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不得不
杰利·查拉图和A先生重新夺得话语权，几个重要部门中层的大换血给了试图观望和曾落井下石的墙头草一个响亮的耳光。
巨狼，当另一位天使的遗体踩着整个帝国派的尊严耀武扬威，强制性的意志落在众人头顶，人人不得违背，猝然惊醒的情报部干员们才意识到现实的冰冷。
他们认为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太子”已名副其实，新晋的神话生物远不如“提灯天使”那般好说话。
祂无所事事，祂斤斤计较，祂记得每个人的好与坏，并打算以最严苛的准则清算每一笔账。
“午夜幽魂”回来了。
曾经震慑贝克兰德，令有罪者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的怪物，回归后的第一手刀竟砍向了“自己人”。
拿到授权的克莱恩第一时间革职了几个仅次于弗里德里希·查拉图级别的死硬分子，连某位出身亚伯拉罕家族，目前挂职于部门养老的顾问也不例外。
祂以明确的态度向圣亚伦斯方面宣告，“诡秘之神”旧臣被踢出局和造物主的忠仆们逃过一劫并非偶然，而是赤裸裸的针对。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克莱恩不打算再留半分情面。
祂对“永夜天使”发来的责问视而不见，趁着闭关调整的教皇尚未给出回应，又签署了几份调职文件，将一批战争初期未能得到启用的拜朗派和高地派半神召来了贝克兰德。
若不是为了大局考量，祂甚至想直接对阿兹克先生发出邀请，借“苍白大君”的力量吞并“诡秘之神”在北大陆影响力最后的残余。
被波及的基本是“占卜家”、“学徒”这两条途径的非凡者，外界众说纷纭，有的给祂戳上幸进小人的标签，有的视祂野心勃勃、急不可待的野心家，但只有克莱恩自己清楚，这绝不是一场政治斗争。
祂觉得自己大抵是理解了“诡秘之神”的真正想法。
“太子”，这个带着歧视和调侃意味的称号已经和祂深度绑定，既然无法分离，那就彻底坐实。
如果“诡秘之神”的冒险一切顺利，那大不了尘埃落定后自我囚禁，以自由为代价向“灵界之主”请罪；如果中途出了差池，哪怕只有一点……
克莱恩期望另一个自己顺顺利利的。
说实话，祂害怕了，怕的无法自拔。
当祂真正完成生命形式的蜕变，有资格以“从神”自称，祂才理解“诡秘之神”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
无尽的折磨堆砌成了那人人羡慕的王座，而“诡秘之神”在上面坚持了千年之久。
克莱恩无法想象祂到底经历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祂只知道，若是把自己放在相同的境遇里，祂大概是舍不得做出决断的。
那些拯救祂，慷慨给予祂幸福的，在此刻成了最恼人的羁绊。
每多一个牵挂，祂便愈是不能快上一秒给出答案，只有事情真的落在自己头上，才深知有多么棘手。
克莱恩放下写了一半的肃清名单，呼吸着刻意制造的冰凉。
祂把房间里的壁炉停了火，想用一个相对艰难的环境逼自己脑子冷静，从物理上降降温。
可祂越是刻意，越是胡思乱想。
如果最不愿看到的局面发生了，祂真能挺身而出，去到自己该去的位置，慷慨走上处刑台吗？
去和宇宙中最狡、顽强的意志战斗，把自己放进庞大集体诉求和古老兽性的夹缝里挣扎？
祂能做到吗？
就拿这份肃清名单说吧……脆弱的纸张在克莱恩手里完全变形。
以目前的局势看，亚伯拉罕家族的每一滴血都是极端危险的不稳定炸弹。
查拉图尚有弗里德里希顾个周全，铁腕家主多年攒下的威严和查拉图们利己的本性，确保了这个家族不会在关键时刻倒戈。
克莱恩允许也理解骑墙派，在层次高到超乎世界多数理解的内部斗争中，两不相帮已是最大的帮助
而亚伯拉罕不同。他们加入帝国就是为了恢复往日的荣耀，回到世界第一天使家族的宝座。
他们的诉求决定他们会跟随强者——有能力解决目前死局的人。
这群“学徒”之所以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为帝国当牛做马，不正是为了逃避血脉诅咒的威胁，希望找到解救“门先生”伯特利·亚伯拉罕的办法吗？
他们的脑子比其他几个家族加起来都要清楚，否则也不会在人人喊打、不剩几个选择的时候，两害相权取其轻：宁可投靠和先祖途径相邻，极有可能颠覆家族垄断地位的“诡秘之神”，也不选拥有潜移默化“感化”信徒能力的造物主。
他们看准了“诡秘之神”远离尘世无暇他顾，神谕寥寥无几，连遥控天使干涉现实都很难做到，才敢放心大胆宣誓效忠。
一位行走的神和一个无害的神像，哪个更危险的答案不必多言。
“错误”的成神仪式，需要在他人成神仪式上顶替原本的主人，鸠占鹊巢……克莱恩从阿蒙那得到了“错误”途径的许多秘密。
第四纪末期，“诡秘之神”无法无视“苍白之灾”带来的混乱和动荡，提前计划完成“愚者”的仪式，又在击杀“死神”的当天陨落。
祂欺骗七神假死，看似失去“愚者”权柄，但凭着灵体和非凡特性之间的联系，仍能够以“源堡”为媒介，短暂调动媲美全盛时期的力量。
哪怕是半秒，甚至更短。
按照常理，“诡秘之神”只需等到必然发生的战争开始，趁乱冲破封闭霍纳奇斯山脉的屏障，夺回自己的尸体，回归原本就好。
如果忽略尸体上沉淀的浓郁污染，无视“福生玄黄天尊”逼近复苏的意识，这当然是最优解。
但“诡秘之神”可能大意到如此地步吗？
祂为了岌岌可危的自我意志抗争了一辈子，又怎么会甘愿在最后做了别人的嫁衣。
回到真神层次和规避“福生玄黄天尊”留在祂过去肉体上的污染并不冲突，“诡秘之神”想到的办法也很是简单粗暴。
祂选择抢下阿蒙的权柄，祂也成功了。
现在祂需要再解决最后一个问题：去哪找一个即将举行成神仪式的替死鬼。
克莱恩最初以为是乔治·奥古斯都，祂错误理解是造物主和“诡秘之神”一起制定了这个有些疯狂的计划，所以帝国才会纵容乔治·奥古斯都在世界舞台上继续扮演跳梁小丑。
可祂错了，造物主完全不知情。
在“诡秘之神”一意孤行，单方面切断和帝国联系的前一秒，祂还天真的以为好友需要自己的帮助，打开环绕霍纳奇斯山脉建立的牢笼。世界上有资格当替死鬼的人选并不多……克莱恩为另一个自己的凉薄悲哀。
一个是从小看大的侄子，一个是早年选定的继承人、半个学生，祂还真是果断。
就连自己不也是祂可以牺牲的代价？
祂从来没有忘记两人的起源是一致的，祂或许早就猜到克莱恩会在未来某一天理解祂的部分所为，然后宽容选择理解。
这个混蛋！克莱恩出声大骂。
祂把写满了亚伯拉罕家族成员的名单摔在桌上，并迫不及待地想再找点东西拿来发泄。
伯特利·亚伯拉罕……“诡秘之神”的目标是伯特利·亚伯拉罕！
解救“门先生”的仪式出奇的简单，只需要亚伯拉罕的血或者几个“源堡”下相邻半神的尸体……这对“源堡”暂时的主人难道是什么难题吗？
祂随便动动手指，等个合适的时机就好了，这个混蛋难道没有想过地上这群基数庞大的凡人怎么办？
帝国还在打仗，亚伯拉罕支撑着帝国三分之一的运输和机动，“诡秘之神”一个小小的任性举动，就有可能引发无可挽回的误会，让这群翘首盼望家主归来已久的不稳定因素精神高潮，迫不及待地去寻死！
“门先生”回归的时候，应该也是决定战争命运的最后，那时能够压制影响的没人能抽出精力，余下的就是拼上全部也按不住血脉诅咒爆发的可能。
想想看吧，仗打得正激烈，运输和机动力量三分之一的组成部分集体爆炸，有的还可能变异成危险的怪物，构成富有神秘学象征意义的灵界投影！
真到了这一步，就算顶端战争取得压倒性优势又有什么用？
鬼知道失控的亚伯拉罕会不会反过来影响“诡秘之神”自己，给“福生玄黄天尊”的复苏添砖加瓦！
只有“源堡”能最快隔绝影响……只有“源堡”……
阿蒙、帕列斯、弗里德里希再算上祂，四个“源堡”旗下途径的天使研究了许久，根据祂们的推测，克莱恩和“诡秘之神”那不可言说的关系，是可以利用三途径中任何一个唯一性对应的权柄，轻易取巧的。
要阻止这颗最可怕不稳定炸弹的爆发，祂就得到其中一个唯一性。
狂躁的克莱恩低声嘶吼，许下“恢复如初”的愿望，补全了名单上遗漏的部分。
祂额头上挂满汗滴，双手攥得咔咔作响，关节处处青白。
窗口期只有一次。
“周明瑞，你真他妈该死啊。”克莱恩自言自语，“好大的难题……哈，你是打算帮我消化‘奇迹’？”
“奇迹……”
在特定的极短时间内，从序列二跃升至容纳唯一性的天使之王，这不是奇迹是什么？
快速整理仪表，提前得到预知的克莱恩恢复挺拔，扫向正在向祂移动的灵体之线，不冷不热提高声音开口。
“进。”
两秒后，办公室紧锁的房门推开了一条缝，恰好露出“魔术师”挣扎、矛盾缠在一起，透着惨白的脸庞。
“‘世界’先生，亚伯拉罕家族想……”
“我今天没有时间。”克莱恩面无表情，“以后也没有，请他们回吧。”
听到这话，“魔术师”佛尔思·沃尔脸上的痛苦愈发明显了。
刚刚她的老师找到她，希望她看在往日师徒情谊上，替蒙受无妄之灾的亚伯拉罕说上几句好话，让那位“太子”高抬贵手。
虽然层次较低，她不是多清楚v先生针对亚伯拉罕的前因后果，但她至少读得懂气氛，也看得清态势。
有些事从一发生，就不可能回到谈判桌上了。
况且亚伯拉罕从始至终都没有谈判的资格和筹码。
佛尔思懂这个道理，可就像她老师求她时提到的情谊；这么多年那位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人，全心全意帮助她、照顾她，难道她真的无法为他做些什么吗？
多里安·格雷·亚伯拉罕，早年丧子、晚年丧妻，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学生和家族是唯一支撑他走下去的动力。
难道现在自己要告诉他，你的家族得不到拯救，你的学生对你的不幸冷眼旁观？
佛尔思呼吸急促起来。
原本历历在目的那些远去了，从头顶，隔着一层地板传来的其他干员匆匆跑过的脚步声不断提醒着她，此刻她正身处何时何地。
“抱歉，‘世界’先生。”佛尔思仍闭着双目，微微欠了欠身，“我会向他们转告你的回答。”
说着，佛尔思就要带上门离开。
克莱恩没有阻止，尽管祂清晰捕捉到了“魔术师”那表现得不明显的，渴求祂能在最后时刻心软，主动提出去给亚伯拉罕家族一个善意谎言的愿望。
祂没有那么做，只是静静看着“魔术师”离开，房间重归寂静。
亚伯拉罕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们出局了，很简单，当他们唯一的特长也成为隐患，当原本的便利变成致命的累赘，被抛弃也是必然。
接下来或许还有清洗，还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发生……
说实话，就克莱恩从阿蒙、从罗曼那了解的伯特利·亚伯拉罕来看。
祂应该给这位前辈说一声抱歉。
可祂又能如何呢？
祂无计可施，祂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
……
“希望你能理解我”
克莱恩真诚忏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