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增生

春的增生

三楼的设施一眼望不清所以然,放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房间。而这些房间倒也不是普通的房间,楚栩凑近一瞧,每个房间上都标有银色的房牌,上方写的倒是楚栩目前看不懂的春夏秋冬。

他不理解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被标署名为“春2.0”的房间号,他顿时将这些有些莫名其妙的门牌联想到“春天”身上。但望着那个被上了锁的“春”房间,他隐隐约约的有些头痛,莫名而来的好奇心却又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他撬锁一探究竟。

他曾经来过这里吗?楚栩有些愣神,他可以确定自己曾经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这里的一切他都感到陌生,甚至有着本能般的抗拒感。

他将这一切的原因归咎在自己被感染的事实上,但这倒也说得通。春天含有的物质本身就很特殊,一但接触到同类便会兴奋无比,在人体内超负荷运载着,过多的刺激促使大脑感到疼痛。

楚栩就这么想着,自己也就放了心。

他记得自己来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时间有限,他必须在被玫瑰发现的前提下离开这里,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去看完全部房间。疼痛的大脑还是打败了内心指示,楚栩从兜里掏出一根铁丝,特意避开了标着“春”的门,走向了“春2.0”。

比起他早就有了猜想的,还是未知对他的吸引力更强一点。毕竟比起鬼神,人心有意创造出的未知才更可怕一些,更值得提防。

这片区域显然经常有人来,推开门的瞬间楚栩还能嗅到一股没能散开的空气清新剂,混杂着浓重的酒精气味,冲人脑子。房内摆置的东西琳琅满目,大多数的却是瓶瓶罐罐,甚至还不时传出气体爆炸的声响,微弱无比。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很可能是个实验室。

实验室内本来占据的气体不算好闻,只不过被过于刻意的清新剂遮盖住,乍一闻发现不了什么异样。但随着步伐的深入,空气内隐藏的邪气便逐渐散发开来。

熟悉,却有点诡异。楚栩感觉不对劲,这个实验室里的东西还在照常运作着,沸腾的不明液体正往下萃取着什么,无色,靠近却有股很重的怪味。

他不敢轻易触碰,只好小幅度的转动着烧杯。看样子这个装置已经这样很久了,烧杯下方还结了一层白色结晶,晃一晃甚至还能随着上方的浮水移动。

楚栩一时间也无法猜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寻着设备的尽头望去,是一个透明的亚克力箱子,里面放着五只仍旧生龙活虎的小白鼠。

两雌三雄的小白鼠们生活的倒是祥和,只不过时不时又两只淘气的将身体供在一起,像是在打架。旁边还特地摆放着食物,充足到溢出来的粮食像是怕小白鼠出现什么差错一般。

亚克力箱子前,却是一个小盘子,里面还放着白色的粉末。莫名其妙的是,楚栩脑海里突然冒起一个声音,不断催促着他把粉末倒进小白鼠的食槽当中。

欲盖弥彰一般的门牌号顿时有了合理的解释,这怕不是什么普通的粉末状物体,而是那萃取物碾磨成的。这恐怕就是所谓的“春2.0”了吧。

望着那堆粉末,楚栩却不感发怵,而是有种他道不清的熟悉感,仿佛脑海中曾经也有过同样的画面,他站在相同的位置,思索着相同的事情。

这若隐若现的熟悉感几乎要冲垮他,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却一直在惴惴不安。自从发现三楼这个未知的区域后他便处在自我怀疑的感觉当中,想要弄清楚真相的同时内心又像是在抵触些什么一样,不受控制的攻击着整个心肺。

若是真的撒进去,小白鼠出现的异样很可能暴露自己来过这里的真相。但如果担忧于此,他很可能与真相失之交臂,到时候想要弥补就困难无比。

他深吸一口气,纠结的心脏几乎濒临爆炸。他知道在江山的任务之前他不应该做出出格的举动,但是……楚栩眯了眯眼,露出了不同于平常的情绪。

对不起了江山。

他随后端起整个盘子,将全部的粉末彻底倒进小白鼠的仓中。

被研制极其细腻的白粉在空中便散开来,白雪一般均匀的散落遍地。小白鼠的反应不算快,在白粉散落它们一头后才慢悠悠的擡头,用鼻子试探性的嗅了嗅。随后还算清澈的眼神瞬间变了,像是发现了人间仙境一般令人着迷,整个上半身都站了起来,探着头去捕捉着更多的粉末。

所有白鼠先后反应过来,一个接着一个的擡起头,将要渴死在沙漠中的活物一般,遇见了梦寐以求的水源。

小白鼠上瘾的速度简直让楚栩震惊,他清楚记得在慈善会时的“春天”还需要人亲口服下,深入进入人的体内才会上瘾,轻嗅几下只会导致短暂的头晕而已。

但小白鼠显然才只是刚刚接触到粉末,楚栩甚至敢笃定这和人用食指碰一下水随后迅速收回别无二差,却造成了这么明显的反应,显然“春2.0”和“春天”已经没法相提并论。

剂量的问题楚栩颤颤巍巍的收回了手,不自觉的便屏住了呼吸,眼神中的慌乱顷刻间便呼之欲出。

正当他以为“春2.0”的效果到此为止时,小白鼠的眼神却顿时变的彻底浑浊,不再执着于即将耗尽的粉末,而是机械般低头,将豆粒大的视线转向周围的同伴。

紧接着所有的小白鼠心有灵犀一般垂下了头,像是接受到什么指令一般,僵硬在原处。楚栩立刻擡起脚凑近,近距离观察着小白鼠的种种行动。

他想的很简单,“春天”的效果只是控制人的神经,但人还是拥有一定的自主权,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惊人的效果,但一但被限制住四肢,便跟废人一样。他以为“春2.0”只是在令人上瘾的程度上加强了许多,并未将猜测放在其他的点子上。

他以为小白鼠接下来会昏睡过去。

被围在中间的小白鼠,也就是头一个反应过来去吸食粉末的那一个。头部小幅度的动了动,似乎在用自己不大的视野观察着周围。表情呆滞,就连站起来时蜷在身前的双手都僵硬到如同死了一般。

令楚栩没想到的是,它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存在,猛的一转头,一双黑豆般的眼睛竟死死的盯着隔着亚克力板的他,裸露在外面的两个牙齿动了动。若是它有着人的思想,此刻想的估计是如何弄死楚栩吧。

楚栩感觉不妙,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这倒是如何一回事时,中间的小白鼠顿时嘶吼一声,尖锐却微小的声响几乎要震碎整个亚克力板。那只小白鼠如同暴走了一般,变的攻击力无穷,不分对象的撕咬起来。如同闪电一般扑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同伴身上,撕咬着,尖叫着。

随后所有的白鼠像是接受到了同一个指令,开始互相扑击撕咬,直到整个空间都充满着小白鼠被咬掉皮肉时撕心裂肺的叫声,已经恶魔般的嘶吼声。内部的亚克力板上皆是小白鼠的血肉,刚还活生生的鼠群被同伴咬成板子上那片显眼的肉沫,在丧失理智的时候悲惨死亡。

这变故来的太快,血腥的场景惹的楚栩在惊恐中差点呕吐出来,即便是这种场景比不上他之前的万分之一。亲眼目睹同伴相杀的场面太过于震撼,楚栩恐惧的并非是小白鼠之间的杀戮,而是“春2.0”的威力。

同类之间为了争夺它不惜自相残杀,它就像是祸国殃民的妖妃,在背后无声操控着这一切悲剧。

“呕……”楚栩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也不受控制的冒出血丝。这一幕的冲击力太过于庞大,干哕的他甚至感到自己喉咙深处冒出了腥臭的血。这种东西绝对不能流散出去,这就是病毒,生化武器般的存在。

这场闹剧不知持续了多久,楚栩只感到自己的意识也在残杀之中渐渐模糊。生理眼泪无法被理智操控,接连不断的从眼旁滑落。吐到最后,他甚至无法出声,瘫坐在地面上,久久无法缓神。

楚栩的心脏开始想要获得自由,下一秒就会从胸腔之中一跃而出一般跳动着,惹得全身异常无比。因为恐惧而无法攥紧的手止不住的打哆嗦,双腿也发软到似乎成了一坨烂泥。

他真的好害怕……

可是没人能在此处抱紧他,除了敌人。

他在这里迟早会被感染,他迟早会变成那群小白鼠一样的人,在极致的痛苦与挣扎之中溺死而亡。

可他早就不想死了。

似乎是强大的求生欲支撑起了楚栩,他缓缓站起了身,即便是手还在抖也要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抹掉眼前的泪珠,看着敌人一般瞪大眼睛望着早已血肉模糊的亚克力板处。

那已经没了动静,但被遮盖不算深的区域隐约能够露出其中的模样——五只小白鼠到最后仅留一只在那矗立着,仍旧保持着攻击的姿势,急促的朝着空气上方伸着头颅,怒目圆睁的模样楚栩还是头一次在一只小白鼠身上看到。

在楚栩的视线之下,它挣扎着尖叫许久,不久后头部轰然爆炸,炸开碎片混入周围的血肉之中,无法再次辨认。独留无头躯体呆滞般留在原地。

顷刻间,周遭顿时寂静无声。

恐慌,害怕,惊愕瞬间一股脑的涌入楚栩的大脑之中,争先恐后的妄图占据那里,极致的混乱之后酿造的确实莫名其妙的镇定。他如同机器人一般麻木的擡脚上前,颤抖的眸子被他强迫瞅向透明盒内部,随后一股冲击感涌上心头,胃部也一阵翻江倒海。

幸好玫瑰为了不留下证据,特地没有安置摄像头,给了他充足的机会去处理,不然就他现在这个样子,被人说突然傻掉都不足为过。

他出奇的镇静,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小白鼠的尸体,似乎是怕着被人发现,手脚慢到如同放了慢动作。不过他清楚,被人发现只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不会轻易发现是他而已。

长期以来的案件处理确实为他造就了一个良好的反侦查能力,楚栩简单处理了一下小白鼠的尸体过后又仔细的擦掉了自己的指纹,随后将所有东西都扔在地上,伪造成抢劫般的模样,故意留下了不少的证据,只不过与他真实的情况完全避开。

远远望去,这里就像是被一个大汉搜刮了一般,粗暴的手法根本让人联想不到一个瘦弱的人质身上。

楚栩松了口气,喘息之间又像是换上了一个新的伪装。他搜刮了这里的全部,在制造混乱的同时也在寻找着一些东西。幸好,他找到了。楚栩攥紧了手上的一枚针管,如同找到至宝一般将它捧到不同寻常的地位,其中泛着紫光的液体也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流淌着,不经意间似乎还闪着光。

果然,这是解药。楚栩将它揣进兜里,还特地撕了一片不起眼的布料包裹住它。解药对于现在的他和他都很重要,但这里只有这一管,只能且用且珍惜。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明白这里会有着对应的解药,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里一定有。

临走时楚栩贴心的将锁锁了回去,还擦掉了上方的指纹,随后用小木棒将它拿进灰尘堆中占满灰尘。如同他来时一样,这里好像无事发生。

楚栩本想再去“春”这个房间中再去搜查一番,想着能不能发现更多的解药。但好像是小白鼠带来的动静吸引来了人,参差不齐的脚步声突然在他身后乍现,悄无声息的,甚至越来越近。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揣着解药便离开了这里。

至于那群人是谁,楚栩离开之前倒是见到了一片衣角,是个正统的西式服装,并无特殊。

他急着将解药交给江山,便没心思去在乎此事,奔跑着回到了原处,惴惴不安却又装作百无聊赖的模样等待着玫瑰。

在楚栩离开后的三楼,如约而至般出现了一批人,领头的人一头火红长发,鹰一般的目光踏进这里的瞬间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会是谁呢?”玫瑰的面部肌肉牵扯着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皮笑肉却不笑,用着喃喃般的语气小声的道,丝毫不带张扬。

又进来蚂蚁了吗?玫瑰打发走了他背后所有的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个无意间闯入且制造出一堆麻烦的蚂蚁,而是在意识到后径直走去标了“春”的房间。这扇门的钥匙只有一把,也仅在他手中。

这里也是一个实验室,与二不同的是,这个看起来荒废很久的实验室却出乎预料的整洁,每个实验器材都规规整整的摆放在原处,即便是没人使用,也被细心地擦成一尘不染的样子。

玫瑰却意不在这,悄悄关上门后便大步流星的迈向一个桌椅那里,上方台灯还插着电,似乎下一秒主人便回来使用。他轻笑一声,伸手利索的打开下方抽屉。

偌大的抽屉中却空旷无比,只有一本不算大的笔记在其正中央躺着,看起来年代已久,泛着黄的书页却整洁的如同被精心护养了一番。

和他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甚至连位置都没有丝毫的变化。玫瑰垂下眸子,看着那本笔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好久没来过这里了。

他坐在那张椅子上,也不管顾上方存有多少看不见的灰尘,坐的洋洋洒洒。玫瑰小心翼翼的将笔记拿起,回念着什么一般用指腹不断的抚摸着,随后翻开了他的第一页。

上方标署的,赫然是楚栩二字,甚至字体,也是那规整典雅的宋体。

这就是楚栩的笔记。

玫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始止不住的大笑起来,又变回之前那副神经兮兮的模样。

“你自己都不清楚啊。”他手攥笔记的力度不断增大,另一只手抚摸的迹象也不曾停下,“哥哥,我编写的故事,有趣吗?”

“可笑至极。”

时间回到现在,楚栩呆滞的目光总算有了一丝亮点,他也终于从一场漫无目的的梦中解脱。为什么会突然回忆之前的事他有些迟钝的眨了眨眼,到底是情局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他怕下次回忆是在走马灯的时候,便将它提前,试图给自己留下一个较为美好的回忆。

几个星期以来,他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拿出最好的演技去骗着玫瑰,甚至差点将自己给骗进去。或许出去之后,自己便可以进军娱乐圈了,他揶揄着想到,再度缩了缩身躯。

当然,期间他也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在得知小村很可能是拐卖人口来贩卖器/官的时候,冒着危险溜了出去,偷偷将人贩子的麻药掉包了。虽然他不清楚这一举动会给受害者什么程度的拯救,但好歹是给了他们生的希望。

今天,就该给所有事情打个句号了。楚栩十分紧张,他曾成功逃出过一次,按理来说不应如此担心,但不知为何,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已经接近岸边的企鹅,下一秒冰层却裂开一般。

他烦躁的搓着头皮,将自己原本蓬松无比的头发揉搓的乱七八糟,毛线一般,肆无忌惮的凌乱在每一个地方。拼死一搏,反正他也无数次反复横跳在生死之间,也不差这一回。这惴惴不安的心,到底是在担心他还是在担心他人。

楚栩停下了手,缓缓擡头,布着微红血丝的眼眸登时盯住了窗外的不远处。此时正是临近黎明,距离玫瑰答应他的时间还有很久,只不过他睡不着,这些天里他常常因为噩梦半夜惊醒,最后都会以日出带来的红晕来评判新的一天的开始,而并非神清气爽的从睡梦中醒来。

一次又一次熬过夜晚的他,终于迎来了真正的黎明。

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啊,他盯着外面似乎被风吹动的云,好像看到了藏在云层后的太阳,不久之后便可以挣脱云的遮挡绽放出真正的光。

破晓般,冲出牢笼。

望着那片云彩,他似乎偷窥到了自己被放逐的未来。

下午,玫瑰如期而至,那时的楚栩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甚至特地将毛躁的头发梳顺,换了身洁净的衬衫。连烫都没烫过的头像是被施了魔法,简单用手一缕便有了型,甚至比理发店中出来的还好看。

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招待玫瑰,而是迎接自己的未来。

“实验室,这里就有,不知为何你突然起兴想要去看一看。”玫瑰伸手扶起楚栩,习惯性的便想去环抱他,楚栩也是极其配合的没有躲闪,含笑盈盈的望着他,深情的模样简直如同换了个人。

楚栩微微叹了口气,强忍着心态任由他来,殊不知搭在玫瑰脖颈后的手不断打颤,宛如患了很严重的甲亢一般。他松开了手,继续笑着回望他,道:“自从回来我也一直无所事事,无聊死了,我就想找个地方好好找点事做。”

“你没必要的。”

“不行。”楚栩道,“在这个地方,实力才是唯一的标准,不然被人背地里说闲话怎么办。”

“你原来还在乎这些?”玫瑰显然有些惊讶,但只流露一时,随后便又换回之前伪装似的笑容,道,“其他的也可以,为什么非得是实验室。”

楚栩尴尬一笑,嘟囔着般道:“因为我只会这个了,也只有这个能拿的出手了。”

他偏过了头,自然没能看见玫瑰眼神中的不同。如果这种状态能在他的脸上保持的更久的话,楚栩一定能看出不对劲。那种僵硬的笑,似乎只有面对自己不信任的下属时才会露出,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很少在楚栩面前展现。

“好,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玫瑰看向他,说的话欲盖弥彰,似乎还有着没说完的下半段,只不过被他噎进胸口处,不愿发泄。

江山踩点的时间比他早,他提早告诉楚栩三楼的实验室都被他撬了锁,人只要被关在里面,无论如何也是出不来的。楚栩本来以为他在夸张说,毕竟玫瑰的实力他们也算是有目共睹,仅仅是一块门板而已根本困不住他,但也算是拖延了时间。

现在一看,楚栩觉得就算是十个灭霸过来也踹不开这门,他们到底在防些什么?每间实验室的门窗都用厚厚的铁门封锁起来,下方空出的缝隙也不过一厘米,似乎要将实验室内部与外界形成完全封闭。

并未开灯的走廊被屋外的光照亮,半阴半明的地面倒是让楚栩幻视那日的工厂。也是相同的实验室,更是相同的铁门。那日几乎斩灭了他所有希望的门,今日他却将赌注放在它之上,楚栩攥紧了止不住发颤的手,宛如握住了自己不安的心,强迫着它恢复正常,继续迈步向前。

中途玫瑰意外接到了个电话,便独留楚栩一人在那里待着。他似乎是故意给自己留下一个完美的时机去逃跑,但江山事先早已给楚栩叮嘱过,不要相信玫瑰所讲的任何一句话,你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因此他遵守玫瑰的嘱托,托着腮站在那里发愣。

幸好玫瑰真的只是打了一个电话,没过五分钟他便迅速返回,顶着那头红头发笑着返回,跟个傻逼一样。楚栩有些厌烦的想要偏过头,在心底狠狠的唾骂一声。

过度的迎合只会让玫瑰产生怀疑,楚栩这些天一贯的套路就是热情但也不那么热情的模样。他知道玫瑰会解读他的每一个举止,但楚栩也不在乎这些了,只是硬着头皮往前走,往前走就可以了。

没人护得住他,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玫瑰最后在一个实验室前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楚栩。楚栩不确定的指了指门,问道:“是这里吗?”

玫瑰含笑点头,随后贴心的为他推开了门。

被他提前打扫过的实验室确实干净,甚至还因为他的到来专门连上了电源,只不过仍旧漆黑一片。楚栩患有幽闭恐惧症这事几乎人尽皆知,暗处的空间一般来说他都会违避。玫瑰自然知道这一点,他便不会让楚栩进入,这一次仍旧一样。

“我去开灯。”他久违的开了口,嗓音却莫名其妙的沙哑,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说的话更是模糊不清。

感冒了?楚栩明明记得玫瑰的嗓音来之前还并非这样。

可他在乎不了这么多。

他点头应下,双眼紧紧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同时心也开始急促的跳动起来。楚栩立刻屏息凝神,在黑暗中死劲搜查着玫瑰的身影,怕他隐于黑暗等待反击。但没有这个可能了,因为他的那头红发太过于好认,楚栩就这么死死的盯着他走动,走动,一直到开关处。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处,不断攥紧着,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砰!”

白炽灯乍然亮起的瞬间。

门也被楚栩关上。

他无意识的推了推门,似乎下意识在确保门是否关紧,但双腿却接收到了另一个指令,在动静响起的瞬间撒腿就跑,一气呵成,不够三秒钟他便跑到了不远处的安全通道。

顺着安全通道往下,是江山留给他的逃生暗道。

楚栩无暇顾及后面,闷着头的朝前奔跑。箭早已射出,他也便不怕造成的后果了,不知疲惫的往前方奔去,用尽全身力气朝江山身旁跑去。

似乎是造成的动静太过于微弱,守卫们到现在也没能发现楚栩的逃跑,他一路绿灯的跑到二楼窗口处,用着江山事先准备好的绳索一步步爬到楼下。心脏处不正常的颤抖几乎将他的兴奋值拉到极限,现在的他整个脑子只充斥着一个想法。

他要逃出去。

在高空中他便瞧见了处理好外圈的江山,正焦急的在哪里踱步,等待着楚栩。擡眼见到他时眼神中竟不自觉的盈出泪水,似乎与楚栩感同身受。

“快点!”他小声的叫到,额头处全是泌出的冷汗。慌张无比的他似乎等不下去了,回头望了一眼逃生的洞xue后便急匆匆朝前迎接楚栩。

楚栩急不可耐的蹦了下去,身手还算好的他并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受挫,稳稳落地后极力奔向江山。

周围什么人都没有,除了地上躺着昏迷的守卫之外并无他人,仅有他们两个奔向互相。没人阻止他们,胜利近在咫尺,伸手便可以触碰到。

这么简单的就逃出了?楚栩瞧着逐渐清晰的江山有些愣怔,他一直恐惧着的牢笼竟这么容易便能逃脱,那他之前的害怕都算些什么。

还未等楚栩从惊愕中缓过神来,江山顿时脸色一变,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随后不知为何甚至想要停下脚步。

楚栩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正想用因为紧张而干哑的嗓子开口询问,却不想他突然加快速度跑向自己,甚至歇斯底里的喊道。

“后面——!”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习惯性的收指令回头,却没想到回头瞬间一枚子弹与自己脸颊擦肩而过,直直飞了过去。随后便是一阵痛苦的呻吟声,江山自此没了声响。

变故来的太快,即便是聪慧无比的楚栩也有一瞬间跟不上进度。脸颊处被子弹擦出的伤痕火辣辣的,他甚至能感觉自己的血液找到了一个出路,正不断逃离着体内。

体温顿时降到最低的他大脑几乎被冰封住,宕机的样子促使他的动作停在了转头的时候,随后再也移动不了。

怎么回事?他默默问自己,僵硬的转头,映入眼底的确实他最不想见的画面,也是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

一颗子弹正中江山。

他的尸体躺在地下,流出大量的血液。临死之前江山还将手臂朝前挥着,眼睛也睁的大大的,似乎临死之前还在想着楚栩,让他赶紧离开,即便是自己的下场是死不瞑目。

“怎么会……”楚栩难以置信的捂住嘴,眼泪顿时憋不住的倾涌而出,顷刻间便占据整个脸颊。他急促的呼吸着,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脚步踉跄的朝他走去,却痛苦到甚至不能正常走路。

“他死了哦。”一阵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在讨论明天该吃些什么。他闷哼着笑,骤然提高了语调,道,“是你害死了他啊,楚栩。”

“不是的……不是的……”听到动静的楚栩僵硬着转头,在看到身后人的瞬间便变的有些疯癫,控制不住的朝后退了好几步,最终因踩到江山的尸体摔倒在地。他摇着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会逃脱的如此顺利,明明自己已经把他关了起来。

玫瑰不断前行,笑的愈发猖獗,最后一脚踢开江山的尸体,站在楚栩面前,道:“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逃出来的,明明你们都已经万无一失了,明明那个铁门根本打不开。”

“所以说,为什么呢?”他微微一笑,自顾自的拍了拍手。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建筑物中竟钻出一个人,身高体型远远望去都与玫瑰别无二差,仔细一瞧,脸庞甚至都和玫瑰一模一样!甚至火红的头发卷起的幅度都没有任何变化!

玫瑰朝他勾了勾手指,等到那人走到他面前后一把拽向他的脸,拽到的眼眶逐渐扭曲都不肯松手,似乎要将那人生生捏死。在楚栩几乎失神的眼神中,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人的脸庞在玫瑰的手下逐渐松动,最后直接从脸上脱落。玫瑰一使劲,整张脸皮便被他硬生生的撕了下来,一同下来的,还有那血一般的头发。

易容……他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个“玫瑰”不对劲,楚栩的嘴巴微张,眼眶之中也是源源不断的涌着泪水。

他没有撕心裂肺的喊叫,并没有第一时间发泄出自己内心的悲痛,他只是默默的哭着,无声的接受着一切的一切。如同他的世界一样,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创之下再次暗掉了。

玫瑰有些厌烦的甩掉了手上的假皮,蹲在楚栩面前,捏住了他的脸。怜惜的目光如同盯着猎物一般扫在楚栩的脸上,玫瑰微叹一口气,伸手抹掉了所有的泪,道:“你们的把戏真的很老套,想要装作没发现都不行。”

“小栩,你明明可以跟着我安心过完这一生的,我们甚至可以葬在一起,你死了,我自然不会多活。”他摇了摇头,道,“可惜啊,你真是被周围的蠢货带着犯了蠢,”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现在蠢货死了,我仍旧爱你。”

“我们啊,仍旧好好的。”

他道,随后再次捏紧了楚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