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清风习习,夜色渐浓。


    坐在乌篷船上的李疏婵,沉默地伸出手,拨弄着清澈的湖面。


    船桨划过粼粼的水面,荡起一圈圈青碧色的螺纹。


    “别丧气,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山路十里便设有驿站,处处有官兵们四处逡巡。水路虽慢,尚在安全稳妥。


    “两日之后,咱们准能绕过潼口关,到时候再换回山路。”


    男人一边划桨,一边解释着。许久没听到身后的响动,他回头,就看见李疏婵怔愣地看着水面发呆。


    他哈哈一笑,索性将船桨一收,坐了下来。


    “姑娘,怎地?像你家汉子了?”


    李疏婵顿时回过神,别过红彤彤的脸。


    “大哥说笑了。”她瞥见男人已经收起了船桨,又问道,“是累了吗,要不替换我试一试。”


    “如今我们也是经历颇多难关,算是生死之交了。我叫楚寻,你叫我一声大哥,这个妹子我便认下了!”


    楚寻笑笑摆手道。“莫说笑,我怎能让你一个小小姑娘来我船上撑船?这会子顺风顺水,借着风咱们不划也会往前走。”


    李疏婵想起第一次见楚寻时他便是划着那小船来接钱姑娘的,怎么划船这种事,必定比自己要懂得更多,她便不再多言。


    如今已经从那皂隶们手中逃脱,她那些一直盘绕在心中的问题,几欲开口都被放弃了,现在见他似是心情尚好,她便准备问上一问。


    “楚大哥,说起来您是怎么被他们抓住的?往常不是说水路互不相通吗,那艘船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你指的是宝峰号?”


    李疏婵想点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楚寻闻之色变。


    看他的做派和行头,大约在那船上也是任了什么要职,如今什么都没了,她这一问,基本等同于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了。


    她侧了侧身,假装未曾开口。


    仓内的竹帘被人卷起,雨姑端着一盘烙饼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吃点烙饼,这船上也没其他东西了。等明天到了码头,我去采买些用品。”


    楚寻接过雨姑递来的烙饼,目光透过那晃动的竹帘,模糊看见里面已经躺下一个人影。


    雨姑顺着他的目光一扫,柔声道。


    “你父亲已睡下,这一路颠簸,老人家确实身体顶不住。多多休息便好。等你们回到家,记得多给他熬些汤水补补身体。”


    楚寻将那烙饼塞进嘴中。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别过脸,将眼眸中点点晶莹的酸涩隐了下去。


    缓了一会儿,他才道:“多谢两位的照顾,父亲这把年纪却因我而受累,那宝峰号的事情,我虽不知全貌,也会知无不尽讲与二位。”


    原来,楚寻的父亲原是宝峰号的缭手,后因身体不适,儿子便顶了爹爹的位子从此过上了水上生活。


    原本这也是个能吃到老的营生,可惜这宝峰号的承包商人这些年亏损了许多。为了还清债务,便将船连带着船上的伙计一并卖给了新的商贵。


    这一变卖,导致原本的规矩全被打乱了套,船身也几经改造,从前有航海的线,变成了河运。船主由一个变成了四个,为增加营收,每位船主都有意见,每位船主都想更改点什么。


    后来宝峰号的生意便从一开始的海运变成了河运,再后来还加了船舱改了间隔,又加上了歌舞艺伎、杂耍曲苑,好一个丰富多彩的夜半生活。


    娱乐的内容多了 ,船上渐渐各类摆不上台面的生意肆涨。那船长也不愿为下人多添些费用。船上的老伙计们活越干越多,收入却越来越少,一部分人撑不住,便选择离开。


    留下的人属实对这艘船有几分感情,比如楚寻一家,为了多些营收,只能随着那船主们的意思,额外做些上不得台面的跑腿生意,以便补贴家用。


    “所以,当时就接了你那位朋友上了船。我们收了钱,六分交由承包商人,三分留给船主,剩下的一分几个伙计们一起分担。”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继续说道。


    “船上有三层,上两层的客人都是些富家公子们,那些舞姬也是为他们准备的。下层只有一小部分是专门留给特别的「客人」方便他们隐匿身份,待船一抵达,这三层的客人互不照面。


    “那一天说来也奇怪,原本的嬢嬢会带着十个舞姬上船的,那日却说有人死了,忽然就有人跳下了水,一下子全都乱了。


    “那日说来也奇怪,雾大得很,水一直涨不上来。船靠不了岸停在远一点的驳岸边上。许多人跑不掉就纷纷从船上跳了下去。接着那船也不知为何,起了大火。


    “我们这些伙计想要救火,划着小船纷纷去营救,还没到船上,就来了一批衙役,不由分说便将人抓了。”


    语罢,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说那火是场意外,谁也不信的。分明是有人惹眼这船上的生意,杀了人造乱了势头,好让这生意再做不下去。”


    李疏婵不由皱眉。“楚寻,你是说,有人因为这生意红了眼?”


    楚寻伸腿换了个坐姿,才道。“先前不是说穿上也有歌舞艺伎杂耍曲苑吗,别小看这单子生意。船下一名舞姬,就算她是脂粉斋的头牌,一曲作罢也才一两银子。


    “那穿上的的舞姬不论相貌品级,少说一名至少三两银子。若是头牌,便是十倍往上的翻账,吓人的很。


    “不单是歌舞艺伎,就连赌坊也在里面,且开的都是大头。当然,这里面的生意我们普通的伙计是入不得的,都是船主们精挑细选的人来服侍那些挥金如土的贵客们。”


    李疏婵抿起双唇,这越听越像是以前看过的那种港剧电影——豪华游轮上,发哥带着漂亮的女伴进行的豪赌。


    看着李疏婵的表情微变,楚寻冷冷一哼。


    “莫要相信什么船上天上人间的鬼话。别看船上收入不菲,那些嬢嬢们确实难得凑齐足够的歌姬们登船表演的。


    “登船一趟少则七八天,多则一两月。远离了陆地的管制,那些权贵们更是肆无忌惮,为所欲为。那些脂粉斋的女子们,宁愿不赚钱也不愿来这船上的。”


    “这些都还算是拿的上台面的,拿不上台面的更多……先前的时候,你听过蛊雕吃人吗?”


    李疏婵一愣。“不是说蛊雕是假,是有流民害人吗?先前官府特意张贴告示,还禁了夜市。”


    楚寻点点头。“那只是其一,你不知那些失踪的人都去了哪里?”


    “难道是……”


    李疏婵说不下去,她记得雪曳说过,她学堂的姊妹喜儿也是被蛊雕拐走的,可那个孩子,也才不到十岁……


    太荒唐了!


    她不由得疑惑,这种生意向来在郲阳城都有备案和管制,难道这船上不受管制吗?


    “船上便不一样了,市舶司那些人只看批文。船主有了批文可以行船运营,具体里面做些什么勾当,都是不管不问的。何况最重要的是,据说里面有一位大船主,可与那郲阳城大名鼎鼎祁家渊源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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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楚寻捏紧拳头,眼睛若有似无地瞟向了李疏婵。


    李疏婵埋头吃着雨姑做的烙饼。方才她听得认真,但后面楚寻话锋一转,提到了祁家,她便埋头装死。


    这一眼也很是奇怪。是在判断她与祁莲的关系,还是在测试她对权贵的反应?


    总之她无动于衷的反应,倒是让楚寻松了一口气。


    楚寻见她无动于衷,便岔开话题又说到了别处。


    “我们这些伙计也只是在船上做些粗活儿,想帮也帮不了,想救人又碍于处处是船主的眼线,身不由己。


    “不过我倒真是佩服那敢放火的人,一把火烧得真旺,烧的真好!我不敢做的事,倒是真有胆子大的人替我们出了口恶气!”


    他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见李疏婵只管馒头干饭,他猛灌了一口水,直接开口问道。


    “姑娘,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患难之交,大哥我有求于你一件事,不知道姑娘可否愿意帮忙?”


    这话问的突然,李疏婵理了理思路,心中有了猜测。


    楚寻可以带着她们轻易从衙门中逃脱出来,绝非一般的人物。且他又极好面子,必然不会让一介女子保护庇佑自己。


    如此这般请求她,定是为了别人。想到已经在船仓中沉睡的老者已被安置妥当,也不会是为父亲所求。


    难道,他还有妻女?


    李疏婵眼眸微动,道。“楚大哥这样讲,便是见外了。有什么事情,只需说来,能帮得上忙,我必不推辞。”


    有了这句话,楚寻才算松口气。他微微依靠船舷,身体终是放松下来。


    “实不相瞒,姑娘,我有一位故人……她,她育有一女,唤作苓芽。一年以前,也被那蛊雕偷了去,却始终寻不到下落。


    “我听说您在茗香阁开卦算卜,在郲阳城是出了名的灵验。若是您能帮苓芽算上一卦,让我们有一个方向去寻,也算是给她的母亲有一个交代了。”


    眼见他说的深情款款,那女子必是让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物。


    李疏婵没有立刻应下。她从来都不会算什么卦象,那些坊间传言真是越演越烈了。


    不过,说那小姑娘被蛊雕偷走,这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楚大哥,您不会是为了那姑娘,才迟迟不肯离开宝峰号的吧?你是不是在那船上,找到了什么线索?”


    楚寻叹口气。


    “果然,姑娘你聪慧过人,我只是说出了一部分实情,就被你猜得了七七八八。其实当我得知船上经营这种生意时,我便不想再留下了。只是认识了曲儿,她一央求,我实在是推不开。”


    “曲儿?”


    楚寻略略尴尬,解释道。“是苓芽的娘亲。她们娘俩命苦得很,曲儿自小被卖到了胭脂坊,因弹得一手好琵琶,成了那里有名的乐姬。只是被一个浪荡公子轻薄之后,不得已有了苓芽。”


    李疏婵拿着烙饼的手一滞,她在上一世见过太多薄情的男人,像楚寻这般的,甚是少见。


    不是说,天下男子皆薄幸吗?不由得,她想要再试探一番。


    “楚大哥,那孩子也不是你亲生的,何必……更何况,这孩子都走失了一年了。今后您真的和曲娘在一起,再有个孩子倒也不必这样费尽心思了。”


    语毕,却见楚寻双眼已染上怒意,背过身去,语气不善。


    “原来妹子竟是这样想我的,既然如此,苓芽的事情也不必你费心了。给您送到下一个码头,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