒然的尖叫过后,彻底消散殆尽魂飞魄散。

全场怔愣。

经年:“…”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打散、重伤鬼魂却不能使之迅速消亡的红羽:“…进化了?”

暴动躁乱的鬼魂集体停止漂移,在突然安静的空气中面面相觑,随即默契地统一退后三尺。他们对经年的忌惮甚至超过了红羽手中的火焰,包围圈诡异地扩大,隐隐向红羽那边靠拢,看向经年时,他们青紫色的面瘫脸上,甚至出现了种可以称为恐惧和责怪的表情。

我们只是跑个龙套啊!下这么重的手伤感情啊喂!

红羽推开邻近的窗,一把拎起经年,就要丢出去的模样。

“等等!这里是四楼!会死的啊!”经年嗷嗷直叫,手脚并用地抗争:“我血条可是很薄的!”

“是一楼啊,”红羽嫌弃的勾着她的领子,避开她挥舞的手,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出窗外:“你刚刚只是陷入梦境了。”

经年闷哼一声摔在教学楼外的草地上,红羽一手撑窗潇洒翻出。接踵而至的鬼魂遗憾地趴在闭合起的窗户上看着脱逃的两人,多张人脸被挤得五官变形,有些恶趣味地滑稽。尽管流露出强烈的离开意愿,依旧没有鬼魂能踏出教学楼一步。

“果然下了禁制,果然是混沌那家伙。”红羽回头看了眼,转身拉还赖在地上的经年,她趔趄了一下,表情纠结又痛苦。

“扭到了。”经年擡头,泪眼汪汪地看红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