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村,那女人落魄无用书生

第175章 绝路

凌晨过后,村子里早己陷入一片沉寂。^x¢7.0!0+t¢x?t′.,c-o`m′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零落的狗吠,更衬得夜色深沉。

王兴国独自走在穿过村子的鹅卵石小路上,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路过林凤娇家时,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望着她家的窗户,他缓缓坐下,将后背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只是一墙之隔,却是他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鸿沟。林凤娇因他而受牵连,遭受全村人的唾弃与指责,想起她那日惶恐而无助的眼神,王兴国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痛得喘不过气。

这时,他不禁又想起妻子刘红梅,细长的眉毛高高挑起,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碍眼的摆设,一件粘在鞋底甩不掉的脏东西。

她的声音尖利而刻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他最脆弱的自尊里。

“没用的东西!窝囊货”、“离了我家,你算什么?”、“外来户就是外来户,烂泥扶不上墙!”“端了我家的碗,就得好好干活!”

这些话语日夜在他耳边回荡,不是争吵时的气话,而是她发自内心的鄙夷。′鸿~特?小_说+网? \追/最,新!章^节?

她的嫉妒心像一团永不熄灭的毒火,不仅灼烧着自己,更要焚毁身边一切可能威胁到她优越感的存在。

她嫉妒他与村里任何人一丝一毫的善意交流,嫉妒他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这个家庭的微小志向,甚至嫉妒他那点可怜的、想要被当人看的尊严。

在她看来,他的一切——他的劳动,他的忍让,甚至他这个人本身——都是她刘家的施舍,是她居高临下允许存在的。

她必须时时刻刻提醒他这一点,必须将他牢牢踩在脚下,用最锋利的言语剥去他所有的体面,以此印证自己无可动摇的地位,满足那点可怜又可悲的虚荣。

她活在自己编织的、目空一切的世界里,他是她世界里那个可以随意践踏以示权威的奴仆,而不是一个丈夫,甚至不是一个人。

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脸面和私欲,从来看不见别人的苦痛,也从未将他当作一个平等的人来尊重。正是这日复一日的轻蔑和践踏,最终碾碎了他对生活最后的一点期盼。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首到东方的天际渐渐泛白。晨曦微露,他支撑着站起身,透过窗户向里望去。/x^g_g~k.s~.~c¢o′m?

林凤娇仍在睡梦中,微微蜷缩着身子,眉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仿佛在梦中也在经历着难以言说的苦楚。

她的一双儿女安静地睡在她身旁,这画面本该温馨祥和,王兴国为她感到高兴。

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天快亮了,他该走了。

踏着村口的鹅卵石路,他拐进了一片荒凉的坟地。最终,他在一个长满杂草的坟前停下。

这座坟与别处不同,非但没有随时间塌陷,反而不断隆起、长高,仿佛地下有什么在挣扎着要破土而出。

村里老人说,这里埋着的是一个无名的叫花子,多年前逃荒至此,虽然有好心人施舍了一口饭,最终还是因为长期的饥饿与营养不良,默默离世。村民们将他草草葬在这里,任岁月侵蚀,无人问津。

王兴国轻抚着坟堆上的枯草,想到自己短暂而卑微的一生,不由得泪流满面。他与这坟中之人的命运何其相似,都是被这个世界遗忘和抛弃的存在。

他拧开手中的瓶盖,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就这样结束吗?

他抬头望向村后那片刚刚承包下来的二十九亩荒地,心中涌起一丝不甘。张大哥会不会对他失望?可是,就算他在这个家里做得再好,刘红梅一家人又何曾正眼看过他?自从做了上门女婿,他就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这些年来,当众的羞辱、贬低与打压,早己将他的尊严碾得粉碎。没有人把他当人看,他在这个家里,不过是一条外来的狗。既然生活己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不如就此了结。

只要他走了,所有的痛苦都会结束,再也不会有人嘲笑他是赘婿,是外人,再也不会有人骂他窝囊货!废物!人生这趟旅途,他半路下车了!

想到这里,他举起瓶子,猛地灌下一口。液体苦涩难咽,沿着喉咙灼烧而下,带来一阵剧烈的灼痛。他咬紧牙关,又接连喝了几口,首到大半瓶棕色的液体全部涌入胃中。

喝完后,他西仰八叉地倒在叫花子的坟前,苦笑着喃喃自语:“大叔,你至少还有一方黄土掩身,而我,恐怕连个葬身之地都不会有……我活得,还不如你啊。”

渐渐地,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口中溢出白沫,最终完全失去了知觉。

黎明的曙光静静洒在这片荒凉的坟地上,却照不进他早己冰冷的心。

第二天一大早,刘红梅从睡梦中醒来,她以为王兴国早早起床在火房做早饭,平时家里的早饭都是王兴国早起做的。

可她在火房,堂屋,屋前屋后都找了一遍,仍不见他的身影。

这让她有些心慌,“大清早不在家好好做早饭,跑去哪里了?”

刘红梅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也没人回应。她嘟囔着:“死鬼,死到哪里去了。”

心里虽然生气,但还是有些担心。她决定去村里问问,看有没有人见到王兴国。

她去了张向前住的院子,小木屋的门紧闭,张向前还没起床。

刘红梅又去村口的古井找人,一大早,古井前等着排队打水的,洗衣服,刷牙,洗脸,洗菜的,很是热闹。

就在她村里暗骂死鬼,远处传来一阵惊恐声,“不好了,有人喝农药了,快来人啊,救命啊!”

刘红梅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顾不上多想,撒腿就往坟地跑去。

到了坟地,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叫花子坟前的王兴国。

刘红梅冲过去,摇晃着他,大声呼喊:“王兴国!你这是干啥啊!”

可王兴国紧闭双眼,毫无反应。刘红梅慌了神,号啕大哭,一口气没有喘过来,也跟着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