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银子呢？
空手来的？
怎么可能？
贾母大惊：“啊？怎么会？”
她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圆，搂着黛玉的手臂也不由得松了几分力道，心尖儿直颤。
十余万两！
这可不单是黛玉的傍身钱！
贾母的动静让满屋子方才还其乐融融的亲热氛围，霎时变得安静下来。
正拉着黛玉嘘寒问暖的王熙凤，脸上笑靥未收，闻言也是一滞，丹凤眼飞快地扫过黛玉带着茫然和羞赧的脸蛋。
贾母知道自己失态了，但如此的大事，必须得问。
她笑了笑，揽住黛玉道：“玉儿啊，你父亲让你捎带来的……”
贾母话音未落，就听赖嬷嬷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老祖宗，不好了！”
“你说，怎么着了？”贾母有些不悦。
“回老祖宗、二奶奶，方才小厮回报赖大，说林姑娘的物件儿，被八爷给抢走了，说是林姑娘赔他的伤病银子，赖大不方便进来说，就托老奴回禀，现在可怎么办好？”
贾母终于明白了黛玉银钱的去处，讹诈了丫鬟不算，还抢走了银子，登时火冒三丈！
她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和怒火，“他贾老八好大的胆子，讹诈到咱们荣国府头上来了。”她胸口起伏，指着门外，“去！马上给我去人，去后街把他给我揪来！我……”
话音未落，忽听院门外一阵人声喧哗。
紧接着，一个门房跌跌撞撞跑进来禀报，脸都吓白了：“老、老祖宗！八爷……八爷他押着一辆车来了！就在咱们府门外！”
“额？知道害怕给送来了？”
贾母冷笑：“凤丫头，你先去，把玉儿的东西接了！”
王熙凤得了贾母的吩咐，心下也是着急那十余万两银子。
她急匆匆带着婆子丫鬟来到二门，对着送来的车驾高声吩咐：“快！把林姑娘的箱子都打开，银钱要立刻清点入库！”
管家媳妇们应声而动。
然而，一连开了十数箱，里面皆是精巧的细软、四季衣裳、书籍笔墨并黛玉平日用的茶具香炉等物——琳琅满目，却连一个银锭子也没瞧见。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丹凤眼锐利如刀地扫过那堆行李车。
她几步冲到贾瑜跟前儿，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那份惊怒：“贾老八！你跟我这儿玩儿空城计呢？银子呢？！老祖宗要的银子，那十万两雪花银！”
贾瑜正拿着个小梳篦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仿佛在看黛玉妆匣里的玩意儿，闻言抬起眼皮，笑嘻嘻地对上王熙凤的眼：“凤二嫂子急什么？银子自然是在我那库房里安安稳稳躺着呢。这不，东西太多，就记得紧着把师妹日常用的先送来，别委屈了她。银子那笨重玩意儿……忘了呗？”
“忘了？”王熙凤被他这轻描淡写的态度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老祖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一句‘忘了’就想搪塞？”
贾瑜接着凑近王熙凤。
“你躲开些，这么多人呢？”王熙凤后退两步。
贾瑜嘿嘿一笑，声音带着一丝诱惑：“二嫂子，不如咱俩……二一添作五？”
王熙凤冷笑：“哦？想跟我搭伙分这笔银子？可这钱怎么分账？谁管账？谁担干系？万一走漏了风声，老祖宗面前…怕是会被绑了石头沉了河底吧？”
王熙凤心里的算盘立刻打得飞快。这“合伙”非但不能干，还得立刻撇清！
“嫂子，你一年到头的忙活，能落几个钱？这可是十万两，有了这银子，老祖宗都得看你脸色。”
“好你个贾老八！”
王熙凤瞬间变脸，玉指用力一指他胸口，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还敢挑唆我？少废话！走，跟我到老祖宗跟前说道说道去！你今儿不把这银子的事儿说清楚，休想出这荣国府的门！”
说罢，不由分说，一把揪住贾瑜的衣袖，就往荣庆堂里拖。
贾瑜被王熙凤扯得踉跄了一下，心中暗笑，面上却佯作委屈：“哎呀嫂子，轻点儿！我这刚被撞过的身子骨可经不起这般拉扯……好好好，走就走，您也甭拿我当贼防着，横竖有理不在声高不是？”
就这样，王熙凤半是拖拽半是裹挟着贾瑜，在一片惊疑的目光中回到了荣庆堂。
贾瑜一进门槛，先没理会贾母那张乌云密布的脸。
他挣脱开王熙凤的手，随即整了整沾血的衣襟，脸上挂起一副恭敬得甚至有些夸张的表情，对着贾母方向就是一个夸张的长揖：
“贾瑜拜见老祖宗！小八此次前来，除了送还师妹东西，更是要专门谢过您老人家、谢过大房这些年周恤之恩呐！府里逢年过节送来的那些米面肉粮，虽不值什么大钱，可对咱们八房那一百多口子来说，真是雪中送炭！”
他这一番话，声情并茂，把贾母一顿捧。
贾母正满心想着银子，猝不及防被这番话砸过来，那满腔怒火顿时像被泼了一盆温水，一时间发作不出来，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难受。
贾瑜话锋一转，语气真诚中还带着几分大度：“先前街口那事儿，老祖宗您也知晓了。我这人最是耿直，就事论事。虽说被师妹这一撞一砸，吐了好几口老血，还带了这一身的伤，”他指了指自己衣襟上的暗红，“但老祖宗放心！林妹妹初来乍到，也不是存心的。我贾瑜是个明白人，这罪受了就受了，绝不会怪罪师妹半分！那些医药汤药钱，更不会向贵府讨要，权当是妹妹初来，我这做师兄的送上的一份心意！”
他这番话，瞬间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深明大义、不计前嫌、还一心护着师妹的好师兄、好族人。
贾母听了这通鬼话，差点没背过气去！明明是贾瑜当街害得黛玉名声有损，还劫走了巨款，怎么到他嘴里，倒成了他宽宏大量、不予追究了？好像还欠他天大的人情？！
“你…你……”贾母指着贾瑜，气得手直哆嗦，“你休要油嘴滑舌！老身只问你，林家那十万两银子何在？立刻给我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这才是根本！任你说得天花乱坠，银子没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