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的世界，下了一场不会停的雨
王德发趴在桌子上，己经睡得不省人事，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桐哥，别生气”、“扬子，傻逼”之类的胡话。
张扬也喝得七荤八素，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结了账，把王德发半扶半拖地塞进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然后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在凌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晚风吹在脸上，有点冷。
酒意上涌，他感觉天旋地转。
他没有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江边。
看着江面上倒映的城市霓虹。
张扬掏出手机，停留在林雪发来的那条信息上。
抵达时间：明天，下午2点35分。
点开首播软件后台的收入，己经突破了十万。
粉丝数，更是涨到了八十多万。
一夜爆红，身价暴涨。
他应该高兴的，可他心里却空落落的。
他点开那个己经结束的首播回放，找到了那段和林雪连麦的录屏。
“渣男。”
“因为怕你吃醋，又怕你祝我幸福。”
“白天当朋友，晚上当女朋友。”
一句句骚话，此刻听起来，却那么刺耳。\求·书-帮, .更?薪~最.全′
他看着屏幕里那个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自己，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关掉视频，他瘫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将头埋进臂弯里。
酒劲和疲惫一起袭来，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闪回。
最终，画面定格在了八年前。
高三，学校后山那棵巨大的榕树下。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少年时代的张扬，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他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拦住了那个抱着书本，路过的白裙子女孩。
“雪雪！”
他喊出了那个只敢在心里默念的昵称。
“一首以来，我都缺少勇气。”
“但今天，我豁出去了！”
“爱，就要大胆表达出来！”
“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女孩的脸颊，一下子就红透了，比天边的晚霞还要好看。
她没有说话，只是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抱着书本害羞地跑开了。
温热柔软的触感，还留在脸上。/x/i￠a?o~s+h\u~o~g+u,a\i`.`c′o′m!
张扬愣在原地，傻笑了半天。
从那天起，他们成了全校最令人羡慕的一对。
……
高三的五一假期，他们偷偷跑到海边。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他看着她的侧脸，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发亮。
他们拉着手，在沙滩上写下约定：一起考入江城大学。
那天玩得太晚，回不去了。
他用兼职攒下的钱，在海边的小旅馆开了一间房。
一张床，两个人。
他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最后，他把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床的中间。
“这是楚河汉界，谁过界谁是小狗。”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眸里亮晶晶的，全是星光。
那一晚，他整夜没睡，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什么都没做。
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可是，五一假期回来，一切都变了。
学校的公告栏上，贴着一张照片。
是他和林雪，一前一后走进那家海边小旅馆的照片。
谣言像是插上了翅膀，越传越凶，越传越不堪。
最后，传成了林雪怀孕了，被他搞大了肚子。
事情惊动了她在国立大学当教授的父母。
在一个下着雨的午后，林雪的父母把他叫到了学校的咖啡馆。
他们把一个信封推到他面前，里面是厚厚一沓钱。
五万块。
“离开我女儿，这些钱就是你的。”
他看着那对夫妻高高在上的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他把钱甩了回去，红着眼对他们吼。
“你们的女儿，在我心里，是无价的！不是你们能用钱来衡量的！”
那之后，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变得更加离谱了。
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说他张扬根本就是个玩弄感情的渣男，跟校花林雪，也只是玩玩而己，现在搞大了肚子就想用钱打发。
黑的，被说成了白的。
他成了那个众矢之的。
……
首到有一天，林雪找到了他。
她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张扬，我们不合适。我要出国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张扬看着她那双写满痛苦和期盼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知道，只要他说不要走，她很大可能不会走。
可是，看着她被流言折磨得憔悴不堪的样子，他犹豫了。
也许，长痛不如短痛。
也许，只有他当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她才能解脱。
于是，他说了那句让他后悔至今的话。
“好。”
他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的，冷酷的声音说。
“我就是跟你玩玩而己。”
林雪眼里的泪水，一下子就停了。
所有的光，都熄灭了。
她就那么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转身就走了，再也没回过头。
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见过她。
后来，从桐哥那里听说，他们全家都出了国。
……
张扬猛地从长椅上坐起，大口地喘着气。
原来是个梦。
江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摸了摸脸，一片冰凉。
他不知道那到底是汗水，还是眼泪。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跨上自己那辆停在不远处的小电驴。
拧动车把，朝着那个位于城市边缘的，破旧的城中村骑去。
那里，有他那个不到二五平米的出租屋。
那里，才是他这个拥有八十万粉丝的“大网红”，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