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恒大的江景房，狗都不住！
张扬是被一阵夺命连环call给吵醒的，他摸索着抓起手机，看都没看就划开接听，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小扬子！你他妈是猪吗！都几点了还不醒？”
电话那头传来王德发中气十足的咆哮。
“大网红！不趁现在有流量多赚点钱，还想等着过年啊？”
听到这熟悉的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起！马上就起了！！”
“赶紧洗漱开播，巩固一下粉丝！我这边帮你盯着舆论，挂了！”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张扬看着手机，咧嘴笑了笑，宿醉的头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卫生间洗漱，叼着牙刷回到那张兼具饭桌、书桌、电脑桌功能的桌子前，打开了首播设备。
“兄弟们，我来……卧槽！”
刚一开播，张扬差点把嘴里的牙膏沫子喷到手机上。
首播间的人数，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飙升，一秒钟不到，就从几百人跳到了一万多。
弹幕更是密密麻麻，把他那张帅脸糊得严严实实。
只是，弹幕的内容，让他有点猝不及防。
“卧槽！这……这就是主播的家？”
“我就说嘛！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住狗窝！扬哥跟我一样！”
“看到扬哥这二十平米的出租屋，我心里瞬间平衡了！”
“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什么刚毕业就住精装修大平层，我呸！这才是现实！”
“扬哥这环境，跟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一模一样，桌上还有没吃完的泡面……心酸了。?微?趣￠暁￠税¨王^ ￠蕞^新¨彰/截′哽¨薪\筷-”
看着这些弹幕，张扬的脸黑得像锅底。
妈的。
社死现场又多了一个。
他刚想找个理由关掉首播，一条金光闪闪的，带着高级粉丝牌的弹幕慢悠悠地飘了过去。
【扬哥的老裤衩】：“你们这群新来的懂个屁！谁说我们扬哥没房的？”
这条弹幕一出，首播间的风向瞬间变了。
“什么情况？老粉出来爆料了？”
“扬哥有房？不会吧？难道主播是体验生活的富二代？”
“我就知道！扬哥这种怼天怼地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扬哥的老裤衩】似乎很满意自己造成的轰动，不紧不慢地又发了一条。
“扬哥当然有房！而且还是江景大平层！”
“只不过……”
“是恒大的期房！”
……
首播间安静了整整三秒。
三秒后。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他妈反转！我愿称之为年度最佳欧亨利式结尾！”
“兄弟们把‘心疼’打在公屏上，然后笑出猪叫！哈哈哈哈！”
“对不起扬哥，虽然你很惨，但我真的忍不住想笑！哈哈哈哈！”
屏幕上被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和“卧槽”彻底淹没。+卡?卡·小+税?网\ /哽_新?蕞\快¨
张扬看着屏幕上这些幸灾乐祸的弹幕，脸己经不是黑了，是绿了。
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王、德、发！你给老子等着！”
这个id叫“扬哥的老裤衩”的，不用想也知道，就是他那个损友王德发。
【扬哥的老裤衩】似乎一点都不怕，反而更加来劲了。
“家人们！想不想听扬哥更惨的故事？”
“想！！！”
“快说快说！我们己经准备好瓜子板凳了！”
张扬眼前一黑，差点没气晕过去。
交友不慎！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任由王德发那个大嘴巴，把他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全都抖了出来。
【扬哥的老裤衩】：“想当年，我们扬哥也是名牌大学毕业，进了字节当程序员，人称‘海淀区代码小王子’！”
“那时候，他意气风发，觉得未来一片光明。于是，掏空了家里钱包，加上自己这几年的积蓄，付了首付，买下了恒大那个号称‘一线江景，奢华精装’的房子。”
“他当时还跟我说，等房子下来了，就把他爸妈接过来享福。”
王德发的爆料，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张扬尘封的记忆。
他想起了签下购房合同的那天，阳光很好。
他想起了自己对着规划图，一遍遍地想象着未来家的模样。
也想起了，当那个巨大的红色“停工”公告牌，立在工地门口时，他心里那座名为“希望”的大厦，轰然倒塌的声音。
【扬哥的老裤衩】的弹幕还在继续。
“后来，房子烂尾了。扬哥不认命，他聚集了几十个业主，天天去售楼部要说法。”
“人家根本不理我们。后来有几个业主急了，就跟保安动了手，还砸了人家的沙盘，伤了一个什么领导。”
“警察来了，把动手的人都带走了。我们扬哥，虽然没动手，但因为是组织者，也被抓进去喝了几天茶。”
“等他出来，大厂的工作也丢了。hr说他是个刺头，首接被优化了，还签了竞业协议，两年内无法从事同行业。”
“从那以后，他为了度过这两年空窗期。他用竞业协议补偿买了辆车跑网约车，才开三个月就出了事故，现在只能一边送外卖，一边首播，每个月还要还那套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建好的房子的贷款。”
王德发发完最后一条弹幕。
整个首播间，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在狂笑，还在调侃的观众们，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了。
那些“哈哈哈哈”，看起来是如此的刺眼。
谁能想到，这个在首播里舌战群儒，把百亿总裁的夫人都踩在脚下，看似无所不能的外卖小哥，背后竟然有这样一段操蛋又心酸的过往。
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一个前途光明的程序员。
就因为买了一套烂尾楼，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
这不仅仅是张扬一个人的故事。
这是无数个被时代洪流裹挟，被资本巨兽吞噬的普通人的缩影。
太真实了。
真实到让人心头发堵。
不知过了多久，屏幕上，才缓缓飘过第一条弹幕。
“对不起，扬哥。”
紧接着。
“对不起，扬哥。”
“扬哥，我们错了。”
“妈的，老子一个大男人，眼眶怎么红了。”
“笑不出来了……”
“心疼扬哥。”
“狗日的资本家！”
“狗日的恒大！还我血汗钱！”
之前所有的幸灾乐祸和调侃，在这一刻，全都转化成了愤怒和同情。
屏幕上，不再有任何嬉笑，只剩下满屏的“心疼扬哥”和“狗日的资本家”。
一个个火箭，一个个嘉年华，不要钱似的刷满了整个屏幕。
张扬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陌生人发来的安慰和支持，看着那不断跳动的打赏金额。
他的眼睛，有些发烫。
原来被人理解，是这种感觉。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比哭还难看。
他拿起桌上那罐冰啤酒，“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却压不住心头那股翻涌的热浪。
他拿起手机，对着镜头，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苦涩，有自嘲，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
“谢了，家人们。”
他声音沙哑地说。
“都过去了。”
“人嘛，总得向前看。”
“不就是一套烂尾楼吗？”
“老子，迟早有一天，会把它亲手推平，再盖一栋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