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老张的爱护
“李叔！张姨！你们回来了。”李卫国系着围裙，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迎出来，脸上带着由衷的笑容，声音洪亮而自然，“饭刚做好，快洗洗手，趁热吃！”
李站脱下大衣挂好，虎目一瞪，带着军人特有的首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好小子！现在还叫‘李叔’‘张姨’呢？证都领了，是不是该改口了？” 旁边的张春兰也停下动作，满眼期待地含笑看着女婿。
李卫国这才反应过来，他立刻挺首腰板，面向二老，清晰、响亮、饱含深情地喊道：“爸！妈！”
“哎！好！好孩子！” 李站重重地拍了拍李卫国的肩膀，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这个他看着长大、视如己出的孩子，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了他的半子！张春兰更是喜笑颜开，连声应着，上前拉着李卫国的手，怎么看怎么满意。
饭桌上，飘满着饭菜的热气和家的温馨。张春兰舀了一勺奶白鲜香的汤，尝了一口，眉毛一挑，看向李蕾，带着了然的笑意：“小蕾，这汤用的是全聚德的鸭架子吧？你们俩今天中午去‘开荤’了？”
李蕾抿嘴一笑，看向李卫国。~1/7/k^a^n￠w·e?n~x,u¨e..~c·o′m/李卫国咽下嘴里的饭菜，带着点小得意地汇报道：“妈，您这舌头真灵！是，今天上午和小蕾领完证，我俩去北海滑了会儿冰，中午就在全聚德庆祝了一下。” 他指了指汤，“好东西可不能浪费，打包回来给爸妈也尝尝鲜！”
“好！是该庆祝！人生大事啊。” 李站笑着点头。他放下碗，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公文包里郑重地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两把崭新的、闪着金属光泽的自行车钥匙！钥匙柄上，“永久”牌的标志清晰可见。
“卫国，小蕾，” 李站把钥匙推到李卫国面前，语气不容拒绝，“你们俩结婚了，我和你妈打心眼里高兴！这是给你们的贺礼一人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李卫国看着那两把崭新的钥匙，吃了一惊：“爸！这太贵重了！而且我现在厂里还配着公家的车呢！”
“那不一样！” 李站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那是公家的！这是你们小家庭的私产！”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女婿，“年后，你提科长的事基本定了。级别上去，下基层跑腿的活儿会少很多。那辆公车，找个机会还给厂里，让更需要它的人用。+e¨z-暁.说+蛧/ -追?罪-薪′彰+劫*以后，骑自家的车，堂堂正正，腰杆更硬！”
李卫国握着这把象征着小家庭独立和岳父厚望的钥匙，心头滚烫。他想了想，诚恳地说：“爸，您考虑得太周到了！不过这车我先放您这儿，明天上午我去轧钢厂把公车先还回轧钢厂再过来骑走。”
“嗯，你考虑得对。” 李站赞许地点点头，“车就在楼下小棚里锁着，钥匙你收好。”
看看时间不早，李卫国准备告辞回西合院。李站亲自送到门口，临别前，这位素来威严的岳父，脸上带着少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低声嘱咐道：
“卫国，记住，明天中午过后，务必早点过来！你父亲原来的老领导、老战友，还有部里几位要紧的叔叔伯伯，都会提前到家里坐坐。你得好好认认人，敬杯茶这些人脉，是你将来在地方上，甚至更远路上，最坚实的根基！明白吗？”
夜色中，李卫国重重点头，将岳父的深意牢牢记在心里。他蹬上自行车，载着新婚的喜悦、沉甸甸的车钥匙和岳父的殷殷嘱托，汇入了京城的灯火阑珊之中。
礼拜六清晨，天刚蒙蒙亮。李卫国没有换上那套崭新的中山装，而是套上了轧钢厂蓝色工装。跟着上班的大部队来到了轧钢厂。
他径首来到采购科。科长张福生己经在了，正端着大茶缸子，对着窗户哈气擦玻璃。
“张科，早！” 李卫国声音洪亮地打招呼。
“哟！卫国？这么早？”
李卫国笑了笑，拿起那把公家配车的旧自行车钥匙，郑重地放到张福生的办公桌上。
“张科，跟您汇报个事儿。” 他语气认真，“我岳父那边给置办了一辆新车。所以，这辆厂里配的公车，我想着该交回来了。钥匙给您放这儿了。”
张福生端着茶缸子的手顿住了，小眼睛瞬间瞪圆了，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看看桌上那把旧钥匙，最后目光落回李卫国脸上，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
“啥？交回来？” 张福生猛地放下茶缸子，茶水都溅出来几滴，他指着那钥匙，声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说卫国啊，你这份‘觉悟’，值得表扬。但是你小子是不是傻？！啊？”
他绕过办公桌，走到李卫国跟前，压低了声音，带着过来人的精明和不容置疑：
“这新车，是你老丈人给的，是你们小两口的私产！是好东西，是脸面！可这公家的车，” 他点了点桌上那把旧钥匙，“那是骡马！是给你干活儿挣饭吃的腿儿！能一样吗？”
李卫国想解释：“张科，我这不是想着……”
“你想个屁！” 张福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手指头几乎戳到李卫国胸口，“你以为年后没几个月我退休了，你马上当上科长了。（他显然也知道了风声），就天天坐办公室喝茶看报了？做梦呢！该跑的路，一点不会少！该下的乡，照样躲不开！那穷乡僻壤、坑坑洼洼的土路，你舍得蹬着这崭新的‘永久’去糟蹋？让石头子儿崩掉漆？让黄泥汤子糊满身？”
他喘了口气，语重心长：“听我的！这公家车，钥匙还是放在你那，只不过你平常上班，下班就别骑了，用你自己的自行车，但是下乡、跑关系、拉物资，就得它上！磕了碰了不心疼，厂里还管修！你那新‘永久’，那是下班回家、带媳妇儿逛公园、走亲访友充门面的！这叫公私分明，物尽其用！懂不懂？”
张福生一番连珠炮似的分析和斥责，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李卫国。他之前只想着“公私分明”的原则，却忽略了张科长话里更深层的现实考量和对他的爱护。下乡的路况，确实不是新车该受的罪。保留公车，不仅是为了工作方便，更是张科长在用他的方式，保护李卫国这份新婚的“体面”，也确保采购任务的顺利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