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日后清算 剑指凡俗
“园主?”竹影的声音带着询问。
陈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和强烈的不甘,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决断。
“此物……关系重大,远超临江之劫本身。”
陈九站起身,目光扫过疲惫的众人,语气凝重,
“今日所见所闻,所有人,绝不可对外泄露分毫!违者,斩!”
“是!”包括竹影在内的所有人,心头一凛,立刻肃然应诺,
“竹影,你亲自带人,小心将此鼎……运回姑苏。”
陈九指着地上的巨鼎,
“用最结实的油布包裹,隔绝气息,沿途务必隐秘,避开所有人眼线,直接运回归园……就放在我居所前院之中。”
“放在……院中?”竹影有些愕然。
如此重宝,难道不该深藏密室,严加看管?
“对,院中。”陈九的目光投向洞口外隐约可见的、被血色残阳笼罩的尸山焦土,眼神深邃,
“它虽残破染血,但终究是人皇圣物,不该再被埋藏于污秽之地,置于院中,以青天白日为盖,让它……透透气,也许,它能告诉我们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陈九心中有种强烈的直觉——这尊鼎,与他,与这片被血洗过的江南,似乎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牵连。
将它置于眼前,置于这片它曾试图守护的土地之上,或许……是解开某些谜团的第一步。
“属下明白!”
竹影不再多问,立刻指挥人手,小心翼翼地开始搬运这沉重而神秘的巨鼎。
当镇世鼎被油布严密包裹,在归园护卫的护送下,沿着临时搭建的坡道艰难地运出地下空间时,陈九最后看了一眼那沉寂下来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池和祭坛。
祭坛的暗红纹路光芒已经彻底黯淡,如同蛰伏的巨兽,但那邪恶的根源并未消失,只是暂时失去了目标,如同一个巨大的、深埋地底的问号,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死寂。
“这里……封起来。”
陈九的声音冰冷,“暂时用土石掩埋洞口,做好标记,待日后……再来清算!”
他转身,跟随运送巨鼎的队伍,离开了这片吞噬了数十万生灵的地底魔窟。
姑苏,庭院中央,那尊覆盖着厚厚油布的巨鼎静静矗立,
陈九负手立于廊下,目光穿透雨幕,落在那巨大的包裹物上,
空气中弥漫着江南特有的湿润草木气息,但陈九仿佛依旧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临江地底的血腥与铁锈味,
蓝姑、李玄微、竹影等人侍立在不远处,同样沉默地望着那尊鼎,他们都知道里面是什么,也知道它背负着何等沉重的血债和谜团。
陈九缓缓走下台阶,来到鼎前。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揭开油布,只是将手掌轻轻按在了被雨水浸透的冰冷油布上,感受着下方那坚硬、沉重、带着微弱搏动的存在。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沉寂。那些在祭坛血池中曾惊鸿一瞥的星辰纹路、山川印记、以及那微弱却坚韧的星芒正气,此刻都仿佛被厚厚的油布和这江南的烟雨彻底隔绝了。
没有光芒透出,没有异象发生,更没有想象中的信息洪流涌入脑海,
它就那样沉默着,
如同一个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巨人,在冰冷的雨中沉眠。
又像一个被岁月和污血彻底封存的谜题,拒绝向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开启。
陈九的手掌在冰冷的油布上停留了许久,感受着那穿透布料的沉重质感,以及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源自鼎本身的奇异脉动——那并非力量的波动,更像是一种历经万古沧桑后沉淀下来的、近乎永恒的沉寂。
“终究……不是现在。”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雨声中几不可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失望,有释然,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这尊鼎背负的东西太重了,它的力量,它的秘密,它所代表的历史漩涡,远非此刻的他所能承载。
强行去探究,不仅徒劳无功,更可能引火烧身,甚至将这得来不易的、用血换来的江南喘息之机彻底葬送。
他缓缓收回手,指尖残留着油布湿冷的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气。
“竹影。”陈九转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属下在。”
“加派人手,轮班看守此院,非我亲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鼎十步之内。”
陈九的目光扫过庭院,
“另外,让药堂的人……尝试分析鼎身上残留的血污成分,看看能否找出些线索,关于那祭坛,或者……关于它为何会被污血浸染镇压。”
虽然希望渺茫,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能做的、相对安全的探究。
“是!”竹影领命。
“蓝姑,”
“园主,”
“临江那边,进度如何?”陈九的目光投向南方,仿佛能穿透雨幕,看到那片巨大的、正在被泥土一点点覆盖的伤痕。
“回园主,”蓝姑立刻回禀,
“竹影留下的人手,配合后续征调到的民夫和卫所兵士,日夜轮班挖掘,万人冢的主体深坑已基本成型,深度远超预期,药堂弟子带领民夫,已在尸骸外围大面积泼洒了我们能收集到的所有草木灰和生石灰混合剂,建立了数道隔离带,虽然……虽然尸骸数量实在太多,腐烂速度也快,但暂时……暂时还未爆发大规模的瘟疫迹象,只是……参与挖掘掩埋的人,病倒了不少,多是呕吐、发热,药堂正在全力救治。”
“病倒的,用好药,工钱加倍,死的……厚恤其家。”
陈九的声音低沉,“告诉下面的人,咬牙坚持!我们是在和阎王抢时间!每埋下一具尸骸,就可能救下十个、百个还活着的人!这是功德!”
“属下明白!”蓝姑肃然应道。
陈九点点头,不再言语。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庭院中央那沉默的巨鼎。油布在雨水的冲刷下,颜色显得更加深暗、沉重。
他并非放弃了这尊鼎,恰恰相反,将它置于这光天化日、自己触手可及之处,本身就是一种宣告,一种连接。
他需要它时刻提醒自己临江的血海深仇,提醒自己这江南平静水面下隐藏的恐怖暗流,提醒自己前路未明的巨大谜团。
现在的沉默,只是蛰伏。
如同他此刻在姑苏的处境,如同这看似被压制下去的陆家反扑,如同深埋地底暂时沉寂的邪恶祭坛。
他将这尊染血的镇世鼎放在这里,如同在风雨飘摇的江南棋盘上,落下了一枚沉默而沉重的棋子。
它在等待,他也在等待,等待一个时机,等待力量的增长,等待那层笼罩在真相之上的迷雾,被历史的狂风吹散。
鼎的秘密可以暂时不解,但江南的污浊,刻不容缓。
他的刀,已指向了陆家,临江数十万亡魂的血,需要一场新的、凡俗层面的血祭来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