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尤里斯安
“那是什么？”
最后关头浮现的灰雾，大抵是“诡秘之神”留下的保护，暂时脱离了危险，但直面未知的、感官上予人超越一般神性威胁的震颤，还残留在两人体内，那种超越阶层的威慑根深蒂固，哪怕特里斯坦一遍又一遍模拟“观众”和“太阳”的能力，或安抚或净化，两位半神的精神也难逃混沌。
一个低沉而深远的飘渺正匍匐在他们耳边，细细低语，仿佛恶魔的远古遗音试图蛊惑这两个计划之外的巧合，不动声色地篡夺他们身体的归属，使他们的灵魂堕落，精神分裂畸形，克莱恩总觉得，那股疑似被“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封印在青铜门后的力量，正一点一点的使他背弃对“诡秘之神”，对周明瑞本就不忠实的信仰，如果不加以阻止，不发自内心的抗拒，也许不出须臾，他就会沦为混沌的傀儡，向门后的存在效忠。
这一感觉足够真切，他的本能判定，若刨除“诡秘之神”的力量，直接与门后之物争执，所得的结局只有唯一。
那便是丧失本我。
灵性直觉没有响应，这不正常……克莱恩分析着刚刚的遭遇。
他是“诡秘之神”的选民，是灵界之主行走在大地的代言人，是造物主钦定的眷属，于情于理，世界上不会有多少存在能左右他的直觉，这是经过重重考验得出的经验。
曾经他被迫面对“原初魔女”，和那个名为“特莉丝·奇克”的神降容器交锋时，他的直觉也保持了正常运作。
现在出现此般局面，只会有两种解释：一，门后的海浪一般的混沌，在位格上超越了“原初魔女”，达到了第三纪时期造物主掌握的层次，凌驾于序列零之上；二，正是因为他与“诡秘之神”的密切关联，才引发了变故，正常来说像他这般“脆弱”的半神，是不足以激发高位者自我保护机制的。
当然了，也不排除那东西本身就相当敏感，哪怕是普通人靠近，只要有生命特征，都会发生反应的可能。
不过克莱恩更倾向于前两者中的后者。
否则没法解释，为何“诡秘之神”的保护会来得如此之快，也对不上“诡秘之神”在灰雾之上所说的，游记中没什么能威胁到他，把这当作一次郊游就好的保证。
混沌、海浪……“空想之龙”安格尔威德不惜代价特意保存的遗留……难道说……
对于事情的本质，克莱恩已有了猜测。
这并不难猜，其实答案只有那几个，虽说他对序列零都不够了解，更别提神座之上的等等，但他怎么讲也近距离接触灰雾有一年之久，他本身在灰雾上也掌握了一点权力。
“诡秘之神”之所以强于其他序列零，是因为灰雾，死神也是同理，据说死神是在“不死鸟始祖”格蕾嘉莉留下的卡尔德隆城找到了古神的宝物，所以才能掀起可怕的“苍白之灾”。
而且那时候，四皇已死，“血皇帝”图铎的遗产被死神得到，这都是阿兹克先生和“战争天使”梅迪奇或亲口承认、或暗示过的事实……
嗯，从特诺奇特蒂兰离开后，“战车”特蕾茜也不再拘泥于“魔女”和“猎人”两个方向，她最近一直凑在伦纳德身边，打听那份伦纳德当时身处战场上，被帝国得到的“守夜人”特性的下落，还有意讨好我，希望从我这边走关系，看看能不能说动阿兹克先生，换一份“不死者”的特性出来……
那天我离开“战争天使”的办公室后，特蕾茜还在里面留了一会儿，说不定“战争天使”和祂身边那几位，给特蕾茜说了什么……
这是不是说明，“死神”、“黑夜”、“战神”、“猎人”、“魔女”五个途径也是可以互换的？
嘶……克莱恩摩挲着下巴。
证据一环扣一环，推理也没有纰漏，但是得出的结论却有违他对神秘学的理解和掌握。
当然，以他的层次，有些深层次的秘辛不了解，做出误判都很正常。
可是如果这五条途径都可以互换，为什么不见北大陆“黑夜”和“战神”两个教会，追求剩下两条途径的特性呢？
“战神”倒是控制了艾因霍恩家族，弗萨克本质是个教权国家，可是黑夜女神呢，没听说过祂渴求“猎人”和“魔女”啊……
总之，不考虑这些因素，也能确定了，想要获得造物主和“诡秘之神”一般的力量，除了相邻途径的唯一性与特性，像灰雾一样的特殊也是必须的。
这么说，青铜门后封印的，就是像灰雾一样的特殊？
还是说，是和特殊有关的什么东西，就像导致罗塞尔穿越，后来又被他一比一仿造得到的银牌？
不是没有可能……
相比刹那间头脑风暴呼啸的克莱恩，对序列零之上一无所知，沾了克莱恩的光侥幸逃生的特里斯坦心有余悸。
他不断招来各种非凡能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试图切断隐患。
“那是什么？”
他问出了和克莱恩一般的问题。
“不清楚。”克莱恩撒了个谎，“主肯定知道，祂刚刚保护了我们。”
最后一轮日炎的影子消散在洞穴最外，冰雪消融得到的温水顺着钟乳石粗糙且玲珑的表面，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不消片刻已积攒一片水洼。
“那东西给我的感觉，很像是一种污染……”
特里斯坦搜肠刮肚，试着找到合适的形容。
他的目光时而停在倒悬林立的钟乳石上，时而投向洞穴之外的白雪，青年模样的“古代学者”蹙着眉头，灵感卡在嗓子眼，却怎么也摸不到具体形状。
“像是‘深渊’？”
克莱恩随口一提。
“不，不像。”特里斯坦的眉头舒缓了一些，“‘深渊’的堕落往往伴随着剧烈的情绪起伏，而那里给我的感觉很平静，与其说它在威胁我的生命，不如用回归原本来比拟。”
“回归原本？”
这次轮到克莱恩好奇了。
招呼克莱恩往回走，特里斯坦脚步放得很慢，他封闭了前方一米左右的空间，并推动着封锁跟随他的前行不断移动，以防危险话题被洞里的人听去。
“在第四纪，有一些不成气候的邪恶教派，他们有的不过一帮乌合之众，有的则掌握了不属于二十二途径中任何一个的力量，不管具体表现如何，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目视克莱恩，哪怕特里斯坦知道洞里的人不可能破开他的封锁，也不由压低了声音，像是对那些故纸堆里陈旧之物的畏惧。
“它们的危害性很大，污染是家常便饭。”“那些污染都不算剧烈，也不会要了人的命，但是会打碎一个人原本的认知，就好像一个画家用新的颜料覆盖了画布上已有的图像，被污染者淡忘所有，被不知名的力量重塑，新生的人格披着和过去相差不大的伪装，可内里早已变成污染源的狂信徒，信仰不知名的存在。”
“当时第四纪的有学之士，以及对这些现象讳莫如深的天使们，得出的结论，也是对我们的劝告……可能用警告这个词更合适，就是‘远离那些污染，如果不想被强制回归虚无，重塑成不可名状的话’。”
特里斯坦一手按在胸口，镇压忐忑不安、怦怦狂跳的心脏。
“门里那东西的感觉，比我曾处理过的一个未知污染更危险，有那么一瞬间，如果不是主的庇佑，我都要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被瓦解，忘记我经历的一切，回归出生之前的状态了。”
那不就是虚无，什么也不知道……克莱恩先是腹诽，转而沉思。
其实他也有类似的感觉，而且这么说的话，就对的上他的猜测了。
造物主手里的“倒吊人”途径，不就可以完成上述的所有操作吗？
不论是消解一个人的全部，还是塑造各种各样只忠诚于造物主的血肉傀儡，就连灵魂也能用权柄腐化。
看来那门背后还真埋着大惊喜，怪不得“诡秘之神”说我见识完市面后，想办法把游记送到祂手里……
想到这，克莱恩半是安慰，半是为了打消特里斯坦继续思考下去的念头，说道。
“等出去后，我会把游记交给主，若真有什么隐患，主会处理的。”
“赞美‘诡秘’。”
特里斯坦熟稔勾勒凌乱线条，映在山洞墙壁上的火光愈发明亮，他撤销了周身的屏蔽，空间霍然开朗，巨人格罗塞尔、苦修士斯诺曼等人的身影也随之清晰。
“阁下，方才是否是得到了灵界之主的启示？”
苦修士斯诺曼一直是随遇而安的心态，被困在游记里的每一个人都渴望重获自由，可唯独他，把受困本身也当作了一场历练。
在这位古老年代的苦修士看来，沦落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不可见的敌人，许许多多的秘密等待他破解，都是造物主给予他的试炼。
若失败，那便是他愧对了主的深意，若成功，他相信他的收获，可以成为一份对造物主微不足道的贡献。
特里斯坦和克莱恩谈话到一半忽然离开，在他看来定是得到了某种启示。
灵界之主与造物主互为影子，这对友谊深厚的搭档不分彼此，两位半神的到来，是造物主对他的蹉跎表示的不满，而为了不让错误延续，浪费更多的时间，灵界之主给予圣者们启示，以图早些破开巨龙异形的阴谋，也是合理的展开。
“没错，主降下了启示。”
克莱恩先特里斯坦一步，微笑回答了苦修士斯诺曼。
他走到篝火附近，面对众人张开双臂，颇有神棍风采。
“主说，我们已不可挥霍，时间是生者所掌握的最珍贵的财富，当下解决邪恶的异形造物‘北方之王’乃是第一任务，破除它，方可得到出去的路。”
“那还等什么，我们动手吧！”
巨人格罗塞尔最耐不住性子。
那把足有两人宽，长数米的巨剑被他舞的生风，在他一边的莫贝特看的害怕。
“冷静，冷静，大个子！”
“别乱挥剑，一会儿还等不到‘北方之王’，我们先被你一块儿埋了！”
后知后觉的格罗塞尔单手捂着脑袋，放下了巨剑，连喊抱歉。
精灵夏塔斯倒是保持着最基本的冷静，她没理会松散的同伴，直指关键。
“我们该怎么找到‘北方之王’？”
“关于这个么……”
克莱恩没有回答，然他看向特里斯坦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青年模样的“古代学者”耸耸肩，向前一步。
“我们在进来的时候，就锁定了它的位置，不过当时不知道杀死它会不会出现不好的变化，就没动手。”
他令篝火上的火焰离开烧的焦黑的木柴，漂浮在空中，缓慢往山洞入口去，众人见状起身，跟着火焰走。
“出于保险起见，我想还是把那头畜生引过来，当着我们面杀了好。”
“的确，罗塞尔大帝不止一次在故事里写到，远程放风筝容易惹大祸。”
这说的是打游戏刷怪，远程击杀容易被人抢装备吧……听这话克莱恩忽然有股“出戏”的错觉，他回头看，发现是“年轻人”鲁恩士兵龙泽尔在说话。
见“诡法师”的视线转来，鲁恩士兵不由局促。
他尴尬地摸着后颈，不断往莫贝特身边凑。
“大人，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不。”克莱恩挤出一抹微笑，“很棒的形容，我也很喜欢罗塞尔描绘的幻想世界。”
“好了，都认真点，别分神。”
从山洞内到洞口，距离并没有多远，外界暴风雪仍在肆虐，走在最前方的特里斯坦止住了题外话。
他伸出双手，黑色风衣的袖子顺着上抬的两臂滑落，露出其下洁白的衬衣。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拖入了毁灭的边缘，本就狂暴的风雪酝酿雷霆，天边时不时闪烁骇人的浅蓝，那是不同于雷电银白的另一种致命。
野兽疯狂且暴虐的气息愈发靠近，众人知道，“北方之王”尤里斯安被引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