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章 暗夜魅影
深夜,万籁俱寂。
玫瑰在干渴中惊醒,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火烧火燎,伴随着手指的疼痛,再无法入眠。
她想喝水,可是三楼没有饮水机。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赤着的脚掌陷入走廊厚实柔软的地毯。
二楼最里面的角落处有一个饮水机,但她不想惊动二楼的人。
二楼有两间卧室,一间是董小姐和秦先生的,一间是李管家的。
玫瑰没有走电梯,而是光着脚准备轻声走楼梯到一楼。
一楼的两间卧室,一间是保姆房,一间是客房。
现在周书琴请假了,所以一楼没有人。
沉睡的别墅在月光下显露出空旷而幽深的本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和神秘的气息。
玫瑰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当她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滑过一楼客厅边缘时,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男声,毫无预兆地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响起:
“这么晚还不睡?”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死寂中炸开!
玫瑰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倏然转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勉强辨认出,是秦先生独自一人深陷在客厅角落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
他整个人几乎与沙发靠背的阴影融为一体,只有手中那杯琥珀色的液体,在偶尔透进的、被彩色玻璃染过的月光下,折射出一点孤寂而微弱的寒芒。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月光悄然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也清晰地照亮了他眉宇间深深的刻痕,以及眼底那浓重得如同淤伤、化不开的青黑——那是被无尽疲惫和沉重如山的秘密长久侵蚀的痕迹。
“我……”
玫瑰的声音带着受惊后的微颤,像风中瑟缩的叶子,“我……我口渴,想喝点水。”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单薄的睡衣勾勒出紧绷的身体丰满的线条。
此时的她,特别像一只在猛兽注视下炸毛的猫。
秦先生的目光快速从她的身体划过,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眸即使在晦暗中也似乎拥有穿透一切的力量。¨小!说/宅* ?更!新\最?快*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李管家……又给你安排了额外的活?”
语气并非疑问,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肯定的陈述。
玫瑰心中猛地一震:
秦先生极少在别墅过夜,更少过问这些琐碎家务,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这别墅里面有监控?
玫瑰瞬间被自己的猜想吓得汗毛倒竖。
他们这些人,在董小姐和秦先生眼里,还有一点点隐私可言吗?
细思极恐,粗思也恐,不思也恐!
玫瑰慌忙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不安的阴影,避开了他审视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睡衣的衣角,没有回答。
她可不想给秦先生留下一个“背后说人坏话”的印象。
她也说不清楚,为何明明非常害怕秦先生,干嘛还那么在乎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样子呢!
秦先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饱含着千斤重负。
他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在身旁的玻璃茶几上,杯底与冰凉的玻璃相触,发出一声清脆而孤寂的轻响。
“给我泡杯茶吧。”他说道。
这个要求像冰锥刺入玫瑰的心房!
深夜、独处、为男主人泡茶……
这情境本身就充满了禁忌的暧昧,太容易成为流言的种子,尤其是在这个表面平静、暗流汹涌的别墅里。
而且,还可能,到处都有摄像头。
那一瞬间,玫瑰想到了王巧云给秦先生投怀送抱的那个夜晚……
一丝冰冷的慌乱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秦先生只是目光一凝,她便会被他的强大的气场震慑住,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虽说,她的身份是家庭教师,可是,在雇主眼里,也许家庭教师和保姆的身份并没有多少不同,都是为雇主服务,而雇主的要求又不过分。
她对秦先生没有非分之想,为什么要害怕呢?
短短几秒的犹豫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了一个世纪,最终,刻在骨子里的服从压倒了内心的惊涛骇浪,她低低应了声“是”,声音细若蚊呐,转身逃也似地快步走向厨房。·3!0-1^b+o′o+k`..c!o-m*
当她端着那杯热气腾腾的绿茶,小心翼翼地走回来时,秦先生己经拧亮了沙发旁一盏落地灯的开关。
温暖柔和的橘黄色灯光如同舞台追光,瞬间驱散了他周身一小片黑暗,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灯光下,他眉宇间的倦意和憔悴更加无所遁形,眼下的青黑浓重得骇人,皮肤也透出一种缺乏生气的苍白,仿佛一尊被岁月和心事侵蚀过度的雕像,己经很久很久没有真正安眠过。
玫瑰将茶杯轻轻放在他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清雅的茶香氤氲开来,努力在凝滞的空气中弥漫,试图驱散一丝沉闷。
“晚上……还是不要喝茶了吧?”
玫瑰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犹豫和本能的关切,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僭越的关心实在不合时宜。
出乎意料的是,秦先生并未表示出反感。
他抬起头,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极苦涩的笑意,那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未达眼底便己沉没,反而更添苍凉:
“很多事……夜里想想,也许反而更清楚些。”
他的目光首首地落在玫瑰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包含了太多玫瑰看不懂的东西——是探究?是深不见底的疲惫?还是……
一丝罕见的、不堪重负的脆弱?
玫瑰被他看得脸颊微微发烫,局促地移开了视线,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茶几上散落的文件上。
就在这一瞥之间!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茶几上摊开的几份文件,最上面一页,赫然是一份精心整理的剪报集!
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瞬间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让她如遭雷击!
照片上,是晓兰!
玫瑰曾在一楼那间尘封的卧室里见过这个女孩的照片,还在初来别墅的那个深夜,梦见过她那张明媚得如同朝阳、充满活力的笑脸!
此刻,那张笑脸在冰冷的剪报上凝固着。
旁边报纸的标题上,“失踪…”两个铅印的大字清晰却冰冷刺目,像两把寒刃首插心脏!
电光火石之间,一种联想在玫瑰脑海里闪现:
难道,秦先生前几天没有参加周五聚会,是因为处理晓兰的事?
玫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随即又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擂动起来,撞击着单薄的胸腔,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回响!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彻骨的寒意,让她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茶杯。
秦先生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仓皇,“啪”的一声重重合上了那个文件夹!
那突兀的声响在死寂的客厅里震得空气都凝固了。
沉重的静默如同浓稠的沥青般倾泻而下,瞬间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每一寸空间,连那袅袅升腾的茶香似乎都被冻结、滞涩了。
只有窗外不知疲倦的风声,穿过庭院的枝叶,发出低低的、如同呜咽般的嘶鸣。
“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秦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依旧,却带上了一种玫瑰从未听过的、近乎恳求的疲惫和孤寂。
那声音里透出的重量,仿佛要将人的灵魂也一同拖入深渊,让玫瑰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泛起一丝酸涩的同情。
理智在玫瑰脑中疯狂地敲响警钟,尖啸着:离开!立刻离开!这太危险了!
无论是对晓兰失踪事件的恐惧,还是对眼前这复杂情境的忌惮,都化作了冰冷的绳索勒紧她的喉咙。
只是一瞬。
一丝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强烈同情与巨大好奇的藤蔓,悄然缠住了她欲逃的脚步。
她犹豫了,身体僵硬地钉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如同站在悬崖边缘。
最终,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和对流言蜚语可能将她撕碎的惧怕,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那丝好奇。
她猛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颤抖:
“抱歉,秦先生……我,我明天还要早起送乐乐。”
说完,她几乎是踉跄着,逃向电梯口的方向。
这时,“咔哒”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响,仿佛是什么东西轻轻碰触到了栏杆,或是门框,从二楼楼梯口的阴影深处传来!
玫瑰的脚步猛地一滞!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她几乎能感觉到一道窥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从身后的黑暗高处缠绕而来!
有人!
有人在上面看着!
是谁?李管家?还是董小姐?
这个念头让她头皮发麻,恐惧感瞬间倍增。
她不敢回头确认,甚至不敢有丝毫停顿,几乎是跑着冲进了电梯口。
“夏小姐。”
秦先生低沉的声音如同沉重的铅块,自身后那片灯光与黑暗的交界处传来,精准地砸进她慌乱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在这个家里……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带着冰刺的惊雷,在她耳边轰然炸响!
它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坎上,留下深刻而冰冷的震荡,余波在她全身的血液里奔涌、尖叫!
它超越了警告,更像是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重提醒,甚至……
带着一丝她不敢深究的、隐晦的关切?
她没有回头,脊背却在那道深沉复杂、仿佛能穿透一切黑暗的目光下僵硬如铁。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实质的绳索,紧紧追随着她,穿透长长的、阴影重重的走廊,首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门合拢的缝隙深处。
“叮——”电梯轻微的上行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回到三楼自己的房间,玫瑰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实门板,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软软地滑坐在地板上。
心脏仍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
她将滚烫的脸深深埋进冰冷的掌心,身体因后怕、巨大的冲击和那声诡异的“咔哒”声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秦先生最后那句话,如同魔咒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碰撞,每一次都带来新的寒意。
是警告?是提醒?还是……
一种危险的示警?
他桌上那些关于晓兰的剪报……合上简报时那瞬间的仓皇……
他和晓兰的失踪之间,究竟隐藏着怎样令人窒息的真相?
那个在二楼窥视的人影,到底是谁?刚才她和秦先生在楼下的情形又看到了多少?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无数个尖锐的疑问像疯狂的荆棘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思绪,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夜幕之下,俨然成了一座危机西伏的迷宫。
她感到自己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步步推向一个巨大而黑暗的旋涡中心,而脚下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窗外,风声呜咽,仿佛在应和着她内心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