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两世

林晚棠的心被狠狠触动。

是啊，这里的一切，这失而复得的烟火人间，这用两世坎坷才换来的圆满，早已在她心里扎下了根，枝繁叶茂，再也无法割舍。她闭上眼，感受着这满室温馨的安宁，声音轻而坚定：【那……我可以不走吗？留在这里？】

【当然可以。】系统的回答干脆利落，【宿主，你的任务完成得堪称完美。】

【不仅仅改变了你个人的命运轨迹，更深刻地影响了周围众多关键人物的生命走向，将整个故事线都导向了最优解。】

【你让李小棠找回了善良的本心，让她获得了真正的成长；你化解了谢明远前世的遗憾与孤寂，给了他圆满的家庭】

【你庇护了张小宝，使他得以健康长大，走向更广阔的未来；你甚至间接推动了吴校长、张新民这些负面因素的清除，让这个‘故事世界’变得更加清朗有序……】

系统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进行最后的检视和确认，然后，那电子音里透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淡淡的祝福：【评估确认。宿主最终选择——驻留本位面。此选择符合最高优先级情感逻辑。任务目标已全部达成，结局判定：s级圆满。】

【能量结算完毕。本系统职责已尽，将于十秒后脱离。宿主林晚棠，接下来的每一步路，都要你自己坚定地、幸福地走下去了。祝你，在这个你亲手参与构建的世界里，获得永恒的宁静与喜乐。】

【十…九…八…七…】

倒计时的数字在林晚棠的意识中清晰地跳动着。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淡淡的、完成任务后的释然和对未来的无限祝福。

【三…二…一…】

【脱离成功。再会，林晚棠。或者说……永别了，我的伙伴。】

最后那句话的尾音，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人性化的温暖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泛起的最后一圈涟漪，彻底消散在意识的海洋深处。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一直存在的东西，轻轻地、彻底地抽离了。

林晚棠感到心头微微一空，随即又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脚踏实地的充盈感所填满。她彻底自由了。

台灯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她。她静静地坐着，任由巨大的、复杂的情绪在胸中奔涌——有对系统小七那无声陪伴和关键指引的感激，有对过往两世挣扎的唏嘘，更多的，是对眼前这触手可及的、坚实幸福的珍视与满足。

泪水无声地滑落，嘴角却高高扬起。

就在她沉浸在这百感交集的时刻，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了她放在桌面、微微有些冰凉的手背。

她微微一颤，抬起头。

谢明远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就站在她身边，穿着家常的旧汗衫，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高大而安稳。

他没有看桌上的书本，目光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古井，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那眼神里翻涌着太多太多林晚棠一时无法解读的情绪——有深不见底的爱恋，有穿越漫长岁月的疲惫，有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还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重的了然。

“阿晚，”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压抑的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从灵魂深处挖掘出来，“有件事……在我心里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要带进棺材里去了……”

林晚棠、反手握住他带着薄茧的大手，给予无声的鼓励和支撑：“明远？怎么了？你说。”

谢明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

他抬起另一只手，极其温柔地、带着无尽珍视地，用指腹轻轻揩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最终，“晚棠……其实我……也是重活一世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遥远的犬吠，更衬得屋内的安静如同凝固的深海。

台灯的光晕似乎都静止了，在两人对视的视线之间无声流淌。

林晚棠脸上的泪痕未干，表情却彻底凝固了。

她微微张着嘴，眼睛一点点睁大，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谢明远那张写满复杂痛楚与无尽爱意的脸。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不敢置信的破碎感，仿佛不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

谢明远的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着前世记忆带来的血色与痛苦，声音低沉而艰涩，每一个字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过：

“上一世……宋剑峰和林雪柔联手构陷，我……没能护住你。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要将那锥心刺骨的画面强压下去，“后来……我虽然查清了真相，替你报了仇，可一切都晚了……太晚了……你们全家都不在了……”

他艰难地喘息着，巨大的悲伤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我……我最后……是抱着你的照片……子弹打穿胸口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能重来……如果能重来……”

他再也说不下去，猛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拥抱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仿佛要将她整个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恐惧和一种跨越了生死轮回的、永不分离的决绝。他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她单薄的肩头衣料。

压抑了整整两世的悔恨、孤独、刻骨铭心的痛失，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阿晚……我的阿晚……”他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如“这一世……我拼了命……也要护你们周全……我再也不要……再也不要失去你……”

巨大的震惊过后，林晚棠的心被一股汹涌澎湃的、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狂喜所淹没。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这一世他对自己的心意如此笃定深沉，难怪他在自己生产时恐惧到几乎崩溃，难怪他对自己考大学支持得如此毫无保留！

所有的疑惑，所有那些细微处的、超越常理的“未卜先知”般的呵护与安排，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最合理、也最震撼人心的答案！

她反手紧紧回抱住他颤抖的身躯，用尽全身力气。

“傻瓜……你这个大傻瓜……”她哽咽着，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释然，“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谢明远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声音闷闷地、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一丝孩子气的委屈：“我怕这重来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怕惊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不是梦……明远，不是梦……”林晚棠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捧起他满是泪痕的脸，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看，我们都好好的。五月好好的，儿子们好好的，哥哥回来了，林家也重新立起来了……我们都在这里！我们真真切切地……把日子……过好了！”

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带着抚平一切伤痕的力量。

他低下头，带着无尽的虔诚和失而复得的感恩，轻轻吻上她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深深地、辗转地吻上她的唇。

仿佛要将两世错失的时光，都融化在这个无声的誓言里。

窗外，夜色深沉如墨，万籁俱寂。而这一方小小的、温暖的斗室里，相拥的身影在柔和的灯光下投下密不可分的剪影。命运曾对他们何其残酷，给予他们背叛、离散与死亡。然而，又是何其慷慨，赐予了他们重来的机会，让他们得以用两世的智慧与深爱，亲手拨开迷雾，斩断荆棘，最终牢牢握住了这失而复得、弥足珍贵的团圆。

桌上的台灯散发着静谧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这对紧紧相拥的夫妻。

灯光照亮了摊开的书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照亮了桌角摆放的一张全家福——照片里，谢明远穿着笔挺的军装，林晚棠依偎在他身边，笑容温婉，小五月扎着漂亮的蝴蝶结，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挤在父母身前，对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

照片的背景，是洒满阳光、充满生机的大院。

这光，这暖，这历经两世风雨才牢牢握在手中的安稳与幸福，便是他们共同的、永不落幕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