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5章 你明白了吗

恍惚中，李愚看着女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很快，他感受到了一双有些温暖的双手。

他看着女人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女人那张妩媚的面孔，突然在这一刻变得神秘起来。

“你……为什么叫我……本尊？”李愚呢喃的问道：“你……你不是杨枭实验的产物吗？一个用来观测我的媒介。”

“哎？”女人露出调皮的笑容。她的身体倒悬在半空，华美的连衣裙随着清风掀起波浪：“这么说我，我可是会伤心的哦。你再……仔细想想呢？”

霎时，四周的一切突然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诅咒消失了。

禹赐天和欧阳南也消失了。

杨枭也消失了。

被吊在半空的窒息感骤然一松。李愚落地顷刻，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一方圆桌。

圆桌很精致，有种欧洲中世纪的复古奢靡感，上面还镶嵌着一个五芒星的牌阵。

再看四周，依旧是塔罗之书的领域。

只是，一切变得似有些不同。

原先的塔罗之书，只能看到满是星辰的天体。

可现在，围绕了塔罗之书空间一圈的落地玻璃，每一块都上演着不同的画面。

有运转的星空天体，有复古的花园庭院，有正在商场里购物的人们，有灾变之前正在山间捕猎的动物，甚至还有……人类尚处于猿人状态的古老时期。

“看！”俏皮的说话声伴随一个响指，将李愚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

女人的容貌未变，但身上的衣服每一秒都在产生不同的变化。时而是欧洲的洛可可风长裙，时而是华夏古代的凤冠霞帔，时而是灾变之前的时尚服饰。

这一刻，李愚忽然觉得女人的容貌有些眼熟：“你……你到底是谁？”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状态。

但他可以断定，杨枭绝对创造不出这样的生命。

所以，杨枭在自然碎片上的事情，也有失算的地方？这倒算是个好消息。

女人并未回应李愚的问题，而是默默洗着塔罗牌，自顾自解释道：“塔罗牌是包罗万象的艺术，是自然对于众生的解读，所以才能够凭借某种规律，为人们占卜出他们的命运。”

李愚闻言一愣，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张“愚者”牌。

牌面的人像，在这一刻徐徐放大，并将视野里的一切全部填满。

……

“先生，请问你是对橱窗这一款感兴趣吗？”礼貌的询问声在耳畔炸开。

李愚一个激灵，视线恢复清晰时，耳畔也听到嘈杂的脚步声。

眼前是一面商铺的落地玻璃，里头是一套对于中度污染区居民来说，已经很奢侈的干净衣服，这是一套原材料辐射含量很低的衣服。

再看说话之人，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导购小姑娘。

“呃，不好意思，我不需要，谢谢。”李愚看着不免失望的导购小姑娘回到店铺内以后，有些出神地盯着玻璃中的自己。

自己穿着一身松弛的短袖t恤、牛仔裤，手里还拿着很多被辐射侵蚀的蔬菜。

“怎么回事，我怎么穿成这样？那个女人怎么不见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满腹疑问的李愚，有些无措地看着四周，心头隐隐焦急起来。

他可不认为，自己在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世界后，禹赐天和欧阳南就可以高枕无忧。

“听到了没有，要是一天以后再不还钱，我们就摘了你的器官去卖！”凶烈的咒骂声混合着拳拳到肉的踢打声，突然自不远处传来。

李愚侧身一看，那是一个破落小区的门口。几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大汉，正对一个纤瘦的少年拳打脚踢。

少年蜷缩在地上、努力护住头部的样子，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看着着实可怜。

出于本能，李愚缓步上前，却在视野逐渐清晰后不由一愣。

因为被殴打的人，正是宁丰。

“宁丰……被讨债……”李愚眉心一跳。

他猛然环顾四周，在不远处的商铺挂钟上找到了时间。

自己竟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宁丰还没有加入俱乐部的那一年。

同时，李愚又感受到了一股锐利如刀的视线。

李愚能确定，这视线不是对着自己，但哪怕是被波及，已经足够让自己感受到一丝惊惧。

他猛地回头看去，却见不远处的贫民窟巷子里，有一个小孩探出脑袋。小孩正一脸狰狞地盯着那些殴打宁丰的人。

“杨诚！”李愚更震惊了。

下一瞬，天旋地转的感觉再度袭来。

当火光和硝烟，熏得人睁不开眼时，李愚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一片废墟的中度污染区内。

目之所及，所有的大楼全部倒塌，地面更是被砸出无数巨大的坑洞，就如同那破败腐朽的蜂巢。

坑洞里，痛苦而死的人们，残肢堆积如山，浸泡在他们自己的鲜血里，随着腥风扑面而来的，不单单有令人作呕的气味，更有让人肝胆俱裂的怨恨。

“这里是……不好，难道我被传送回了中度污染区？”李愚心中一颤。

他慌乱地看向四周，终于在不远处的一处废墟上看到了宁丰。

这让他稍稍放松了一些，一边呼喊一边跑了过去。

逐渐的，他的脸色变的惊恐起来。因为契约诡异们死不瞑目的尸体，就这样零散的倒在血泊里。俗民同盟的成员们，一个个也已经脸色灰白，没了生机，只余瞪大的双眼不甘地睁着。

宁丰跪坐在地上，手中的火铃鼓已经断成两截，腹部更是有着一个头颅大小的窟窿，几乎将他腰斩。

“宁……宁丰？”李愚声音发颤。

宁丰僵硬地转过头，空洞的目光在捕捉到李愚后，忽然露出了一个凄惨的笑容：“李愚，我们……失败了……”

两行血泪自宁丰的眼角汩汩而流，身体也如瓷器般斑斑碎裂。

李愚惊恐地看着宁丰的身体一点点变成碎片，更是在阵阵癫狂的笑声里，看到了不远处那尊巨大的波旬雕像。

“失……失败了？”李愚惊惧地看着这一切。

一阵狂风突然扑面。

视线朦胧的一瞬，再睁眼，眼前依旧是面带微笑的女人。

李愚这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塔罗之书内。

女人将“愚者”牌收起后，将一摞牌组放在了五芒星牌桌的中间，呢喃的声音突然多了一抹空灵。

“你认为的塔罗之书是什么呢？”

“你认为的塔罗牌又是什么呢？”

“一直以来，你下意识的‘自我毁灭’又是为何呢？”

“你为何会看中禹赐天和欧阳南？”

“你为何会认为，宁丰就是未来的关键？”

“你是不是觉得，刚才的一切都很熟悉？那么原因是什么呢？”

女人一连串的问题，就像是落雷般深深砸在李愚的心房。

李愚开始急促的呼吸，宛若即将窒息而死的人。

他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大脑当中不断轰鸣。

是的，一切都很熟悉。

不管是宁丰被殴打，还是那副末日的景象。

不管是自己觉得自我生命的无趣，还是放在禹赐天、欧阳南身上不同的期望。

这一切……这一切……

“很近了……”李愚喃喃道。

他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那层“窗户纸”。

只要捅破了就好了。

“嗡……”

轰鸣声钻入耳中。

李愚再次感受到了失重的感觉。

再睁眼时，他已经看到了浑身是血的王奕升，在濒临破碎的诡镜前苦苦支撑。

王奕升眼中满是决绝，仿佛正在下什么决心。

但那一抹恐惧，让王奕升还在犹豫。

“王奕升……”李愚鬼使神差地飞了过去，眼中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明悟。

他抬起手轻轻贴在王奕升的肩膀上，呢喃道：“别怕！”

王奕升浑身一颤，仿佛真的听到了李愚的话。

然后，王奕升毅然决然的引爆了诡镜。

诡镜的爆裂，就如同璀璨的烟花，每一块碎裂的镜片，都折射出了末日之下不该有的华丽绚烂。

“好美啊……”李愚喃喃一声，又回到了塔罗之书内。

这一刻，他看向对面的女人时，眼中不再有任何疑问。

“所以，你明白了吗？”女人笑了。

李愚也笑了。

他终于看出来了，女人的脸，不就是自己吗？

李愚深深吸了口气，眼中有一瞬的怀念、不舍、痛苦、悲伤。

但那也仅仅是一瞬，紧接着，便是释然。

“由始至终，从来就没有你，也没有我。或者说，自然的意识从一开始就没有碎裂，反倒在杨枭打算下手时，编织出了一个有趣的谎言。”

“塔罗是自然的演化，却并非完整的自然。完整的自然就是……让生灵生生不息，循环生死。自然不进行干涉，自然……也并不冷酷。”

李愚抬起眼，看向正在消失的女人，喃喃道：

“我们都是自然，我们是一体。”

“我们不是这场命运洪流中的执行者，我们应该是……旅者。”

话音落，李愚抬手握住了五芒阵中间的塔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