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夹着尾巴做人
“旺财家真是倒了血霉,摊上这么些邻居…”
“唉,完了,爱华这大学怕是悬了,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
“这帮人,就怕村里出能人,恨不得大家都穷得叮当响,他们才开心!”
刘旺财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佝偻着背,一句话也说不出,眼圈通红。
胡秀英首接瘫坐在凳子上,捶着胸口嚎啕大哭起来:“天杀的呀!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家爱华啊!旺德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凭什么就污蔑他去了那边啊!这大学要是上不成,可怎么办啊!”
“可怎么办,还不是你那个耍风头的弟弟满屯,要不是他当大队干部得罪了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我弟弟的事情?要夹起尾巴做人,得罪人多了,总有倒霉的时候!”刘旺财劈头盖脸把胡秀英训斥一顿。
“什么叫我弟弟耍风头,这事情怎么扯到我弟弟身上,你家要没这烂事,人家拿什么说?还不就怪你那弟弟,要不是他去参加什么革命,我家能摊上这事情么?都怪你,家里成分复杂!哪吒闹海——鱼虾遭殃。$白@马d书d院#?{ $~.首?^\发#??”胡秀英怒目圆瞪。
“要怪,就怪你这张臭嘴,要不是你在村里事事逞能、处处拔尖,能把人都得罪光吗?关键时刻才没人替咱说话!”
老两口你戳我肺管子我捅你心窝子,相互呛呛着。双双瞪着血红的眼,气得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
林凤娇强忍着眼泪和愤怒,一边安慰婆婆,一边担忧地看着小叔子。
刘爱华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他望着吉普车消失的方向,年轻的脸庞上充满了不甘、愤怒,还有一丝茫然。
他崇拜军人,渴望保家卫国,难道就因为一个失踪多年、去向不明的叔叔,因为村里人的几句谗言,就要断送掉所有的梦想吗?
夏日的阳光依旧猛烈,却仿佛再也照不进刘家的小院,一片愁云惨雾笼罩其上。
原本即将到来的大喜事,瞬间变成了揪心的等待和巨大的不确定性。人心的险恶,在这一刻,比任何政审条例都显得更加冰冷和残酷。
没有任何悬念,刘爱华没有被军校录取,那只能选择第二志愿。当时一心想着要去军校,并且对于第一志愿很有信心。/0^0·小_说`网_ ¢更?新¢最?快`所以填写第二志愿的时候,就随便填写了一下。
如今要他去读这个志愿,他极不情愿。无奈之下,最终选择了复读。
这个事情给了林凤娇一个很大的打击,正如张向前说的那样,村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得罪,否则, 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在你背后捅你一刀。
国庆过后,张向前的身体恢复到了七八成,为了能帮林凤娇把花生卖掉,他和林美娇还有王兴家三人又去了一趟城里。
再次做了检查,痰液检查己经转阴,再也没有传染性,肺部病灶纤维化,不见空洞,咳嗽,咳痰,地热,盗汗的症状逐渐消失。
不过,由于这是消耗性的疾病,走路走得稍微远一点,还是感觉到累,喘气喘不上来。总之,就是要好好养着,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干重的体力活。
做完检查后,张向前带着林美娇和王兴家来到街上随便逛逛,这次带两个人来,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联系收购花生的工厂。
张向前在下岗之前,一首在城里的国营粮食站工作。他的职责是登记各地收购上来的粮食,再统一调拨分配至城里的各个粮站。老百姓则凭粮票到指定的供应点购买定量的粮食。
长年累月的工作,使他对花生、玉米、稻谷、大豆等作物的来源和流向都一清二楚,也对各类粮食的价格十分熟悉。由于经常与花生油厂、大豆油厂、玉米油厂等各类加工单位打交道,他对工厂的收储标准和行情也了然于心。
下岗之后,为了维持生计,他开始辗转于周边农村的各个集市,收购花生、大豆等农作物,再转卖至熟悉的油厂和加工厂。凭借以往积累的经验和人脉,他很快就在这一行里找到了新的出路。
可惜的是,一场疾病,让他刚做起来的事业戛然而止。如今,他要继续捡起来做。各个油厂采购人员都跟他有联系,他收购的花生,大豆,玉米,只要成品好,都可以卖到这些厂里。
王兴家第二次来到城里,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生疏,害怕。第一次来城里,他过马路都害怕,就算有红绿灯,心里还是很恐惧。
如今,笃定多了,但看到街上的新鲜东西,还是一路走,一路评头论足。
三个人走在马上就数他话最多。张向前把他当孩子一样看待,林美娇看着他那傻乎乎的样子,时不时给他递去一个白眼。
那意思说,“不要总是丢人现眼好不好?”
走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王兴家眼睛都不够用了。这时候,一个年轻小伙子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在他后座上载着一台最新款的录影机,里面轰轰烈烈地播放着《冬天里的一把火》。
“向前大哥!美娇!你们快看!”他激动地扯着张向前的袖子,“那人一边骑车一边听歌!真带劲!这城里人真会享受!”
林美娇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瞧你那点出息!别拽坏了张大哥的衣服!那是‘时髦’,懂不懂?城里人都这样。”她嘴上嫌弃,眼里却也忍不住追着那歌声望了过去。
张向前看着王兴家那副看什么都新奇的样子,不由笑了,耐心解释道:“那是双卡录音机,劲儿大,声音响,骑着车听确实挺风光。”
正说着,他们路过一家新开的“欣欣咖啡馆”,玻璃橱窗里摆着几套锃亮的西式咖啡杯,还有一小块装饰精美的奶油蛋糕模型。
王兴家猛地停下脚步,鼻子几乎贴到玻璃上,瞪大了眼睛指着那块“蛋糕”:“叔!美娇!快看!这白面馍馍上面还抹了雪花!真白真亮啊!这得是啥味儿啊?”
他这一嗓子嗓门洪亮,带着浓重的乡土口音,引得咖啡馆里几个穿着“的确良”衬衫、正用小勺搅着咖啡的年轻男女纷纷侧目,发出压抑的嗤笑声。
林美娇瞬间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使劲掐了王兴家胳膊一把,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那是蛋糕!什么白面馍馍抹雪花!丢死人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