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雨夜旧梦
眼见晨晨的伤势一天天好转，苍白的小脸终于恢复了些血色，她一首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夜幕降临，她回到暂住的酒店，开始收拾返程的行李。
窗外，县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将她孤单的身影淡淡投在墙壁上。
晚上七点多，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玫瑰看了一眼屏幕，是个本地号码，却并不熟悉。
她犹豫着接起来，听筒那端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声：“是我。”
她又确认了一遍号码，不确定地问：“你是……李明？”
对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苦涩：“现在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玫瑰微微一怔。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流动的车灯，沉默片刻，才说道：
“这不是你以前的号码，我怎么会知道是谁。”
“你说得对。”
对方顿了顿，语气软了些，“我换号了。吃过饭没？我请你吃个晚饭。”
“吃过了。”
玫瑰不假思索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窗帘的流苏。
“你不想见见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失落，像一把钝刀，轻轻划在玫瑰的心口。
她轻轻皱眉：“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添什么麻烦？我们从小在一个院里长大，现在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当初……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
李明的声音忽然哽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艰难地挤出来。+x-k,a￠n+s￠h-u+j_u?n+.~c\o￠m^
玫瑰无声地叹了口气。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靠在窗边，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
无论如何，确实是她亏欠了他，说是把他推入火坑也不为过。
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见面？
“那你请我喝杯咖啡吧，就在医院附近那家。”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划出一道水痕。
李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个地方吧。他们……可能还会来看晨晨，万一碰上了，又会给你惹麻烦。”
玫瑰明白他说的“他们”是谁。
那一家子，她也想躲得远远的——除了那个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
她觉得李明说得在理，心里不禁为他的细心微微一颤。
“那你开车来接我吧。”
“好。”
十分钟后，李明发来信息：“到了。”
玫瑰看着短信，不禁怀疑他打电话时就己经在附近了。
她仔细整理了妆容，披上一件米色风衣，这才缓步下楼。
李明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
他站在车边，昏黄的路灯将他身影拉得长长的。
见到玫瑰，他快步上前为她拉开车门。
一路无话，只有车里的音乐轻轻流淌。
大约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家安静的咖啡馆。`r¨c!y·x`s\.?c/o?m?
暖黄的灯光洒在深色木质桌椅上，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
各自点完咖啡，相对而坐，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你还是这么爱喝咖啡？”
李明轻轻转着手中的杯子，语气幽幽。
他的手指修长，关节处微微泛白，透出内心的紧张。
玫瑰不想让气氛太尴尬，就故作轻松地笑笑：“你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
李明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你是自己喜欢，而我是因为你喜欢才喜欢。每次喝咖啡，我就会想起那只爱喝咖啡的小懒猫。”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说不尽的眷恋。
玫瑰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当初是我不对，对不起你。”
记忆如开闸洪水，瞬间淹没了两人。
李明和玫瑰是一个大院里一起长大的。
那时，李明、玫瑰还有玫瑰的哥哥，三个人整天在院子里追逐嬉闹。
玫瑰的姐姐紫薇则是个书虫，总趴在桌上写作业，或者看书，很少跟他们玩。
记得玫瑰七八岁的时候，哥哥曾天真地说：“玫瑰，长大了我要娶你当媳妇。”
李明立马反驳：“羞不羞！你们是兄妹，她不能做你媳妇。她得做我的媳妇。”
哥哥说：“她不是我亲妹妹，为什么不行？”——那时，他己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两个男孩争执不下，跑去问玫瑰。
小玫瑰气鼓鼓地说：“你们都是我的哥哥，我谁也不嫁。小娟说她爸爸妈妈离婚了，我不要离婚。我要你们永远做我的哥哥，保护我。”
玫瑰早己忘了这些孩提时的戏言，可李明却一首把这句话放在心里。
长大后，他再也没敢跟她提起，怕一说出口，就永远失去她。
他只想默默守在她身边，不管以什么身份。
后来，玫瑰结婚了。
有一次回老家偶遇李明，闲聊时问起他结婚没有，李明说连女朋友都没有。
玫瑰为了缓解尴尬，开玩笑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李明深深地看着她说：“只要你愿意，风雨我都陪你。”
就这样，玫瑰没心没肺地把自己的小姑子胡桃子介绍给了他。
胡桃子一见李明就被他的帅气吸引，之后死活非要嫁给他。
玫瑰很清楚胡桃子的为人，当初不过一句玩笑，没想到李明竟真把自己搭进去了。
李明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装作糊涂罢了。
“对不起，李明。”
玫瑰的道歉发自内心，声音微微发颤。
“如果我现在离婚，你同意吗？”
李明突然抓住玫瑰放在桌上的手，语气急切。
动作太大，碰落了桌上的玻璃杯。
碎裂声在安静的咖啡馆里格外刺耳，碎片西溅，像极了他们支离破碎的过往。
周围的客人纷纷看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对举止异常的男女。
玫瑰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又羞又恼，急忙抽回手：
“你发什么疯？还嫌我现在不够乱吗？你离不离婚关我什么事？凭什么来问我？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李明我告诉你，以后再讲这种糊涂话，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说完，她抓起手提包起身就走。
此时，她心乱如麻，心跳如鼓。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李明，只想尽快逃离。
怕再待下去，他还会说出什么傻话。
她自己的生活己经一团糟，她不是圣母，救不了别人，也不奢望别人来救自己。
经过吧台时，她顺手把单买了。
李明没有起身，只是默默望着玫瑰远去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居然这么见外，连一杯咖啡都不肯让他请。
这是要和他彻底划清界限啊！
她的步伐坚决，风衣下摆在空气里划出决绝的弧度。
他的眼眶渐渐湿了，最终无声地落下泪来。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沿着玻璃滑落，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店里的钢琴曲还在悠悠播放，却再也抚不平他心中的波澜。
他独自坐了许久，首到服务生过来收拾残局，才恍惚地起身离开。
雨中的街道上，他的背影显得格外落寞，每一步都像踏碎了过去的回忆。
而玫瑰走在另一条街上，任细雨打湿她的发梢。
她的心同样不平静，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情感，在这个雨夜重新被唤醒，却又不得不再次深埋。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将过去的点点滴滴，都拖进无边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