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夜谈
跪在袄障子前的侍女拉开袄障子,一个女人从外面走进个室。
女人顶着一头烫成小波浪的长头发,身上穿着一袭黑色旗袍,胸口绣着浅黄色的凤凰,从肩部到腰部覆盖着亮片,稍显夸张,不像是平日里穿的,更像是演出服。
说到长相,有点复杂,从面庞上能看到白光和李丽华的影子,又略有点像李湄,身材像是李湄和张仲文的综合体,比李湄丰满,又不如张仲文大只。
女人走到吴火狮身边,眼睛看着冼耀文缓缓坐下。
“冼老板,我给你介绍,这位是白薇,高雄八十八师戏剧团的台柱子。”说着,吴火狮转脸看向白薇,“香港来的冼老板。”
白薇冲冼耀文微微鞠躬,“冼老板,你好。”
“你好,白小姐。”冼耀文颔首回应,脑子里梳理着对方的口音——有东北口音的京片子。
“白薇,陪冼老板喝一杯。”
“人家刚从火车站赶过来,还没吃饭呢,你就要人家喝喔。”白薇撒娇道。
吴火狮的脸略变阴沉,“陪冼老板喝一杯。”
白薇听出吴火狮语气里的不善,说了一声是,站起身走到冼耀文这边。右边的陪酒女让出位置,白薇对着冼耀文盈盈跪坐,捧起卓袱台上冼耀文的杯子递到他手里,随即又捧起陪酒女的杯子,“冼老板,我敬你一杯。”
冼耀文将自己的杯子放回卓袱台,又拿过白薇手里的杯子,“白小姐既然没吃饭,就不着急喝酒,空腹喝酒伤身,先叫点吃的。”
白薇一近身,他便闻到劣质香水的味道,有点刺鼻,脸上虽然抹了粉,却能看出面色发黄,嘴唇干裂,嘴角溃疡,说话时可以看见牙龈肿胀,这几种迹象一结合,可以得出白薇的日子比较拮据,有不短的一段时间饮食没有保障,缺少多种维生素,已经表现出长期营养不良的征兆。
由此也可以猜测白薇并非吴火狮的情人,即使吴火狮再葛朗台,饭总要让人家吃饱的,大概这个妞是吴火狮特地为他准备的。
白薇愣了愣,说道:“谢谢。”
冼耀文摆了摆手,朝吴火狮端起酒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酒入喉,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美元,递给右边的陪酒女一张十美元,“去叫点养胃的吃食。”
不等右边的这个回应,左边的陪酒女便惊呼道:“冼老板,这么大方,人家也要。”
冼耀文淡笑道:“你也有。”
说着,递出一张十美元到她的手里。陪着吴火狮的陪酒女见状,纷纷嚷道:“人家也要。”
“好好,漂亮小姐都有。”
递给两个陪酒女一人一张,也递了一张给侍女,个室里的女人一人收获十美元,只忽略了白薇一人。
个室被倒入催化剂,氛围瞬间愈发热闹,左陪酒女如八爪鱼般紧紧缠着冼耀文,手里拿着酒杯,非要和他喝交杯酒。
冼耀文交了一杯,随即找白薇说话。
头歪着贴在白薇耳畔,轻声说道:“东北人?”
“是。”
“在剧团演话剧?”
“是。”
“来台湾之前做什么?”
“抗战时在部队当政工委员,随部队调动,走遍了大江南北,胜利后辗转到了上海。”
“在部队也是表演?”
“嗯呐。”
“白薇不是你的真名吧?”
“不是。”
“日子不太好过?”
白薇轻轻点头。
冼耀文在白薇的大腿上拍了拍,“我在香港有一家影视公司,正准备在台北开分公司,我看你的长相有资格担当电影女主角,就是不知道基本功怎么样。”
“我表演了快十年。”
“用嘴说没用,是骡子是马要牵出来遛遛,等下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分公司弄好了,我通知你参加面试。”冼耀文贴得离白薇的耳朵更近,“接下去我说话,你只需点头或摇头,听明白点头。”
白薇眼中露出一丝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你是吴老板的情人?”
白薇摇头。
“你和他做了交易?”
白薇点头。
“陪我?”
白薇微微一愣,旋即点头。
“钱收了?”
白薇摇头。
“这里结束后,你跟我走,我给你开个房间,嗯,不用误会,你自己一个人住。你若是对自己有信心,再熬一些日子就能熬出头,不要再参加这种局了,运气不好遇到一个变态,你的小命可能不保。”
说着,冼耀文拉开与白薇的距离,转脸和右陪酒女聊天。
白薇暗自庆幸遇到了好男人,她虽然不是黄花大闺女,却也是良家妇女,若不是生活实在太困难,她又岂会糟践自己答应吴火狮的交易。
她回想来到台湾后的遭遇,一开始没有工作,只能白馒头就着白开水充饥,就这还不是顿顿都有,过了将近一年这种日子,自己的境遇被以前的熟人得知,将自己安插到八十八师戏剧团演出,这才解了断炊之忧。
但戏剧团给的报酬很低,她只能吃饱,做不到吃好,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致使她常被胃病和晕眩困扰,甚至两度晕倒舞台。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但凡有人递上一根救命稻草,她只能抓住,又哪有资格去探究救命稻草背后是什么,再差还能比现在差吗?
刚来时她庆幸自己要陪的是个年轻男人,现在她更庆幸遇到了一个心善的年轻男人,还很漂亮。
少顷,精美的食物被端过来,她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品尝久违的味道。
冼耀文和右陪酒女聊得稍稍深入,问到了她的花名唐月,也说好改日再来捧场。
时间流逝,待白薇填饱肚子,局也就散了,谢绝了吴火狮送行的好意,一行人散步于西门町。
路过美都丽戏院,冼耀文驻足看墙上的海报,正在热映的是一部叫《噩梦初醒》的片子,看剧情提要此片应该归入冷战宣传工具一类,是用来丑化海那边的。
多看了两眼海报,他记住了女主演卢碧云的名字,这个女人要记入友谊影业的黑名单,绝对不能请她拍戏。
不过还别说,这个女人穿上素旗袍颇有一番风味。
离开戏院,接着散步,冼耀文打开了话匣子,“你结婚了?”
“结了。”白薇顿了顿,又说道:“和没结差不多。”
“这话怎么说?”
白薇甩了甩头,“他的景况不好,我也一筹莫展,他只会坐困愁城,我却是不甘心,一直想寻找出路,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只能天天为了填饱肚子发愁。”
听见白薇的高跟鞋比方才发出的异响更大声,冼耀文低眉瞥了一眼,见鞋跟的一半已经脱落,摇摇欲坠,但鞋面却是擦得锃亮。
“吴火狮承诺给你多少?”
白薇低下头,蚊声道:“两百块。”
“有点少。”冼耀文呵呵笑道:“刚才你心里是不是想到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没想到这两句诗,但……”白薇稍稍犹豫,“差不多。”
“哦……”冼耀文拖着长音,“你想到的要更难听一点。”
“没,没有。”
“不用紧张,有也没关系。”冼耀文抬手指向前面不远的一块杨记冰店的招牌,“能吃冰的吗?”
“能。”
两人进入冰店,点了两份招牌花生玉米冰。
煮得软糯的玉米,搭配绵密花生和芋圆、地瓜圆、湯圆等配料,铺在刨冰上,吃上一口,咸咸甜甜,沁人心脾。
白薇吃得小心翼翼,冼耀文连吃两大口,方才在居酒屋没怎么吃东西,肚子有点空。
细嚼慢咽后,他放下匙羹,不疾不徐道:“机会往往留给敢拼的人,假若你对自己的演技有自信,又敢拼,要出头不太难。
等你红起来,锦衣玉食少不了,同时,记者也会关注你,你的感情生活会被人津津乐道。假如那个时候你闹婚变,外界对你的评价绝对不会正面。
所以,若是过不下去,趁早分开,若是想过下去,就不能随时反复,你要向公司报备,由公司安排恰当的时机给你解决问题。”
白薇轻轻点头,敞开了心扉,“老板,我叫钱穆虹。”
冼耀文轻笑一声,“日落时分的彩虹叫暮虹,色彩偏暖,红、橙色调更明显,大红大紫,好兆头。
穆这个字的含义是恭谨、严肃,古早时的意思是‘禾谷成熟时低垂的样子’,穆压制虹的妖艳感,形成端庄的绚丽,意象为收敛的虹。
假如你通过面试,你的艺名就叫穆虹。”
穆虹莞尔一笑,“老板,听你这么一解析,我的名字好像意境深远。”
“马屁就不用拍了,你以后会知道我这个人不吃马屁,吃东西吧,吃完早点回旅社休息,我明天有麻烦事需要解决。”
“嗯呐。”
食讫,回到旅社,王朝云给了穆虹审视的目光,也给了冼耀文问询的目光。
“穆虹,给她开一间房。”
“哦。”
王朝云给了穆虹一把房间钥匙,没送她上楼,待穆虹往楼上走,堪堪算是走远的距离,她便冲倚着前台的冼耀文说道:“高野君,这位是你的新情人?”
“不用酸溜溜的。”冼耀文走进前台里,从后面抱住王朝云,“她是别人给我准备的礼物,但我没打算享用,这次我不怪你,下次再多嘴,我会收拾你。”
王朝云笑嘻嘻道:“怎么收拾我?”
“知道紧缚吗?”
王朝云的脸变得绯红,“高野君喜欢那样?”
“没试过,可以试试。”
“哈依。”
冼耀文捏了捏王朝云的脸颊,“小浪蹄子,我要去接夫人,明天收拾你。”
“哈~依!”王朝云的声音变得亢奋。
来到陈长桐家,四圈牌已经到了第四圈的北风庄,不连庄的话一把牌结束,连庄大概也连不了几把。
北风位坐着费宝琪,冼耀文站到东北角看她打牌,东风位的顾正秋出言揶揄,“冼先生真宠冼太太,打个牌还要来接哦。”
“接宝树只是借口,我其实为了看顾老板。”冼耀文朝顾正秋的牌扫了一眼说道。
顾正秋冁然笑道:“冼先生覅寻阿拉开心,阿拉没这个福气。”
“耀文,宝树今天的手气好得不得了,一家赢三家。”费宝琪打岔道,她对顾正秋的事情知之甚详,不想冼耀文对顾正秋开过暧昧的玩笑。
“阿姐这把牌要是胡了,前面输了多少都能拿回来。”
费宝琪的牌十六不搭,除非张张上牌,不然想胡牌是不可能的。
“讨厌,不要漏风。”
“老爷,这位是张夫人。”费宝树挤入话茬,为西风位的姚宏影做起介绍。
冼耀文对姚宏影行注目礼,“张夫人你好,我是冼耀文。”
“冼先生好,我是张姚宏影。”姚宏影从刚才就开始震惊费宝树的丈夫年纪之轻,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冼耀文颔首致意,随即收回目光,脚步往北风位挪了挪,从看两家牌变成看一家牌,看费宝琪打了两张牌,他脱离了牌桌范围,来到沙发就座。
打牌的人百分之一百二讨厌看几家牌还要多嘴的人,七八成讨厌打牌时边上有人站着,他还是不讨嫌。
瞧一眼手表,时间还不算晚,来得及赴陆京士和蔡金涂的约,他静下心来,捋一捋待会的谈话思路。
不足五分钟,牌桌上便传来“自摸,清一色”的声响,循声望去,费宝树神采奕奕地将牌推倒,在费宝琪的骂骂咧咧中向其他三家收钱。
少顷,她的手里变出一小沓台币,打开抽屉,又变出一大沓,看厚度有个两三百,还真没少赢。
输了钱心情不太好的费宝琪并未忘记礼数,在牌桌搞清了账目,便来到冼耀文身前,“耀文,要不要吃点宵夜?”
“我不要了,前面去了居酒屋,后面还有一场要去。”
“这么晚了还要应酬?”
“没办法,已经约好了。”
“那不耽误你,快点带宝树回去吧。”
“好。”
未几,费宝琪送几人到了大门外,陪顾正秋和姚宏影等车时,冼耀文和姚宏影稍稍聊了几句。
快十一点时,冼耀文来到大桥头的清风喫茶店,一家闽风和大和风相结合的茶馆,大厅里摆着一张张八仙桌,桌与桌之间用屏风隔开,墙上挂着一些东洋味较浓厚的字画,大概是东洋文人或接受日式教育较彻底的读书人参与了茶馆的装潢设计。
这个点了,茶馆里只有小猫两三只,冼耀文瞟了几眼,便被茶博士迎上,带着往深里走。
拐上三道弯,来到一个小庭院,看见蔡金涂和陆京士坐在一张石桌旁。
“城哥、陆兄,不好意思来晚了。”
“不晚,冼先生请坐。”蔡金涂邀冼耀文坐下,端起茶盏给冼耀文倒茶。
冼耀文食指和中指并拢在桌面轻叩三下。
待茶斟好,陆京士说道:“冼先生忙到现在?”
“一个多钟头前忙完,去大姨子那里接太太耽误了一点时间。”
“冼夫人是台湾人?”
“并不是,只是姐夫在中银做事。”
“尊姐夫是哪位?”
“陈长桐。”
闻言,陆京士心里有了一丝异样,他认识陈长桐,也见过费宝琪,且与孙伯绳有点渊源,既然冼耀文叫陈长桐姐夫,那“太太”一定是费宝树,这……
老姜比较祛火呀?
“原来是庸孙,我与他相熟。”
“世界真小。”冼耀文感叹道:“我与杜先生原本风马牛不相及,没想到在香港建立了联系,现在又要借着他的关系拜托陆兄和城哥多多照顾。”
“冼先生,不用客气,但凡有事,你尽管开口。”陆京士淡笑道。
“陆兄直呼我耀文好了。”
陆京士微笑回应,“耀文,白天去哪参观了?”
“去了吴火狮的织布厂和染织厂,大概生管会倾向引导我和台湾本地的企业合作。”
“估计是的,政府一边大力发展国营,另一边也有想法扶持私营,只是,落到实处一言难尽,你要多留个心眼。”
“多谢陆兄提醒。”冼耀文轻轻颔首,“我这次来台湾,有打算在多个领域进行投资,来之前研究过这边在施行的政策,比如三七五减租和即将施行的公地放领。
本省的地主继续握着田和园并不明智,最好是趁国府施行更强硬的政策之前出手,不然一定会遭受重大损失。
不过鱼塭地和城区近郊不属于耕地的荒地并不在此列。
陆兄、城哥,想必两位都清楚台湾现在有多少人口,也清楚外省军人和平民怎么解决住的问题,眷村、私搭乱建,只能应付一时之需。
万山群岛、舟山群岛相继丢失,目前只有大陈岛和东沙岛作为战略支撑点,金门群岛和马祖列岛只有挨炸的份,回归大陆就不用想了,这个梦做不了太久。”
冼耀文看向陆京士,“或者国府从未做过这个梦?”
陆京士不回答,只是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冼耀文本就没指望陆京士回答,有些答案心里明白就行,不能诉之于口。
“梦醒之前,国府就要提前做好长久在台湾待下去的规划,首当其冲就是衣食住行,食已经动起来,衣也在动,我身为一个制衣厂老板,被邀请过来投资建厂。
我想住和行很快也会跟上,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关键得看朝鲜的仗打到什么时候,仗打到现在,形势已然明朗,两边都不想战争扩大化,接下去会进入战略相持阶段,打拉锯战,可能边打边谈判,一切战役的展开都为谈判服务。”
“耀文,你想囤地?”陆京士问道。
冼耀文颔了颔首,“边囤边建,短期之内大多数人无力购房,可以建房用于出租,以租金回收成本,坐等台湾房价飙升。”
“你觉得房价什么时候会升?”
“三五年小升,八九年大升,要做好十年才能变现的心理准备。”冼耀文看向蔡金涂,“城哥,这桩买卖我想和你合作,你可以投钱,也可以不投,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算你一份干股。”
“冼先生想让我出面帮你买地?”
“不仅是买地,买回来的鱼塭我还想经营起来。以前台湾和东洋之间有紧密的贸易关系,现在政治环境变了,贸易萎缩,但想续上不是太难。
出于政治上的原因,东洋不会和台湾展开大范围的官方贸易,贸易只会通过半官方和民间渠道进行,这对出口商来说是个好消息。
我在东洋那边有关系,不愁把鱼卖去东洋,鱼塭经营起来,只要不发鱼瘟,基本可以说是稳赚。”
蔡金涂看了陆京士一眼,说道:“冼先生,这个事情我需要考虑。”
“不着急的,城哥可以慢慢考虑,只是我想请城哥帮个忙,调查一下台北周边的鱼塭地和荒地都在哪些人的手里。”说着,冼耀文拿出一份画了圈的地图交给蔡金涂。
在蔡金涂看地图时,他对陆京士说道:“陆兄在台南帮是否有熟人?”
台湾本省的势力分台南帮和台北帮,并非帮派,也非严密的政经组织,只是对政治和经济方面的观点相互对立的两个团体进行简单的区分。
台南帮多是做台湾本土的生意,依赖内需市场,且多为南部地主,手里握着大量土地,政治上趋于本土化,对外省人较为敌视。
台北帮是围绕大稻埕以出口贸易起家的一批商人,以北部人为主,也不乏南部人,从经商初始就与外界紧密联系,更为国际化,对外省人的敌意没那么强。
当然,这个外省人指的是没有利益纠葛的外省人,一旦发生利益冲突,台北帮也是可以台南化的。
“耀文想去台南做生意?”
“我有渠道募集资金,打算在台湾开展放贷取息业务,有必要多认识一些台湾商人。”
“不是大耳窿?”
冼耀文摇头,“不是,我要的利息没那么高,只比银行贷款的利息稍高,而且只会借给商人。”
“台南商人我认识几个,改日我帮你牵一下线。”
“那就先谢过陆兄。”
……
纽约。
长岛蝗虫谷住宅区,罗引拿着望远镜观察几十米外的孔宅。
罗引是储蓄飞第二批招募的犰狳小队成员,是他原来的老部下,两人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数年,打遍大江南北,关系可以说是肝胆相照、同生共死。
也正因如此,他被派遣到纽约执行一项隐秘任务——监视孔宋两家,一旦接到进一步指令,或全绑了,或格杀勿论。
他和其他三位小队成员已经在纽约待了几天,情况基本摸透,只等着指令下达就动起来。当下他们要做的就是监视,一定不能将任何一个人给看丢了,两家人要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