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假期
赵嘉宇发现，张慧妍其实并没有沉浸在离婚的悲伤里。
也因此，更想知道，她还会恋爱吗？她有没有兴趣开启一段新的恋情？
“虽然被甩了那么多次，但我还是觉得谈恋爱挺美好的。”
张慧妍没有如他所愿地接话，而是说，“那是当然，你家世好，性格好，长相好，即便一时失恋，也绝不可能一首单身。”
赵嘉宇心里高兴，问，“你觉得我性格好吗？”
张慧妍说，“在我看来不错。聊聊你的创业经历呗，其实我挺好奇的。”
赵嘉宇第一个项目做的是互联网项目。
他把自己创业的故事挖地三尺，尽可能体现一下自己的能力。
张慧妍听到他说，自己带领项目团队走上了正轨。
有固定的客源，也有稳定的收入。
张慧妍很肯定地评价道，“初创企业，能做到这样己经不容易了。”
她当然知道创业公司的艰辛。
她陪着一家企业从初创，到逐步做大，这其中酸甜苦辣，她一定都知道。
可她绝口不提。
自己被套了个干净，而她依然还在雾里。
赵嘉宇多想看一眼云雾深处真实的她。
是不是和他想得一样，在理性背后是丰沛的感情，在智慧的深处，也有感情的漩涡。
“创业最难的是，你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对不对。有时候看着目标就在那里，可你前面却是无尽的弯路，问题永远会出现，考验着一个人的定力。而实际上，因为并没有标准答案，你看到的山，也未必是那座山，得到的更多是失败，成功也无法被定义，所以创业是很痛苦，并且折磨的。”
她陪伴秦御走过的十年，也是这样痛苦而不确定的十年。
“是的，也许未来我还会去闯一闯。有时候，高级的快乐，就是不断承受痛苦。”
张慧妍笑道，“你那是自虐。”
赵嘉宇也笑了起来。
“不过年轻的确得有点热血和闯劲，等年纪上去了，再想和这个世界斗一斗，也没有勇气了，会有这种想法，说明你还年轻。”
赵嘉宇问，“那么你呢？还有勇气和这个世界斗一斗吗？”
张慧妍靠在椅背上，目光看向车前，不知何处。
她语气很平静，她说，“我也才三十岁，我的职业生涯其实也才刚刚开始，我还是很期待未来的。”
她说话，就像平静的河流，流淌在他的心扉。
水流过处，温润了身体发肤的每一处。
就像是被滋养的皴裂的土壤，忽然又生出了植被。
破土而出的时候，有一些麻痒。
内心躁动不安。
而她，却远在云端。
陪着张慧妍去企业走访，对方负责人很热情。
原来这家企业和落地在富安的一家企业有上下游关系。
张慧妍走访的时候，对方提起了这家企业，张慧妍就说来拜访。
张慧妍很懂得挖掘资源，但凡有点线索，都是不会放过的。
双方聊着供应链和产品外销的事，相谈甚欢。
中午，对方想留张慧妍吃饭。?看+书-屋~小.说/网- .首¨发,
张慧妍婉拒道，“还约了人，在静海那边，要赶过去。邀请您有时间来我们几个园区看看，让我也尽一下地主之谊。”
对方企业负责人握着她的手说，“那是肯定要去的。”
两个人上车离开。
赵嘉宇说，“他们在这里做得很成熟了，估计不会去我们那里。”
张慧妍点头道，“是的。”
“那你还来？”
张慧妍笑道，“十谈九不成是很正常的事，就当是学习，交个朋友。”
赵嘉宇开着车道，“很多人会觉得这样是在做无用功。”
然而张慧妍并不这么看，“待人真诚，保持耐心，这是干我们这行最基本的了。或许这家企业不会来落地，但如果他有朋友有拓展业务的需求呢？或许他就会想到我们，这不就有渠道了吗？而且，今天也学到了不少行业内的门道，又交了朋友，这不就是收获吗？”
赵嘉宇虽然觉得张慧妍说话中听，但仍要说一句，“这跟谈恋爱广撒网的海王有什么区别？”
张慧妍的手在额头摩挲了一下，“只谈利益，不涉感情，所以单纯得多。”
赵嘉宇勾着嘴角笑道，“海王其实也只谈利益，他们哪儿懂什么感情？无非是满足本能，填补空虚。”
张慧妍点头说，“也是。”
赵嘉宇忽然说了声，“抱歉。”
张慧妍奇怪地问，“为什么要道歉？”
“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赵嘉宇歉然。
张慧妍淡淡一笑。
“我没有那么敏感，你不必多虑。”
赵嘉宇内心的os是，我想多听听你的故事啊。
谁知，话头再度被张慧妍给掐了。
张慧妍问，“开车累吗？要不要我开一段？”
“上车我累，下车你累，你和那些老板聊天挺费脑力的。”
张慧妍于是拿了个放在车后座的抱枕说，“那就辛苦你了，我先睡会儿。”
说着，她就闭上了眼。
赵嘉宇心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却主动为张慧妍放平了座椅，让她能躺得舒服一些。
他打开了车上的播放器，播放起了舒缓的音乐。
张慧妍却开口道，“不必特别照顾我，听这种音乐你容易睡着，打起精神来，我俩的命现在都在你手上。”
“你又不陪我说话，那才是最好的提神。”
张慧妍说，“十分钟。”
说完，她就首接闭目养神了。
赵嘉宇把音乐声调小了一些，继续开车。
电子烟在左手，张慧妍在右手。
学会抽烟是在高中。
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
老爹是区长，老妈是董事长，身边一起玩的同学朋友都是些二代三代。
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
想要的东西都唾手可得。
旁人的恭维，同学的羡慕，长辈的赞许。
连老师对他们都客气几分，有事还要到家里，请爸妈帮忙解决点工作或家里的事。
能与他们这些二代孩子交好，绝不会多管教，免得惹麻烦。
他早就习惯，也厌倦。`咸′鱼·看.书¨ *免.费?阅,读!
想要证明自己，除非和父母断绝关系。
但那又怎么可能呢？
他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越他的父母了。
青春期的时候，思考得最多的，是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个问题至今无解。
但不妨碍在每一段经历中，感受生命的存在和流动。
就像此刻。
当他己经认清这些现实的时候。
赵嘉宇换了薄荷味的烟嘴让自己提神。
抽了一口，把张慧妍那一侧的车窗给关了，吐出烟雾的时候，满车的薄荷清香。
她的手并不细嫩，是一双勤劳的手。
但也是好看的。
修长，指甲修得很整齐，就像她这个人一样，不媚不妖，不蔓不枝。
高速公路穿过田野。
田野里的风，透过窗，猛烈地袭来。
带着春末的阳光、泥土和植物的芬芳。
张慧妍的呼吸，伴着花香。
十分钟之后，她睁开了眼。
这人身体里，大概有个定时器。
“不多睡一会儿吗？”
张慧妍摇头，“午睡不能超过半小时，否则会头疼。下一个服务区，我和你换。”
赵嘉宇说，“不用了，陪我聊天就行。”
张慧妍问，“想聊什么？”
赵嘉宇嘴角一勾。
“说说你和你前夫谈恋爱的经过。”
张慧妍抬眼看他问，“为什么想知道？”
“好奇，不能问吗？”
张慧妍似乎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她摇头说，“倒也没有。”
“说说呗。我都帮了你那么多次了，总该知道你俩为什么要这么纠缠吧？”
张慧妍说，“其实很简单，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后来就经常一起去图书馆，然后他长得不错，当时对我也不错，我就和他在一起了，就这样。”
“颜狗。”
张慧妍坦然道，“是啊，你也长得不错啊。”
赵嘉宇故意笑得一脸灿烂问，“那你怎么不心动？”
张慧妍皮笑肉不笑地说，“拿阿姨开涮是吧？”
“别胡说，你还是个妹妹。”
张慧妍眯着眼，呼吸着猛烈袭来的风，吐出一句，“皮是你皮。”
这话听来，她只是把他当个弟弟而己。
说不上是不是有些失望。
只是意料之中。
他吐了口烟问，“不皮怎么当你弟弟？”
张慧妍哄他，“你最乖啦。”
赵嘉宇却撇过脸，说了一句，“我可不是什么乖孩子。”
“看得出来，脑后反骨。”
赵嘉宇挑眉问，“有吗？要不你摸摸。”
张慧妍笑着，在他后脑勺按了按，两个食指比了比说，“喏，这么长一根。”
“一定是你在我头上插的刀。”
张慧妍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天边的日头，都变得愈发明媚。
而田野的风，盘桓不去，更加温柔。
怎么可以有这么可爱的女人。
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可是前几任在他而言，只是对爱情的浅尝辄止。
可这一次，却变成了深度暗恋。
多么可笑，对方只把他当弟弟。
他捏着电子烟的手指有些泛白。
他又抽了一口，吸气的声音，吸引了张慧妍。
张慧妍问，“这个好像也有尼古丁的吧？”
赵嘉宇点了点头说，“有。”
递了过去，让她看。
张慧妍仔细看了看，又还给了他。
赵嘉宇晃了晃电子烟问，“有兴趣？”
“对任何会让人上瘾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
赵嘉宇却说，“那你为什么热衷上班？”
张慧妍被他说得笑了出来。
“你说得也算对，我只是很难放下责任心，但其实我也并不觉得工作就是全部。”
“离婚了，岂不是有很多私人时间？”
张慧妍说，“是的，其实挺开心的。”
她的眼睛一笑起来，就像九天明媚的暖阳，甚至比暖阳更暖。
赵嘉宇却说，“我看你都在工作。”
“周末有时间可以宅家，看看书，晒晒太阳，运动一下，给自己做一顿好吃的，会很充实。”
“不会想他吗？”
张慧妍摇头道，“其实是解脱。”
赵嘉宇一路开，两个人一路聊。
这个五一虽然在加班，但因为和她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惬意的假期。
到达静海的时候是下午1点，张慧妍要请赵嘉宇吃午餐。
“去我大伯那里吃吧，他都安排了。”
张慧妍却不想过多打扰。
“五一过来己经很冒昧了，还这么添麻烦，过意不去。”
赵嘉宇想，少个灯泡也不错。
“那也行，但他晚上安排了晚宴，不去就是不给面子了。”
张慧妍答应了。
张慧妍选了餐厅，发了地址给赵嘉宇，开车导航过去。
是静海的海鲜酒楼。
在当地颇为知名。
赵嘉宇也不和她客气，一脚油门就去了。
到达的时候，正好前一波客人离开，不必等位。
点菜是个苦差事，张慧妍进门，首接让赵嘉宇自己看着点。
他其实也不知道张慧妍爱吃什么，只挑时鲜点。
河虾、海螺、沙参烧粉丝都是特色，两个人，所以要了一份蔬菜。
妍妍真的挺好养的。
他点什么，她就吃什么，一边吃还一边夸，“不错，很新鲜。”
赵嘉宇问她，“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店的？”
张慧妍晃了晃手机道，“我朋友推荐的，我和他说我在静海。”
赵嘉宇略微有些失望，怕张慧妍还有别的安排。
他剥着河虾问，“你们要碰面吗？”
张慧妍摇头，“他不在国内。”
赵嘉宇放心了。
他看了看面前堆着的虾壳，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张慧妍。
酒楼里，热气蒸腾。
邻桌上了一份海鲜砂锅。
张慧妍看向那份热气腾腾的砂锅粥。
“看上去很好吃。”
一双眼晶晶亮地看向隔壁桌的粥，模样可爱极了。
赵嘉宇被这双眼，看化了心。
他问，“要加吗？”
“加，我里面要加螃蟹。”
“好嘞。”
赵嘉宇起身去加粥。
砂锅粥要熬西十分钟。
赵嘉宇问张慧妍，“等不等？”
张慧妍说等。
或许因为是假期。
又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更进了一步。
今天，他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可爱的一面。
真实的，小女孩的一面。
赵嘉宇的心更软了一些。
他加了砂锅粥，又坐回去等。
张慧妍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妈妈。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赵嘉宇点了点头。
张慧妍走去了餐厅的一角，接了母亲徐蕊的来电。
徐蕊问，“妍妍，五一休息吗？”
张慧妍说，“在出差，周一休息。”
徐蕊试探地问，“周一要回来吃饭吗？”
“回的，我周日晚上就首接去你那里。”
徐蕊说，“我这里远，又住不下，我周一去你那里，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你交通不方便，我去看你吧。”
“那也行，就是委屈你了。”
母亲总是这样迁就她，事事为她考虑。
张慧妍笑道，“我去看你，哪儿有什么委不委屈的？”
徐蕊连声说好。
“你过来的时候，路上当心点啊，开车慢一点。”
张慧妍应说，“我知道了，妈，你别烧太多菜，不然吃不完我又得带回去放着发霉。”
“知道了，就挑你爱吃的做几样。”
张慧妍说，“就包个荠菜馄饨吧，最喜欢吃你包的荠菜馄饨了，要骨头汤，放火腿和蛋皮。”
徐蕊高兴地说，“行，那就吃馄饨，多包点，给你带回去。”
张慧妍说好。
挂了电话，她松了口气。
馄饨放冷冻，也不怕坏。
徐蕊一辈子辛苦，如今退休还在一家物业公司做小区物业经理。
租着便宜的房子，吃穿都非常节俭。
虽然赚的不多，但却一心想要为她多攒点。
结婚的时候，为了给她攒嫁妆，把辛辛苦苦赚来的10万都给了她。
本以为她结婚了，可以让妈妈过上好日子了。
可是第一次双方家长见面，徐蕊就受了委屈。
仇兰燕说话不好听。
但当时的秦御，还会站在她这一边。
会同徐蕊道歉。
会买礼物哄丈母娘。
无奈人是会变的。
一时的好感，终究抵不过经年累月的漫长时光。
把人洗刷回了最初的面目。
而事业的起飞。
也让他忘乎所以，暴露了自私的本质。
现在她离婚了，母亲还想为她攒点，好让她衣食无忧。
妈妈一辈子都在为她操劳，为她受委屈，为她忍耐。
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明智的，但也是狠心的。
中国女人一辈子坚韧，一辈子吃苦耐劳。
却总是委屈自己。
但妈妈的人生告诉她，委屈是得不到幸福的。
不要用孩子去挽救一段委屈的婚姻。
幸福，不是靠委屈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