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致新世界不吃肉的猫头鹰

第538章 暂时下线

世界是个大熔炉,火焰在其中跳舞,牵扯着无数人的命运,有的伤、有的痛,有人腰缠万贯,有人盆满钵满,就目前来说,前者要多一些。

因蒂斯的乱子不着急,伟大非一蹴而就,浪漫闻名的特里尔用了数万个日夜建成,颠覆虽总比创造简单,可生活不是多米诺骨牌,一点点里就能完全推翻。

克莱恩在等待时机。

等待喘息的病人终将爆发,卧薪尝胆的结局是锋芒毕露,一场宏大而疯狂的梦绝不会因小小挫折停下脚步,再乱一些,再乱一些吧……

只有更多的混乱,才能换来真正的救赎。

有那么一瞬间,祂觉得自己似乎理解了亚当的想法。

“黄昏隐士会”,藏在阳光下的反面,冷漠注视着世界的发展,必要时加以干涉。

起初,祂满怀鄙夷,曾经的芸芸众生的一员,最看不起的莫过于不把人命当命的,嘴唇轻轻一碰决定别人一辈子努力和坎坷的特权阶级。

祂看不起这些人,却非无知至极的傲慢与偏见。

讨厌一个人或一个群体,可以是德不配位,也能是无能的迁怒,亦或是最常见的看不顺眼,是嫉妒、是抱怨、是他可为而我不可为的不平等。

黄涛是前者,罗塞尔的传说起源于:一个过于广阔舞台在一个过于狂妄青年面前的高调炫耀,在结局来临前,命运对任何人均是慷慨,予取予夺。

罗塞尔拿走了辉煌放荡的四十年,命运则剥夺祂渴求的爱。

这很公平,相当公平。

祂是第三种人,彼时因蒂斯的统治者虽算不上贤明,能力和格局倒还尚可,在这个比烂的世界,他们竟算得上合格了。

迁怒,无能,这不是罗塞尔的代名词,祂是个天才,谁说抄袭就必须否定一个人的天赋?

不,不,不,抄袭是一门学问,能把一个时代的硕果再现,更是堪比从零开始的大工程。

真实的罗塞尔,受“黄昏隐士会”操纵,从最开始便活在亚当剧本中的黄涛,真的只是个满腹牢骚、郁不得志的青年了。

祂唯一的错误在于,祂在应该克制的时间选择了放纵,最后成为祂所痛恨的,只许自己的小人。

但克莱恩不一样,克莱恩是理智的,祂的厌恶根本来自于那些人永远不敢走上台前的怯懦。

“黄昏隐士会”存在的漫长时间里,接手了两个纪元的剧本。

祂们有能力,却从未真的想把脚下的世界变好。

一个组织,主张是什么?格局是什么?纲领是什么?

黄昏隐士们将这些高尚且必须的上层建筑,笼统归为了对一个虚无缥缈神像的期许。

祂们盼望“空想家”的诞生能如传说中所写的带来奇迹,怀念造物主主持的光辉时代,又毫不犹豫地背弃了真正的偶像。

克莱恩无比厌恶这群执笔放空话,自己蹉跎还不够,强牵着整个世界近九位数人口打转的成事不足者。

但是现在,祂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般,理解“黄昏隐士会”的行为。

回旋镖。

哈哈,回旋镖……

这是什么诅咒吗?

为什么每个稍取得点成就的人,都会走上这一遭?

午夜里的小丑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疯狂嘲笑着自我。

祂想带来改变和救赎,好,先成神。

祂想实现第一次登上“源堡”时,和“诡秘之神”定下的戏言似的约定……好,先成神。

祂想把平凡还给这个世界,答案仍是成神。

成神!成神!成神?

怎么成神?

克莱恩早就找到了明确的道路,也正因如此,祂才痛苦、才挣扎。

“我一个人还是太单薄了。”

秘偶按照“午夜幽魂”的意志走上街头,去寻找那些战争中失去肢体和健康的可怜人,祂用简单的非凡能力实现对方的愿望,哄骗无知的他们签下不平等的协约。

一份愿望,两份愿望,三份,四份……

造物主保佑,残酷的战争创造了太多残缺,让祂如鱼得水。

人们说康思顿来了一位天使,不是可怕的特伦索斯特人口中的怪物,而是真正的,慈善的天使。

祂会带来康复与温暖,祂能创造免费的食物和干净的水,能提供遮风挡雨的庇护所,能让惨死者安眠,满足凡人卑微又宏大的愿望,暂时打破生与死的界限。

恢复如初,无数人把这句既是美好祝福也是玄妙咒语的短句挂在嘴上,频率甚至超过了对所信仰神明的赞美与祈祷。

当一位“奇迹师”不计代价传播祂的名,愿意屈身对脚下的人施以援手,信息传播的速度将会是可怕的。

忙于社会分配调整和舆论的鲁恩国王还没反应过来,祂北部的国民已有倒戈的倾向。

好在“奇迹师”还算安分,没有一味的索取,很懂规矩。

祂救助人,暗中收取报酬的祂不会再求感恩,只教导人们归心他们的国。

这个世界是畸形的,克莱恩很早就意识到了这点,但祂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即使有罗塞尔,也没人真的写一本详细介绍国家意识和民族意识的著作。

明明是绝顶的意识形态宣传工具,那些谋求权力和秩序位置的,竟谁也没想到。

就连罗塞尔,也只是在登基前,用“让因蒂斯迎来伟大”的模糊口号一笔带过,没能让强大的民族意识真正觉醒。

有人在有意压制民族意识的诞生?克莱恩猜测,但不关心。

祂想到了某种可能,将目光投向南方,隐约看到巨大的阴影朝祂颔首,肯定了祂的想法。

在所求甚大的公心面前,祂愈发渺小。

阴影即将吞噬祂,从头到脚……

“先生?”

忽然,一个不自信的声音把祂唤回现实。

克莱恩在上百个视觉中寻找来源,黑衣黑帽的男人转动脖颈,视线下移。

那人长的普通,完全没有记忆的必要,身上夹克脏兮兮破了几个洞,克莱恩简单将其分到了一般难民的行列。

祂目视着这个比祂矮了快一头,低头哈腰显得更渺小的难民不知多少号,无机质的黑色晶状体渐渐萌生一点温情。

“怎么了?”

男人受宠若惊,他没想到真像传闻说的,自称“先生”的天使这么好说话。

他不瞎,饱受颠簸和暴力之苦的他,尤其善于分辨他人流露的情感。

“是这样的,是这样……”他开口便是滔滔不绝,惊喜和压力下磕磕巴巴,“我的妻子和孩子,他们……”

克莱恩已经没在听了。祂一天要见太多这样的人,“灵之虫”会代替祂处理好,而祂的主体意识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我不能苟同你的想法,太狂了……”

悲惨男人的脸庞和杰利·查拉图重合,克莱恩觉得自己在照镜子。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虽然“无面人”的存在让这种亿万分之一的巧合合理了许多,但祂还是每每都不禁恍惚。

弗里德里希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我说你听着没?”

敢对天使这般语气,哪怕放帝国也是独一份了。

“我在听。”克莱恩捏出一个微笑。

杰利·查拉图张合不停的嘴巴突然卡住,憋了半天炸出一抹苦笑。

他欲言又止,指着克莱恩左右摇头。

“你啊……”

很少有人只因祂是克莱恩关心祂了。

“我没什么资格,不过你的状态是不是越来越差了?”

“要我说,你就不该用那么激进的办法,太极端了,把自己分成几部分横跨几个国家,就连安提戈努斯殿下都做不到这一点。”

“放心好了。”克莱恩随口敷衍,“你刚才在说什么?”

祂没有正面回答杰利的关心,大方承认了走神。

杰利又是摇头,回应照常。

“我怀疑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还记得我们来干什么的吗?”

他挥手吸引克莱恩的注意力,两人正处在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内,阴暗缺少光照的环境大概是在地下。

一个红头发站在桌子上,用力挥动手臂,柔软服帖在额头的短发随着剧烈的动作左右飘动。

下方群情激愤,不断附和着男人的痛心的指责,无数政府明令禁止的词汇和言论一个接一个冲上天花板,誓要将整个世界颠倒。

目视着这一幕,克莱恩恍了神。

阿道夫?

祂莫名联想到一位故人。

天使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发展的……嗯,很狂野。”

克莱恩找了个座位坐下,幻术保护下,没有任何人发觉两位早已到来的不速之客的动作。

祂毫不嫌弃小酒馆严重的卫生问题,价格不菲的风衣就那样挨上了油渍和酒水,临时扮演坐垫的角色。

“索伦家的人?”

多核处理对克莱恩来说还是太超前了,祂很不适应这种状态,尤其是祂在因蒂斯的副处理器刚找了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秘偶小镇是个大工程,尽管有阿蒙的辅助,也只是加速了虚假命运和现实的微妙反应,让城镇的灵界投影能更快成型,却不能减轻科塔尔处理器本来的计算负担。

也正是因此,克莱恩在特里尔的秘偶,才会常常丢包,像信号不良的手机,动不动就走神,把自己和其他秘偶乃至行走于鲁恩的本体弄混。

“索伦的后裔。”杰利表情复杂,“那位殿下听从梅迪奇殿下的命令,全心配合我们,台上这个索伦严格来说,是贝尔纳黛的党徒。”

“罗塞尔政变后,索伦家族一直将恢复王室地位作为最高政治目标。”

“他们渴望回到因蒂斯的顶端,但不论怎么说,老祖宗都出手了,家族里没有比那位老祖宗更能打的,只能乖乖听话,所以全跑到贝尔纳黛手下,去支持罗塞尔了。”

“保皇派内部很复杂,虽然我们在帮,0-05也在出力,但还是很让人费解,贝尔纳黛是怎么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整合的。”

“在前面几十年里,他们各有各自要效忠的‘陛下’,现在唯效忠罗塞尔。”

“说实话,如果不是我抓了一个保皇派的高层,确认所谓的罗塞尔没有现身,给他们洗脑,我都要怀疑是不是‘空想天使’下场了。”

好想法,也不是没可能……台上人开始攻击战争开始后,因蒂斯高居不下的粮价和要命的征兵政策了,隐隐还有把火引到永恒烈阳教会一贯重视的商业上。

在北大陆,因蒂斯可谓是商人的天堂,即兴演讲的索伦可真是个天才,永恒烈阳教会数十年如一日辛苦耕耘的祥和假象,被他找出漏洞了。

那可都是大问题,哪一个暴雷都能让舆论抖三抖。

真的是巧合,是被埋没太久的金子陡然现世彰显本来能力吗?

克莱恩觉得可能性不是很大。

“说不定呢。”

“午夜幽魂”调皮地给演讲者人中上加了一抹胡子,又把那标志性的红色毛发改成了黑色,没人注意到。

“祂可能比我更适合当‘古代学者’,我可没有能力复刻一个阿道夫出来,还是个给拿破仑招魂的阿道夫。”

或许该叫给威廉一世招魂的阿道夫?

这不该是俾斯麦的活吗?

克莱恩开始思考,如果把祂也放在这幕历史话剧里,最适合祂的该是哪个角色。

两秒过去,祂摇了摇头。

好像没有很契合的,祂哪一位也不配自比。

“我现在很有信心了。”

祂抛开杂念,继续杰利在乎的话题。

“祂在向我们示好,表决心。”

“祂?”杰利一头雾水,但很快疑惑变成了骇然,“你是说!”

克莱恩微微颔首。

“虽然我没见过祂,没怎么和祂打过交道,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是这样。”

“有太多剧本供祂参考,祂却偏偏选择了这个。”

“迷信历史的相似性或许不科学,却很神秘学,你不了解原型的下场,看不出来也很正常。”

说着,“午夜幽魂”起身,意识正在从留在特里尔的最后一具秘偶身上剥离。

“我现在有信心说,哪位‘黑皇帝’都不会如愿以偿。”

“除非祂们改变,祂们必须也必然改变。”

“历史已经决定了,祂们……逃不过的。”

在杰利·查拉图眼前,温热的尸体失去了非凡,直挺挺砸向了地面。

狂热支配的酒馆中无人在意一个寻常面孔的死亡,他们嚎叫着、嘶吼者、痛骂着,向通往悬崖的未来狂奔不停,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