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八月十五街上冷冷清清的，商铺大多数都歇业，路人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想回家与家人团聚。
青子衿今天也同样歇业休息，从清晨开始，余川就开始准备今天晚上的团圆饭，起个大早青子衿便拉着阿七出门了，一直到中午都没回来。
“青子衿，你要带我去哪啊？你不饿吗？”阿七有气无力地说道。
青子衿拉着他已经走了半天了，几乎走完了大半个云原城，虽然云原的风土人情很好，但是架不住他饿啊。
“一会儿就回去。”青子衿笑了笑，拉着阿七的手腕，接着往云原的角楼上走。
从角楼往上瞭望整个云原，山丘土坡，房屋瓦舍，秀丽密林，勾勒成一幅笔墨风景画。
“这里看云原是视野最好的，我小时有次逃学偶然发现的。”青子衿负手而立，眉眼带笑。
阿七走近木栏，一幅壮阔的秀丽城景图映入眼帘。
“确实很美。”
八月十五的灯会是每年云原最美最热闹的，就连乞巧节都要逊色些，阿七也被从没见过的盛景看呆了，灯火阑珊，猜灯谜，作诗会，放河灯，都是他没有见过的，这些不过人间最普通的灯会，落在他眼中便不一样了。
“青子衿，我突然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云原了，这么好的地方谁也不会愿意离开的。”阿七眉眼弯弯，语气微扬。
青子衿一怔，有些失笑，他的确是舍不得的。
阿七低头想了想，随即擡头看身边人：“等我们从云苍回来，不管有没有找到我的记忆，我都陪你回云原。”
“好啊。”青子衿有些雀跃，带着些浅浅的期望。
少年的承诺入了人心，暖了人的情，他何其有幸。
阿七本想拉着余川一起和他们逛灯会，可惜他心里总是不放心明天的行装，逛得心不在焉，没多久就回去了。
“余川真是的，这么好的灯会，行装的事又不着急，多逛逛多好。”阿七颇为遗憾。
青子衿无奈，这灯会每年都有，他和余川也没少参与灯谜作诗之类，早就有些乏味，倒是这孩子心性简单，对个灯会都这么喜爱。
两人一路到猜灯谜的地方，周围都被孩子大人围起来，不少人在那里猜灯谜，为的就是最大最漂亮的荷花灯。
“青子衿，你会猜灯谜吗？我想要那个荷花灯。”阿七第一眼看见那个荷花灯都心生欢喜，很漂亮，用来许愿一定很灵。
“试试。”青子衿微微挑眉，说着试试，但是语气中掩不住的自信，似乎对这灯已经势在必得。
商贩站在旁边，口中招呼着想要灯的行人，说着一些比较简单的字谜，最纱灯。
商贩也不卖关子，直接将最后的字谜说了出来：“有根不着地，有叶不开花，日里随水漂，夜里不归家。”
本来就奔着荷花灯来的人们，开始蠢蠢欲动，但是一个个都被商贩出的字谜难倒了。这些人虽说读过书，但是到底比不过那些学富五车的读书人，云原本就商人占了人口大部分，哪里会这么难的谜底。
“青子衿，你知道这个谜底吗？”阿七倒是知道这个字谜的答案，但是他还是想知道青子衿是不是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
青子衿扬唇道：“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都有数，正要开口说谜底，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让开，都给爷让开。”
青子衿微微蹙眉，他对声音的主人很熟悉，是云原那位纨绔少爷云奇。
云奇身边跟着五六个小厮，大摇大摆地推挤着进来，一脸趾高气扬的样子，伸出手指指向那个荷花灯：“这个爷要了，给爷拿过来。”
商贩出言阻止，却被云奇的小厮一脚踹翻了摊位，这下没人敢说话了，云奇在云原本就是不好惹的人物，家大业大，从小被母亲骄纵，养成了这副德行，自私自利，欺凌弱小，强抢民女的种种罪行，可惜他家是除城主以外云原最大的势力，甚至传闻和某位修仙世家有什么瓜葛，要是得罪了他可是麻烦上身。
阿七刚来云原自然是不知道云奇这人，他最看不惯这种欺凌他人的家伙，撸起袖子就要上去理论：“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青子衿一个愣神没拉着阿七，就被他上去朝着云奇一顿骂，想要阻止为时已晚，十分无奈地摇头，这下可就麻烦了。
云奇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出来跟他叫板，他在云原这么多年称霸，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畏惧和奉承，今天竟然出来个跟他叫板的，一时间觉得面子挂不住，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爷叫板，你信不信爷让你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一见云奇生气，其他人像躲瘟疫一样连忙远离，生怕波及自己。
阿七十分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要纵容云奇欺凌他人，甚至被欺凌的行人都一声不吭，如果一味地害怕才会让这人更加得意。
“云少爷，我们无意冒犯，只是这孩子很喜欢这荷花灯，不知可否卖给我们？”青子衿往前走一步，握住阿七的手腕，面色平静地看着云奇，说是商量，但一点没有寻求的态度。
云奇知道青子衿这人，他父亲和青家算是共同合作的商人，面上交情也算是过得去，平时没啥事他也不会去蹙他眉头，就算对上也是青子衿先服软。
“青老板啊，你和这小子什么关系？他是你儿子？”云奇斜眼瞧他。
阿七眉眼一跳，下意识想反驳，但是又不知道要反驳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个云奇不会说话，虽然他确实和青子衿看起来像父子的年纪。
青子衿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您可折煞我了。”
云奇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里倒是开始盘算：自己虽然不怕这个青子衿，但是如今爹和这人还有往来，得罪了只怕弄差了家里的生意，真出了差错，到时候凭娘可是护不住自己，一只破灯，给他就是了。
“行，本少爷大发慈悲，拿二十两来，卖给你们俩。”
阿七更不满了，作势就要上去理论，看架势就要动手了，青子衿连忙环抱他的腰，将他牢牢拦在自己怀里。
“好，二十两，云少爷拿好。”青子衿空出一只手，从腰际拿下荷包，直接把里面的二十两递给旁边的小厮。
云奇得了好处，也没再闹，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往别处去了。
没了灯，众人也不愿再停留，很快就散开了，青子衿将荷花灯递给阿七，弯腰去帮商贩收好东西，并将谜底说了出来。
“浮萍，这个谜底可对？”
商贩点点头，有些丧气道：“您说得对，这灯是您的了，只是连累了您竟然多花了钱买了我这不值几个钱的灯。”
青子衿并不认同：“你的灯很好。”
商贩收好东西，和两人告别，推着车就回家了。
青子衿转头看向阿七的时候，就见他一脸不高兴地拎着那只灯，像个受了委屈的八岁孩童。
“怎么？不开心了？”青子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以做安抚。
阿七抿抿嘴，他当然不开心，他真的不理解，青子衿为什么要顺着那个云奇给他钱买下荷花灯，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么霸道的云奇竟然没人去整治他，反倒是能躲则躲，不能就为虎作伥，不想同流合污的就只能受他欺负。
“行了，走，我们去河边。”青子衿拉住阿七的手腕，带着他往城西桥河边走去。
云原多山少水，城里这条河是自古就有，前前后后经历了很多人，很多事，也随着年份换了不少名字，到了青子衿现在，便被叫淮南河。
河边不少少男少女手里捧着不管是刚刚猜字谜得到的灯，还是在商贩手里买来的灯，他们都将自己的心愿放在了这灯上，希望这灯能承载着他们的期望随着河水漂流，实现他们心中所愿。
“写个愿望吧。”青子衿从商贩那里拿来笔，递给阿七。
阿七摇头拒绝，他本来是想写的，但是经过刚刚那么一出，他才不想将愿望承载在这灯上，总觉得十分别扭。
青子衿也不强求，拉着他站在河边，说道：“不写就不写，放了灯，也算将心愿告知河神，他若愿意自然知道你心中所想。”
阿七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相信河神的存在？”
青子衿轻笑，嘴角带着些不明显的嘲讽：“信不信又如何，河神若有闲心自然愿意，若没有，自然不会管我们这些庸庸碌碌的凡人。”
阿七没有反驳他，但心底并不太认同他说的，可是却又不知该从何反驳。
两人静静地盯着泛起涟漪的水面，看着渐渐远漂的荷花灯，思绪都乱了。
这个中秋圆圆满满地过去了，青子衿和阿七在第二天就将大包小包装好了马车，余川也将一半家当银票直接一股脑都揣给了青子衿，路上天高水远，要走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