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李卫国预言阎家
“卫国哥,瞧见没?咱们这位‘三大爷’,可真是把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啊!” 她夹起一块肉,仿佛在掂量阎富贵的斤两,“一瓶不知道搁了多少年的散白,就想着空手套白狼,套走一个八百块的铁饭碗?啧啧,这算盘打的,我听着都怕他算盘杆子飞出来砸着人!真不愧是咱院里的头号‘算盘精’,刮地皮的本事都刮到自家人头上了!”
李卫国没立刻接话,他端起碗,慢悠悠地扒了口饭,眼神望向门口的方向,深邃得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阎家那点鸡飞狗跳的日子。,暁·税?Cm^s′ !首^发¢良久,他才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李蕾的单纯鄙夷,反而带着一种饱经世事的复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小蕾啊,话…也别说得太绝了。” 他放下碗,声音低沉,像是在剖析一个时代的病灶,“阎老师这点算计,搁在这年月,其实…真不算稀奇。”
他看着妻子不解的眼神,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苍凉:“现在是什么光景?粮食要票,肉要票,针头线脑都要算计着用!不算计?不算计是真能饿死人的!你想想看,阎家那是什么情况?老老少少六七张嘴,基本全靠着阎老师那西五十块工资!那点钱,买高价粮都够呛,更别说穿衣、看病、人情往来了!阎老师那点工资,恨不得榨出油星子来养活这一大家子,他不算计?这一家子早喝西北风去了!”
他顿了顿,话锋却又陡然一转,变得锐利而清醒:“不过,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阎老师家,底子绝不穷!” 他眼神意味深长,“别忘了,他们家是‘小业主’成分!祖上可是开过铺子、有产业的人家!‘小业主’…嘿,这帽子听着不光彩,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阎家老爷子当年闭眼的时候,有没有在哪个墙缝里、炕洞里,给子孙留下点压箱底的黄鱼或者袁大头?阎老师哭穷,那是哭给外人听的,是怕露富招祸!他精着呢!”
李卫国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对人性异化的深刻洞察:“可阎老师最可悲的地方,也恰恰在这里!他算计得太精了,把这‘算计’二字,从活命的法子,变成了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变成了…阎家的‘家风’!”
他眼神锐利,仿佛看到了阎家未来的图景:“你想想,阎老师算计工资,算计口粮,算计邻里,现在连给亲儿子买个前程,都要算计着怎么空手套白狼!他老婆三大妈跟着算计,几个孩子从小在这种环境里长大,耳濡目染,学的是什么?是占小便宜,是把一分钱看得比磨盘大!家里吃饭分窝头都要算清楚谁多吃了一口,谁少喝了一勺汤!亲人之间,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利益的权衡…”
李卫国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预言感:“这么算计来,算计去,算到最后,怕是把最不该算计的东西——那点血脉相连的亲情,也给算得干干净净、一分不剩了! 家不成家,亲人不像亲人,那才叫真正的穷途末路!阎老师啊,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把活命的算盘,打成了绝户的棋!”
这番剖析,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阎家算计表象下的病灶和悲剧根源。-微,趣+暁.说, ?首+发.¨优!品\小.税.旺¨ ,毋`错¨内_容`它超越了简单的道德批判,首指那个扭曲年代下人性的异化与亲情的崩塌。
李蕾听得愣住了,嘴里的肉都忘了嚼。她原本只觉得阎富贵抠门算计得可笑又可气,此刻听完李卫国抽丝剥茧、入木三分的分析,才真正感受到那算计背后沉重的生存压力、隐藏的财富秘密,以及那令人不寒而栗的、亲情消亡的未来图景。
“卫国哥…” 她喃喃道,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思索,“你…你说得对。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那盘油汪汪的红烧肉,此刻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沉重和复杂的滋味。
阎富贵揣着满脑子沉甸甸的“八百块”和“采购科”的模糊大饼,脚步虚浮地回了家。关上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屋门,隔绝了李卫国家飘来的肉香,也仿佛隔绝了外界的精明目光。他坐在冰冷的炕沿上,脑子里噼里啪啦全是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
李卫国那番“三年回本”、“终身大事”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八百块!剜心割肉般的八百块!可想到儿子穿上轧钢厂工装的样子,想到未来可能收回的成本和进项,想到儿子能找个像样媳妇给自己长脸…那点剜肉的疼,似乎又被巨大的利益诱惑压了下去。
“开会!都出来开会!” 阎富贵猛地一嗓子,打破了家里的沉寂,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阎解成揉着酸痛的肩膀从里屋出来,三大妈放下手里补的旧袜子,阎解放、阎解旷两个半大小子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围坐在那张掉漆的八仙桌旁,气氛莫名地凝重。
阎富贵清了清嗓子,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阎解成脸上,开门见山,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家长权威:
“解成!我和你妈还有我刚刚也去跟卫国商量过了!决定给你买个前程!”
阎解成原本疲惫麻木的眼睛,“唰”地一下亮得惊人!心脏像被重锤擂了一下,咚咚狂跳!“爸!真…真的?轧钢厂?!” 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火车站扛大包那风里来雨里去、被人吆五喝六的苦日子,仿佛瞬间看到了尽头!他仿佛己经闻到了轧钢厂食堂的油香味,看到了工友们羡慕的眼神!
“对!轧钢厂!正式工!” 阎富贵掷地有声,但紧接着,那“阎氏算盘”的精髓就暴露无遗,语气瞬间变得像讨债的账房先生,“不过,这指标,黑市价,八百块!”
阎解成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像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八百?他扛一年大包也攒不下八十!
阎富贵无视儿子骤变的脸色,自顾自地拨动着他心里的算盘珠子,语气冰冷而现实:“这钱,家里得掏!而且是砸锅卖铁、东拼西凑才能弄出来!还得背利息!”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阎解成,一字一顿,抛出核心条件:“所以,你进去之后,每个月工资,必须上交家里——二十块!交足…五年!”
“二…二十块?!” 阎解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脸涨得通红,“爸!您这不是要我命吗?!我进去当学徒,一个月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出头!全交给家里?我喝西北风啊?!” 巨大的希望带来的狂喜,瞬间被这苛刻的条件击得粉碎,只剩下被算计的愤怒和委屈,“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厂里不用交际应酬?不用买包烟?同事结婚生娃不用随份子?刮风下雨不用添件衣裳?您让我兜比脸还干净地在厂里混?我…我还不如继续扛大包自在呢!” 他梗着脖子,第一次在父亲面前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抗拒。
阎富贵的脸也沉了下来,仿佛儿子拒绝的不是钱,而是他精心规划的家庭复兴蓝图:“哼!扛大包自在?扛大包能扛出个铁饭碗?能扛出个媳妇?!这八百块是天上掉下来的?是我去借的!要还的!有利息的!你不交钱,这窟窿拿什么填?全家勒紧裤腰带供你一个?!” 他拍着桌子,唾沫星子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