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 章 人死烛灭

　
太快了，也太近了。

“噗嗤——！！”

箭矢利头贯穿身体发出的沉闷声响，仿佛一道惊雷，所有人都听见。

董大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低头看向穿透自己身体的箭羽。

剧痛瞬间蔓延开来，冰冷的感觉席卷全身。

“唔……”

他发出短促的声音，身体晃了晃伴随着九岚凄厉地声音，缓缓倒下来。

九岚因为这画面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连滚带爬不顾一切的往董大的方向跑去。

周围的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在原地，反应迅速地士兵穿过尸群，怒吼地用手中的长枪将尸体堆里没死的人狠厉地捅过去。

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董大沉重地头被九岚抱在怀里，他嘴里发出荷荷的声音，他不想让九岚担心，竭力压制住这声音，却没想到反吐出几口浓郁的鲜血。

鲜血淋漓在他下巴和脖颈处，一口接着一口，像是吐不完。

“叫医师！！”

“快啊——”

九岚凄厉地声音回荡在这片地方，有士兵找到一块比较大的木板，等不及了，只能用这个。

“医师，医师还没来！已经有人去叫了！！”

兵荒马乱。

有人去找医师，有人想将董大放到那木板上。

董大死死抓住九岚的手，他微不可见的摇头，拒绝躺在木板上。

人对于大限将至总有预感，对于自己猝不及防的死亡，除了惊愕，也有不得不接受的认命。

“董大！董大！你看看我！”

九岚的声音惊慌失措的抖的不行，她全然失了方寸，手紧紧捂住胸口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滚烫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落在董大的眼睑上。

九岚哭的董大感觉像下雨了。

“别睡，你答应我的，我刚找到你，你不能让我失而复得！我们一家三口，马上就能过上幸福安康的好日子，你还没见过这孩子出生的样子，你不能死！！”

鲜血从她手指间汩汩涌出，温热粘稠，迅速覆盖住了她手上原先的血污。

这猩红的颜色灼烧了她的眼，也烧了她的心。

“岚儿……”

董大手放在九岚的手上，覆盖住那一片红，他艰难的翕动嘴唇，声音低弱的听不见。

“你要……好好的……”

“我死了，你不必…不必挂怀我，如遇到……遇到……”

他说不下去，剧烈的疼痛让他大口喘了好几口气，“遇到良人，不必心生愧疚。”

“我一直没来得及……与你说，你真的…做了很了不起的事。你……我只是，只是有些挂心你……”

他每一个字都带着全身的力气，伴随着血沫说出口，

董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他睁大眼睛，想要将九岚深深记住，

“岚儿啊……”

伴随着这句深深的叹息， 董大的眼神渐渐失去焦距，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地流逝。

身体越来越冷，意识越来越沉。

他这辈子最后的一幕，就是九岚落着泪，背后是他的手下，狼烟在火光的照耀下，显现黑色的烟灰。

他看着那烟灰，一点点向上飘，飘到漆黑地苍穹里，看不见。

“岚儿。”

那只一直紧握着九岚的手终于松开，因为软弱无力而从胸口滑落，被九岚反手抓住：“董大——”

“董大！！”

“你醒醒，你看看我，别闭眼求求你……”

九岚颤抖着，她紧贴着董大的额头和那只手，企图从温热的尸体上得到藉慰，董大就像刚刚那样，突然死而复生，告诉她，都是骗她的。

“你醒醒你看看我，求你了别睡，医师呢，医师怎么还没来！！”

“董大——！！！”

九岚彻底癫狂，她抓住董大的身体疯狂摇晃董大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声音嘶哑到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能像野兽般呜咽悲鸣。

她紧紧抱着董大，将头埋进那具正逐渐消失温度的脖颈处，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而颤抖不已。

呜咽悲鸣渐渐变成了宣泄情绪的嚎哭。

那一声声凄厉地声音，在这片寂静的战场上回荡着。

之前刚刚踢了那个“误报”士兵屁股的几个大汉，此刻紧紧攥着双拳，牙齿咬的咯咯响，眼中充满了悲凉和悲痛。

而那个被踢的士兵，浑身发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无声地痛哭出来。

那一片区域，刚刚是他负责的，是他负责检查看有没有活口的。

是他，是他害死了董将军！！

刚刚燃起的，对于未来一切美好的想象在这一刻化为湮灭，只留下冰冷的，足以吞噬灵魂的黑暗。

火光明明灭灭，照在每个人脸上。

九岚的哭声持续了很久，久到医师被拉扯过来的时候，九岚察觉到腹部的疼痛。

她断断续续的抽泣着，手捂上肚子，之前一直隐隐的不适感此刻化作一阵阵的剧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下体流出来。

失去董大的悲伤和孩子即将逝去的绝望将她灵魂碾碎。

她眼前一黑，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她的咽喉和心脏，身体剧烈的抽搐一下，一直紧抱着董大身体的手臂也松开，整个人彻底失去意识，歪身倒向一边。

“都督————”

之前深陷悲伤的士兵大吼出声，让医师下意识上前抓着九岚的手搭脉。

医师上了年纪，经验老道，一搭上去就察觉到九岚身体的不对。

“不好！心神受损气血逆流而上，惊胎了！！”

老医师苍老的声音带着惊慌，在这片地方炸出又一声惊雷。

“快——赶紧将九都督抬到城主府，那里有上好的药材和安静干净的地方，快！！”老医师嘶吼的声音因为高声喊劈叉。

几个身强体壮的士兵立马将之前的木板拿过来，将九都督放在上面。

将两个无意识的人分开的时候，九岚的手还紧抓着董大不放，众人用了力气才分开抓着的手。

“快啊——”

之前瘫倒在地上痛哭的年轻的士兵站起身来，他抓住前面的两处，“我来！”

很快另一个腿脚好的人抬后面，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往城主府奔去。

而年迈的老医师被留在后面，士兵见他行动不方便，竟左右抓着他，架着他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