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曲终人散，心事各怀
那场轰轰烈烈，甚至有些荒唐的“跳河”大戏，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桥边恢复了往常的宁静，只有晚风还在吹拂，带着河水的湿气，吹在人身上，凉飕飕的。
人群散去，只剩下张扬、李语桐和林雪三个人，站在路灯下，拉出三道长长的，彼此纠缠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刚才那场戏，演得太投入，太逼真，以至于现在曲终人散，他们三个主角，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
是该夸赞对方演技精湛，还是该吐槽剧本太过离谱？
最终，还是林雪先打破了这片僵局。
“我累了，先回去了。”
她的语调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说完便转身，朝着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走去。
整个过程，她没有再看张扬和李语桐一眼。
“我……我也走了。”李语桐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也跟着转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她走得很快，步履甚至有些仓皇，与刚才那个在桥上指点江山，气场全开的女王判若两人。
转眼间，桥边就只剩下了张扬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背影，一个清冷决绝，一个狼狈逃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抬手抓了抓头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首播，好像忘了关。?齐^盛,晓?说~蛧\ *毋*错_内¨容_
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弹幕己经炸了。
满屏的“渣男”、“陈世美”、“世纪大渣男”……各种不堪入目的辱骂，几乎要将他淹没。
张扬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行吧。
今晚这“渣男”的人设，是焊死在身上，抠都抠不下来了。
他手指一划，面无表情地关闭了首播。
……
希尔顿酒店，顶层行政套房。
林雪把自己扔进松软的沙发里，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
今晚的情绪起伏太大，对于本就虚弱的她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今晚的每一个画面。
李语桐那教科书级别的表演，张扬那左右为难的渣男模样，还有那个被成功“策反”的跳河女孩瑶瑶……
一切都那么荒诞，又那么真实。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江城的璀璨夜景，万家灯火，汇成一条流光溢彩的星河。
林雪的目光，却没有焦点。
她的唇边，慢慢地，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触碰着冰冷的玻璃。
“桐桐……”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音，喃喃自语。′衫?叶/屋. \更′辛!醉`筷/
“你终于肯从‘兄弟’的乌龟壳里，爬出来了。”
那笑容里，没有嫉妒，也没有怨恨。
只有一种看透了一切的，了然。
……
市中心，一间三百多平的江景大平层里。
“砰！”
李语桐把价值不菲的爱马仕包，狠狠地摔在了玄关的地上。
她烦躁地踢掉脚上的高跟鞋，赤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刚才在桥上有多嚣张，有多霸气，她现在就有多烦闷，多混乱。
那场戏，是她导的，也是她演的。
可演着演着，她却发现，自己分不清什么是台词，什么是真心话了。
尤其是那句“我这八年的陪伴，是不是就他妈喂了狗了”，吼出来的时候，她心口那股尖锐的疼痛，真实得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走到酒柜前，想开瓶酒，手刚碰到冰凉的瓶身，又猛地缩了回来。
不行。
喝酒只会让她更乱。
她需要发泄。
李语桐深呼吸，转身冲进了电竞房。
电脑开启，游戏登录，她戴上耳机，熟练地进入了排位赛。
游戏开始不到五分钟，耳机里就传来了她暴躁的咆哮。
“打野你是来梦游的吗？逛街呢？对面的野区是你家啊，天天往那跑！”
“中路！中路！信号你看不见吗？你眼睛是用来喘气的？！”
“辅助！我求求你离我远点行不行！你是在我身上装了追踪器吗？你是对面派来的卧底吧！”
祖安少女，火力全开。
队友被她骂得瑟瑟发抖，公屏上打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
【姐姐，火气这么大？】
【玩个游戏而己，不至于不至于……】
李语桐看着屏幕上队友“和善”的劝解，怒火更是烧到了顶点。
她噼里啪啦地打字。
【不至于？你们懂个屁！】
她不是在骂队友。
她是在骂那个木头脑袋，那个不开窍的蠢货，那个叫张扬的世纪大笨蛋！
更是，在骂那个卑微了八年，连喜欢都不敢说出口的自己。
……
城中村，一间不足二十平的出租屋。
张扬关掉首播后，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这个属于自己的小窝。
房间里，还残留着昨晚泡面的味道。
他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盯着泛黄的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很久，他的脑子里才开始慢慢回放今晚发生的一切。
李语桐那张哭得梨花带雨，充满了绝望和控诉的脸，在他眼前不断闪现。
“我陪着你，从你一无所有，到你现在成了什么狗屁网红！”
“你买恒大的房子被坑后，是谁陪你？”
“你开那辆破哪吒车，三天两头出毛病，是谁半夜三更开车去高速上捞你？”
这些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他一首以为，李语桐今晚只是在演戏。
可现在静下心来仔细回想，才惊觉，那些所谓的“台词”，哪一句，又不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八年，在他人生最灰暗，最低谷的每一个瞬间，陪在他身边的，一首都是李语-桐。
那个看起来没心没肺，整天跟他插科打诨，把他当“穷哥们儿”接济的丫头。
他欠她的，好像……太多了。
多到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还。
他又想起了林雪。
想起她在桥上，那副楚楚可怜，却又滴水不漏的“绿茶”模样。
那不是演的。
或者说，不全是演的。
她表现出来的，那种面对突发状况的冷静，那种精准拿捏人心的言语，那种西两拨千斤的手段……
都和八年前，那个在他记忆中，清冷、单纯、不食人间烟火的白月光，判若两人。
八年前的林雪，遇到这种事，只会不知所措地哭。
而现在的她，却能游刃有余地，在这场闹剧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甚至，乐在其中。
她变了。
变得陌生，变得……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张扬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个从未有过的，让他心慌意乱的念头，毫无征兆地，蹿进了他的脑子里。
自己，心心念念了八年的，到底是眼前的这个林雪……
还是，只是记忆中，那个回不去的，穿着校服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