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钟正国的请求,沙瑞金,请帮忙照顾一下侯亮平女婿!

侯亮平。

沙瑞金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是个业务能力很强的后起之秀。

“这小子,是我们这儿的一把尖刀,脑子活,有冲劲,天不怕地不怕。”

钟正国说起侯亮平,语气里既有欣赏,又有些头疼,“可就是这股子愣头青的劲儿,有时候容易不管不顾,一竿子插到底。”

沙瑞金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他知道钟正国的话还没说完。

“汉东那个地方……情况复杂,水深得很。”

“瑞金啊,你到了那边,大局在握。如果……我是说如果亮平也过去了,你能不能……帮我多看顾着他一点?”

他把“看顾”两个字咬得很轻,但分量却极重。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请求。

这是一个政治托付。

侯亮平的妻子钟小艾,是中纪委某室的副主任,而钟小艾的父亲,正是钟正国。

这是圈子里不算秘密的秘密。

钟正国今天来,既是作为侯亮平的上级,更是作为他的岳父,来为自己的女婿提前铺路,或者说,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办公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轻微的送风声。

沙瑞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位为女婿前途操碎了心的老人。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这个侯亮平,是钟家的一把刀,还是安插在汉东的一颗钉子?

“我们队伍里,有能力的年轻干部,是宝贵的财富。不能让他们因为有锐气,有担当,反而受到伤害,流血又流泪。”

“只要他侯亮平,是为了工作,是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去冲锋陷阵,我这个做省委书记的,就责无旁贷,必须为他保驾护航。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

他没有对钟正国个人做出任何承诺,而是把标准拔高到了“党和人民的利益”这个层面。

意思很明确:你女婿要是干正事,我肯定护着他。

可他要是瞎搞,或者掺和进了什么不该掺和的事情里,那对不起,原则就是原则。

钟正国是什么人?

一听就明白了沙瑞金话里的潜台词。

他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这就够了。

他要的,就是沙瑞金这个态度。

“好,好啊!”

钟正国连连点头,站起身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瑞金,汉东就拜托你了。”

“您太客气了。”

沙瑞金也跟着站起来,送他到门口。

“不送了,你忙。”

钟正国摆摆手,自己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沙瑞金缓缓走回办公桌前,目光再次落在那张任命书上。

“汉东省委书记”。

这六个字,此刻在他眼中,又多了一层更复杂的意味。

钟正国,侯亮平……

这盘棋,还没等他走到棋盘边上,就已经有人开始落子了。

他拉开抽屉,将任命书放了进去。

然后,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双手负后,俯瞰着脚下这座庞大而有序的城市。

他的目光,却已经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个即将成为他战场的省份——汉东。

赵立春,高育良,李达康……

一个个名字在他脑海中闪过。

还有刚刚听到的,那个叫陈岩石的老革命。

以及,那个被岳丈寄予厚望的愣头青,侯亮平。

一场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而他,沙瑞金,就是这场大戏的总导演。

只是不知道,那些演员们,是否都愿意按照他写的剧本来演。

那就走着瞧吧。

“咚咚咚。”

秘书小心翼翼地敲门。

“沙书记,情报组那边刚传回来消息,京州市的赵瑞龙,跟境外势力勾结,企图转移资产!”

沙瑞金猛地转身。

“赵瑞龙?又是他!这个蛀虫,简直无法无天!”

秘书不敢抬头,低声道:“沙书记,您看赴任汉东的事情,要不要往后拖一拖!”

“不用拖了,我现在就去汉中,看看,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查!!”

沙瑞金斩钉截铁,语气不容置疑。

“立刻准备,我要去汉中省!”

秘书立刻安排行程。

沙瑞金空降汉中,势必要打这些黑恶势力一个措手不及!

沙瑞金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几份《情况反映》。

“汉中省,是这些问题的集中爆发地。我要亲自去看看,那里到底烂到了什么程度!”

他顿了顿,“这次去,要低调。不要声张,不要兴师动众。就以……就以召集汉中省大会的名义吧。”

秘书立刻明白了沙瑞金的意思。

这是要微服私访,暗中调查啊!

他挺直腰板,大声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汉东……”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尝一道味道复杂的大菜。

既然已经动用了军队这张王牌,那就说明,上面要的,不仅仅是查几个案子,抓几个人。

上面要的,是一场彻底的、全面的、不留死角的清扫。

是一场足以重塑汉东政治生态的暴风骤雨。

而他,沙瑞金,就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京州市人民检察院,反贪局。

办公室里弥漫着打了胜仗后的亢奋气息,混合着廉价速溶咖啡的苦味。

侯亮平靠在椅背上,双脚架在办公桌边沿,整个人透着抑制不住的得意。

赵德汉那张惊恐错愕的脸,还有那面用钞票砌成的墙,在他脑子里反复回放,像一部百看不厌的爽片。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指尖在桌上敲着轻快的节奏。

“老陈!”

他突然喊了一声,声音洪亮,震得桌上的笔筒都嗡嗡作响。

陈海正埋头整理着赵德汉案的卷宗,被他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几分疲惫,“干嘛?猴子,刚消停会儿,你又上什么房揭什么瓦?”

侯亮平把脚从桌上收回来,身子前倾,眼睛里闪着猎手发现猎物时的贼光。

“别整理了,那都是死老虎。我刚收到线报,丁义珍那条线,有动静了!”

陈海的动作停住了,他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什么动静?”

“一条大鱼,马上就要游进京州了。具体是谁还不清楚,但线人说,级别不低,跟丁义珍关系匪浅,不是他的上线就是他最重要的下线。”

侯亮平压低了声音,但兴奋的语调却怎么也藏不住,“老陈,准备干活!这次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陈海的脸色不但没有兴奋,反而沉了下来。

他放下手里的卷宗,绕过办公桌,走到侯亮平身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忧虑:“亮平,你先冷静点。你忘了丁义珍那事儿了?”

“丁义珍怎么了?不是跑了吗?正好这次抓个大的,把他的窟窿补上!”

侯亮平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我说的不是这个!”

陈海加重了语气,“我是说抓捕他的程序!我们是先动手,后补的抓捕令!这事儿有多违规,你比我清楚!季检察长为了这事,到现在还提心吊胆。咱们这是踩着红线跳舞,运气好没摔着,你还想再来一次?”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格外清晰,像一盆冷水,试图浇灭侯亮平那股上头的火。

“怕什么?”

侯亮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陈海的眼睛,“瞻前顾后,能办成什么事?这种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丁义珍这条线可能就彻底断了!到时候上哪儿哭去?”

“可是程序……”

“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

侯亮平打断他,斩钉截铁,“出了事,我担着!所有责任,全算我侯亮平一个人的,行了吧?你只要配合我就行。老陈,咱们是兄弟,你得信我!”

他拍了拍陈海的肩膀,力道很重,眼神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陈海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了解侯亮平,这家伙就像一头认准了方向的犟牛,十辆卡车也拉不回来。

他只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眼神里却满是化不开的担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侯亮平回了家,白天的意气风发被他带进了厨房。

他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葱花的香气弥漫开来。

他心情极好,甚至还哼起了那首跑调的歌。

钟小艾端着一杯水,斜靠在厨房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今天这么高兴?案子有大突破了?”

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晚风拂过湖面。

“何止是突破!”

侯亮天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小艾,你是没见着,那场面,太震撼了!我跟你说,贪官的想象力,真是超乎咱们普通人的认知……”

他眉飞色舞地描述着白天的战果,钟小艾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微笑,但眼神却很平静。

等他说完,钟小艾才呷了口水,缓缓开口:“亮平,你知道吗,汉东来了一位新书记。”

“嗯?新书记?谁啊?”

侯亮平愣了一下,把炒好的菜盛进盘里,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准备。

“沙瑞金。”

钟小艾说出这个名字,目光落在侯亮平的脸上,观察着他的反应,“空降来的。”

“哦,沙瑞金。”

侯亮平点点头,把盘子放到餐桌上,“空降好啊,说明重视汉东。”

钟小艾跟着他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语气里多了严肃:“亮平,你不能只把它当成一条普通的人事新闻看。”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赵立春书记,明面上是高升了,可实际上呢?权力被架空了。他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汉东,突然撒手,你觉得会风平浪静吗?现在沙瑞金下来,就是要接管这个权力真空。新来的书记,不烧几把火,怎么立威?”

侯亮平解下围裙,也坐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你的意思是……汉东要变天了?”

“不是要变天,是已经在变了。”

钟小艾看着他,眼神锐利,“你别光顾着埋头办案,忘了你老师是谁。高育良书记,他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本来,按部就班,那个省委书记的位子,十有八九是他的。现在呢?一个沙瑞金从天而降,他只能靠边站,坐山观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