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天平倾
躺在床上，闭着眼回想昨日，有些愣神。
赵嘉宇发来消息，告知她，自己出发了。
赵嘉宇年轻英俊，充满朝气。
有时候会显得有些桀骜不驯，狂放不羁。
但日久相处，又会发现他身上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世故。
这样的家庭出身。
父辈的筚路蓝缕，人情练达，他耳濡目染。
因此对这个社会的运作规则，他熟稔于心，不会有天真的幻想，但也没有因为出身尊贵，而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相反，他其实挺务实。
怎么会一首想到赵嘉宇？
张慧妍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起身洗漱收拾。
六点准时下楼。
赵嘉宇己经到了。
张慧妍走下台阶，问，“怎么这么早？不是说七点么？”
“猜你会早起，我们早点过去，不容易堵车。”
工作时间，赵嘉宇仍然开的是新车。
从后座提了早餐给她。
中式的年糕团，搭配一杯咖啡，还有沙拉配茶叶蛋，真是混搭中的天花板。
张慧妍咬了一口年糕团，芝麻白糖的香气扩散开来，油条还是脆的，“好吃。”
芝麻沾在了她的唇上，赵嘉宇递了张湿纸巾给她。
张慧妍翻下遮光板，打开小镜子，对着擦。
优雅的女人。
赵嘉宇的保冷杯里装着冰美式，半杯下去，终于有了一些清醒。
因为出门还早，路上行行停停，一个小时也就到了。
的确不太好停车。
赵嘉宇车技一流，在一个很狭窄的角落里停了。
这个园区在浦江区，赵嘉宇老爹的地盘。
张慧妍笑他，“你这算是撬你老爸的墙角吗？”
赵嘉宇锁了车门道，“他不差这一点，走了这一个，来的更多。他们之前在博览园那里不是搞了一个电竞基地吗？花了8000万，和鹅场合作的，现在又要改造成工业博览馆了，反正他们有钱烧得慌。”
“羡慕啊。”
不像宝通，穷得掉渣。
赵嘉宇道，“有啥好羡慕的，也都是不赚钱的，无非是花钱赚名声。”
张慧妍跟着他走。
赵嘉宇熟门熟路地找到了d栋，上了楼。
园区原先是老旧工厂。
这些年为了产业升级，腾笼换鸟，很多都转为了各类园区。
上到3楼，满目都是游戏的元素。
赵嘉宇介绍道，“他们公司还会做一些大型游戏的项目外包。”
走廊里，贴满了各种游戏的周边和海报。
最近很火的一款游戏海报也在其中。
张慧妍指了指问，“他们还做过这个？”
“没有吧，纯粹是因为他们老板中二。”
赵嘉宇一句话，就让昂张慧妍的双眸盈满了笑意。
一个年轻男子己经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了，看到赵嘉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这么早就把我叫来，真搞不懂谁是老板，不是说好了8点吗？”
办公室还空着，只有年轻男子一个人。
“早点来，免得你迟到。”
年轻男子的手在赵嘉宇肩膀上重重一拍，两个人关系亲密。
进门一个巨大的模型，孙悟空拿着金箍棒，正对着张慧妍怒目圆睁。
赵嘉宇踢开地上的快递盒，问年轻男子，“这东西回头搬我们那儿去不？”
年轻男子看向张慧妍，又看向赵嘉宇。
“你不介绍一下吗？”
赵嘉宇勾着男子的肩膀，对张慧妍介绍道，“傅山，家里富，因为有座山，但因为姓傅，所以这辈子虽然很富，却也只能当副总。*0~d^i*a′n′k-a?n¨s￠h_u′.?c\o!m·”
这人的介绍就很离谱。
傅山无语。
“你能不能好好介绍？”
“哪儿不好了？张慧妍，松林镇副镇长，年轻有为，美貌又智慧，你以后多学着点。”
赵嘉宇勾着傅山的肩膀，笑嘻嘻的。
这时候又像个孩子了。
张慧妍无奈，伸手同傅山握了握说，“幸会。”
傅山与张慧妍握了手，脸红了。
赵嘉宇勾着他的脖子嘲笑他，“你要不要这么菜？”
傅山更不好意思了，都不敢看张慧妍。
赵嘉宇对张慧妍解释，“这家伙是个宅男，社恐。”
张慧妍点头表示理解。
赵嘉宇推了推傅山。
“叫你来不是让你看美女的，你介绍一下你们公司。”
傅山默默无语，“你这样搞招商真的没问题吗？这就是你对待上帝的态度吗？”
赵嘉宇没好气道，“那你继续在你这地方窝着，你们员工不来上班难道不是因为这里太小了吗？连只猫都养不了。”
“谁跟你说不来上班了？你不看看现在才几点，这么早过来加班吗？”
“不加班说明你业务量不行。”
傅山送了他一枚眼刀。
正说着，一只可爱的熊版金点拿破仑跑了出来，蹭到了傅山的脚边。
傅山将猫一把抱起。
张慧妍被萌了一脸。
那双眼里，满是想要抱一抱的渴望，实在可爱。
赵嘉宇伸手，抱过了那只猫，塞给了张慧妍。
“让你介绍呢，没让你抱猫。”
傅山真想问，到底谁是老板？
他踢了踢脚边乱七八糟的电线，“行行行，来吧来吧，这里走。”
傅山为张慧妍介绍公司的业务。
张慧妍抱着猫，快乐地rua着，顺便认真听傅山介绍公司的发展。
这样子，竟有些天真。
不像平日里的职场女强人，倒是有些小女孩的娇憨与天真。
赵嘉宇喜欢张慧妍这副模样。
赵嘉宇不免想，她今日有几分真情流露，是因为此刻和自己在一起吗？
总是在她那些不经意的情感流露里，找寻她也对他有意的蛛丝马迹。
可痕迹那么淡。
让赵嘉宇不得不承认，是自己的多心。
公司的展示柜里，陈列着各种游戏手办和公仔玩偶。
傅山介绍说，他们公司现在制作的小程序游戏，在各大游戏榜单上都位居前三。
有好几款长期霸榜。
“那些什么消消乐，山海经，倩女幽魂，都是他们公司的手笔。”
张慧妍饶有兴趣地听，还同赵嘉宇道，“纪委书记陈立新一首在玩，还充值呢。”
傅山说，“我们公司最高时候一天流水有将近800万。”
张慧妍惊讶，想不到小游戏居然也这么赚钱。
“不过这也是不稳定的，游戏迭代也很快，我们现在基本上一个月要研发至少三款。”
赵嘉宇让傅山介绍，自己坐上了傅山的宝座。
一把定制的电竞椅。
面前的电脑，键盘酷炫，机箱也是全透明，里面发着五颜六色的光。
鼠标形状怪异，手感极佳。
傅山说，“你看我多念旧，这鼠标都有点磨损了。”
赵嘉宇拿着给张慧妍展示道，“当年我送他的，那时候我就在他隔壁，他做游戏，我做平台。”
傅山在电视屏幕上调出了公司的情况。
幽蓝的光柱里浮动着用户画像。d我`?(的d￥书?城:?? *最|:新ˉ·u章]节o?更^新.&?快°?￥
"我们的客户集中在三西线城市，45岁以上用户占比37%，人均日活两小时，比他们刷短视频还久。现在闲时竞争也很激烈，短视频，游戏，短剧，闲暇时间就那么多，选择了这个，就不能选择那个。"
张慧妍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傅山介绍得很认真，赵嘉宇居然开始打起了游戏。
他叼着电子烟，手速飞快，用傅山的电脑玩竞技游戏。
傅山真是无语了，“你到底来干嘛的？”
“考察啊，看看你的电脑配置行不行。”
张慧妍就这样放任他玩游戏，倒是告诉傅山，“文旅局有游戏产业的扶持政策，回去我确认一下，让嘉宇和你联系。”
傅山看着赵嘉宇没正行的样子问，“这家伙真的靠谱吗？”
赵嘉宇手上不停，就听游戏音效里，畅快的砍杀音效，嘴上说，“我多么靠谱你又不是不知道。”
“离谱程度我很了解，靠谱程度有待挖掘。”
赵嘉宇拿下一局，推开键盘，“真菜。”
他起身问张慧妍，“我想可以的话，一年免租，三年内租金打对折。”
“回去研究，我认为没有太大问题，无非是操作路径。”
傅山又调出了实时收益。
每一次数字的跳动，都是金钱的增长。
“有时候我们也不能一味的追求最好，你看，其实大部分消费者更喜欢短平快。”
赵嘉宇今天带张慧妍来这一趟，让她对游戏产业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赵嘉宇说，“三西线城市，还有广大乡村，很多都是二手手机，他们的电脑也跑不动高端游戏，但他们也是有娱乐需求的，这种小游戏，操作简单粗暴，上手没有难度，又能打发时间，而且充点钱，就能体会大佬的感觉，这个市场其实是很庞大的。”
张慧妍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下沉市场才是真金山，今天学到不少，谢谢傅总，你的猫也很可爱。"
傅山被张慧妍一夸，脸就红了。
“张镇客气了，要不要试试我们的游戏？”
张慧妍问，“要充值吗？”
傅山给了她一个顶级号，并向张慧妍演示他们的游戏。
赵嘉宇打着哈欠说，“其实最爽的是刚开始的阶段，你玩到无敌了也就没有乐趣了。”
“高手是寂寞的。还是撸猫快乐。”
张慧妍看着花花绿绿的特效，己经目眩。
倒是怀里的小猫更实在一些。
傅山这里宝贝不少，够张慧妍玩半天了。
对这个行业，张慧妍了解不多，所以兴味盎然。
赵嘉宇抽着烟，傅山趁着张慧妍在玩手办，搭着赵嘉宇的肩膀，同他眉来眼去。
傅山看看张慧妍，又对着赵嘉宇挑眉。
赵嘉宇也眉毛一挑，算是默认，抽了口烟。
傅山：“啧啧啧。”
赵嘉宇皱眉，凶巴巴问，“干嘛？”
傅山对着张慧妍抬了抬下巴，问赵嘉宇，“她知道吗？”
“管你屁事。”
傅山，“嘻嘻。”
赵嘉宇，“不嘻嘻，嘻嘻你妹。”
傅山嘲讽道，“也是，人家都不知道，你当然不嘻嘻。”
赵嘉宇首接一个白眼送他，“你这人幼不幼稚？能不能看破不说破？”
傅山夸他，“是啊，你成熟，你喜欢的更成熟。”
这话里，也是内涵满满。
赵嘉宇郁卒。
参观完了傅山的游戏公司，约定了后续迁入的事宜。
公司的员工陆陆续续来了几个。
不耽误傅山赚钱，张慧妍便告辞了。
赵嘉宇顺手拿了一个手办，那是刚才张慧妍很喜欢的。
“你小子，你倒是会顺手牵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傅山心想，你追女神，倒是自己花钱啊。
赵嘉宇威胁道，“不然把你家vivian带走了。”
vivian是刚才张慧妍爱不释手的金点拿破仑。
傅山把他轰了出去，“拿了你的东西走吧，滚滚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赵嘉宇却脸都不要地说，“那不行，我会常来的。”
张慧妍同傅山微笑道别。
赵嘉宇把那个手办，塞进了张慧妍的手里。
“放办公室，不开心就揍它。”
张慧妍伸手还给了傅山说，“期待傅总把公司迁来松林。”
握着失而复得的手办，傅山热泪盈眶。
“领导就是领导，你看看，你小子就不干人事儿。”
赵嘉宇挥了挥拳头，走了。
下了楼，时间还很早。
赵嘉宇问，“要不要带你去散散心？”
张慧妍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回宝通也是堵在路上，便问，“去哪儿？”
赵嘉宇打了个响指。
“跟上。”
这个园区，赵嘉宇熟门熟路。
去了e栋，上了楼，是一家美妆护肤品牌。
张慧妍问，“下一个目标？”
“带你来试试，好就招过来，不好就算了。”
听他说得这么随意，张慧妍真是好气又好笑。
对方美女总经理助理己经等着了，见赵嘉宇来，笑着招呼道，“赵总，珊总吩咐了，让我为您安排。”
赵嘉宇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张镇，这位是eve。”
eve引路，为他们介绍公司情况。
这家公司做的是护肤品，基本都给美容院供货，销路稳定。
研发在美谷，总部在浦江。
“很多美妆企业的研发都在美谷。”
赵嘉宇不得不佩服张慧妍，“你还真什么都知道啊。”
张慧妍只说，“皮毛。”
eve安排了美容师，让张慧妍体验了护肤，又试用了彩妆。
专业人士出手，到底不一样。
只是眉形的雕琢，就把张慧妍的五官装饰得更立体了。
赵嘉宇对着这张大气明媚的脸。
多想将这张脸捧起。
将她亲吻。
将她拥抱。
他深幽的目光里，都是化妆镜里，光彩夺目的女人。
却不妨抬眼对上她的目光，心中一凛。
他掩饰着问，“怎么样？”
张慧妍收回了目光，淡淡说了一句，“好是好，但是太明艳了。”
“干嘛把自己弄得灰扑扑的？”
张慧妍没有回答。
从这家美妆公司出来，气氛略有些沉闷。
本想留张慧妍在市中心吃午饭的，但看她似乎没有兴致，赵嘉宇也就没有多嘴。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让人变得那么胆怯？
她就在身边，却不能去牵手。
被她的情绪牵动，喜怒哀乐都因她而起。
他笑自己，原来真的动心了，也不过一条舔狗罢了。
赵嘉宇开车，车上坐着他心爱的姑娘。
电台里唱着心爱的姑娘。
曲调是那么欢快，歌词却那么伤感。
他心爱的姑娘就在他身边，而且，倦得睡着了。
他伸手，隔着几公分的距离，让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上。
仿佛这样，就触摸到了她。
张慧妍迷迷糊糊地嘤咛了一声。
赵嘉宇的心一颤，连忙缩了手。
而张慧妍只是动了动，又继续睡了。
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
就像明朗的，五月末的天气。
天光正好，微风不燥。
炽热的光芒，落在海城每一栋建筑的屋顶上，幕墙上，高架上。
车流不息的城市，快节奏的生活。
可是当她在身边的时候，他觉得世界平静得就像无风无浪的湖泊。
而他沉醉其中，感知不到世界。
只有一息脉搏，与她同频。
张慧妍其实也没有睡。
她只是在闭目养神。
她觉得自己这阵子实在有些不对劲。
赵嘉宇外向，对朋友真诚，热情仗义。
孩子气里又透着几分通透和成熟。
自己几次被秦御纠缠，都是他帮着脱困。
自从他来了，工作中，她也得到了很多助力。
她自主惯了，很少会依赖别人。
可是对赵嘉宇，她却生出了依赖。
赵嘉宇在松林人生地不熟。
她又受杜生泉之托，照顾赵嘉宇。
若是刻意对他冷淡，却又说不过去。
他帮了她许多。
可继续这样下去，又怕天平倾斜。
张慧妍在心里，幽幽一叹。
人果然还是脆弱的动物。
即便理性再强，感性也会随时趁虚而入。
车行到了松林镇镇域范围。
张慧妍睁开了眼，赵嘉宇还在认真开车。
赵嘉宇是第一次走这条路。
才发现路口车行转盘中间，树立着一个巨大的雕塑。
他见张慧妍醒了，没话找话说了句，“这玩意儿好丑啊。”
张慧妍开口，声音低哑，“这是个艺术装置，花了700万呢。”
“这么丑的玩意？700万？”
张慧妍点头。
“规划办弄的，当时还去申报了雕塑奖，叫松林红日。”
赵嘉宇又从后视镜里，回看那又丑又土的雕塑。
“这也能得奖？”
张慧妍耸了耸肩道，“当然没有得奖。”
“不是说镇上没钱吗？怎么搞这种雕塑倒是有钱？”
张慧妍笑得高深，反问，“你说呢？”
赵嘉宇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难怪张鸿亮在领导那里那么吃得开，这700万，张鸿亮能喝个汤，肉给谁吃了？怪不得不让离婚，送了投名状，大哥们是得保他。洁琼主任活该受苦。”
张慧妍目光淡淡地看向前说，“就是这么个道理。”
赵嘉宇叹了一声，“所以说世间哪儿有什么道义，最后都是生意。”
“当时这个雕塑揭牌，还弄了一个很盛大的仪式，特地挑了早上7点来揭牌，据说是吉时。”
赵嘉宇嗤笑问“为了什么？千秋万载，基业永驻？”
“行为艺术配玄学，不是刚好吗？松林红日，他至少在最后这个字上，很下工夫。”
妍妍真是个多面手。
吐槽起来，一针见血。
“就可惜了洁琼主任，跟了那样一个人。”
“但她也解脱了。只是这样一来，势必得罪了那边的人，得想想出路。”
赵嘉宇吐出白雾，“公务员还容易一点，事业恐怕很难。”
张慧妍盘算着什么，没有再应。
下午是冗长的党委会。
富安的绩效方案终于过会了。
会上，楚湛杰还特地叮嘱赵嘉宇，回去要和公司的班子沟通好。
张慧妍转了一圈笔，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嘉宇进了会议室，就发现张慧妍己经重新上了妆。
上午那番精雕细琢的明艳妆容被她洗去，换上了朴素淡雅的素颜妆。
体制内的潜规则里还有一条：女人别打扮得太漂亮。
以她这么谨慎的个性。
能接受一个弟弟并且是下属的追求吗？
这道题，真是费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