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相见

再次相见

楚栩确实小憩了一会,但并非是听从玫瑰的命令,而是他已经将近四十八小时未眠,精神状况也几乎跌落谷底。他可以肯定,在他看不见的四周绝对会有微型的摄像头在悄悄的监控着他。

即便是不知道在哪里,楚栩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警惕,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尽量将面部埋进臂弯中,使它被自己死死盖住,以便于避免一些突发状况。

无法否认的是,带有目的性的睡眠算不上真正的放松,只不过是为了应付生理需求迫不得已的阖眸而已。在这短促的两个小时以内,他已经不知道醒来多少回。每一次睁开眼便瞧见那雪白的墙壁便心生恍惚之感,尚未完全松懈的大脑便在第一时间提醒着他。

楚栩常常会盯着自己的手背看一阵子,悄咪咪的抚摸着无名指的根处,仿佛能从那死寂一般的空荡荡之中瞧见昔日的充盈。但最后总归是现实冲破了幻想,静悄悄发呆十分钟后,他便会再次昏沉过去,随后再次醒来。

如同循环一般,在这炙热阳光正烧灼大地着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让其心生冷汗。

庆幸的是,楚栩早就预料到这一番情景,没人能够看到他背地里的窘迫,只有不愿面对的他自己。

阳光逐渐消退的时候,楚栩并不打算继续装睡来消磨时间,彻底的轻松的翻了个身,在喘息的空隙之中简单的松弛了一下筋骨。被手臂遮挡住大概的眼睛直溜溜的环视着周围,随后深吸一口气,缓慢的坐了起来。

整间屋子的布局十分单调,兴许是玫瑰担心楚栩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借用东西企图逃离吧,他仅在这个偌大的空间之中安放了一张床,其余的,便是那扇从没被楚栩关上的窗户。

由于和他处于同一空间的物品实在是太少,每每视线望向门旁的时候,楚栩总是会感到发自内心的孤独感,甚至从中瞧见了自己仍处于牢笼之中的那段时光。但对比于那时,此刻自己的处境竟然是会被那时的自己羡慕的程度。他所厌恶的,却是曾经自己梦寐以求却不得的。

所以他只会将视线移至窗外,即便透过那里擡眼便能见到那丛像是不会败落的玫瑰。

吹着秋日清爽的微风,手中捧着一本古典细细品味,看似惬意的生活,却只局限于一个宽敞却又狭隘的世界之中。楚栩如同嚼蜡一般机械的翻看着纸质的书,他并非是看不懂,只是眼神触到上方的白纸黑字便会想起玫瑰贴在他身旁的触感。

蚯蚓一般贴在身上,冰凉又黏腻的感觉近在咫尺,洒落在脖颈处的温热气息更是折磨到楚栩差点疯掉。他实在是承受不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压抑着自己呕吐的想法,将自己毕生的演技都尽数展出,只为博得玫瑰的欣喜。

笼中的金雀永远是丧失自由的,高塔上的公主也绝不会遇见能够彻底拯救自己的王子。擡头便能看见天的生活,无论再怎么渴望,终究只是痴人做梦而已。

自缢,才像是最好的方法。待到灵魂升入天空,尸骨埋入大海,真正的自由,便不期而遇了。

“可我不想死了……”楚栩呓语般道。他那有了内容的遗书,却不想赠与他期寻到的人了。

飞虫一般的时间不经意着从罅隙中飞逝掉,独留尸体一般的残光在眼前变幻着。楚栩眼睁睁的瞧着那丛玫瑰在眼前不断暗淡下来,中午在阳光下闪烁着的水珠也随着时间消失殆尽。目光所及,逐渐变的昏暗,如同天空被封锁尘灰的纱布笼罩住一般,尽失全部色彩。

再次从灰暗中回神,是因为一阵急促的鸣笛声。悠扬却刺耳的声音起初从不远处传来,随后逼近,直到震耳欲聋。

先前只剩枯叶的小道竟在半晚时分有了第一丝人气,随后所有便如同苏醒了般,阵阵声响逐渐从四面八方传来。那阵笛声犹如春天的第一声号角,随之而来的,是万物复苏后的欣欣向荣。

楚栩的眸子中难得的有了失神外的其他反应,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控制不住好奇的朝窗外瞧去。身下的链锁被他的动作牵连着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听似佩环碰撞般人畜无害的声响,却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楚栩的行动。

他无法在一片黑暗之中看清具体的实物,待到一切都消失后,他仍旧趴在窗台之处,一只脚伸在离身子很远的地方。别扭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活似渴望着自由的鸟一般,贪婪着吮吸着空气的味道。

“什么啊……”他有些失落的垂下了头,灿灿的收回了身躯。脚踝处因为拉扯留下的红印又开始隐隐作痛,无可奈何之际,楚栩背靠着窗子所坐,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险些破皮的皮肤。

兴许是神智暂时无感,等到脚步声彻底出现在门外的时候,楚栩才从恍惚中回神。再一擡头望天确认时间,却不想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几颗异常闪亮的星也从黑夜中脱颖而出。

咔嚓。

在楚栩愣神的时候,身后的门遽然打开,这时脚步声却骤然顿住。门外黑洞一般深到看不见尽头,开门人还迟迟不愿进来,无声的在门口徘徊着。

楚栩立刻从先前的惊吓转变为疑惑,皱着眉头朝那方看去。他觉得应该是刚处理完事物的玫瑰,这个点过来倒也不算意外。

该不会要在这里过夜吧……楚栩有些难受的团了团手,已经恶心到仅仅是想胃中便一阵翻涌。即便是在物质方面玫瑰并没有亏待与他,但是这里空荡荡一片,实在是不适合两个人同眠。

不,尚且不能称之为同眠,而是更为折磨人的陪睡。

楚栩的眼皮止不住的跳,瞬间表情管理便有些失控。能与玫瑰和平共处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若是真让他和玫瑰同处于一张床上,还不如从这里跳下去来的痛快。

外面的人不知僵持了多久,漫长的等待甚至让一直屏气等待的楚栩都感到不耐烦。他的眉头蹙的更加用力,精致的五官也在瞬间有了扭曲的迹象。他的头一直朝着那方够着,只不过更加短小的链锁让他的活动范围仅局限于床铺中央,多一点都无法看到。余光仅仅能瞧见那双放置在前方的双脚的一些细节——

是隐隐约约的粉红,却在着眼的地方看到了更为大片的血色。

在一片白色之中尤为鲜艳的粉顿时吸住了楚栩的视线,令他不禁想起一个同样对粉色痴迷的故人。但还未等他彻底反应回来时,那人便在在一声清亮的答应过后突然擡脚埋进。

四眸对视之时,楚栩骤然愣住。仿佛脑海中的幻想被神明刻意察觉到一般,本不该出现在现实中的形象竟极其真实的展现在自己眼前。他木鸡一般呆在原地,双眼不受控制的瞪得几乎要蹦出来。

似乎是认为自己仍处于梦境之中,楚栩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出质问,而是淡定的蹙了蹙眉头,眼神朝着窗外的夜色瞟去。说什么鬼呢,怎么可能,他强迫着自己勾起一个苦涩的微笑,难以置信般的合上了眸,仿佛再睁眼便是一片灿烂的阳光。

梦太长了,长到仿佛与现实融为一体,随着天延伸至无穷无尽。楚栩知道自己一直对江山的事情耿耿于怀,但能够在梦中见到他,并且还是这种处境,还真是前所未有。

“你……”楚栩故作淡定的收回自己定格在半空的身躯,努力将自己塑造成无所谓的模样。自己却殊不知,在眼神从江山的身上退下去的第一刻,手便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江山停在门外,意味不明的盯着被禁锢在床上的楚栩,握着门把的手愈发收紧。他这么可能不清楚楚栩的心情,他可是曾经治疗过楚栩的专属心理医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迟迟不敢踏进这间屋子,即便是玫瑰一再催促。

楚栩的反应非常出乎他的预料,但在这种场景下又不由的合理起来。江山其实比楚栩更要紧张,来时的路上他便得知了自己此趟所要见的人。从上车开始,心脏便怦怦的跳个不停。

他才像是被捕的那一个,他才像是对整件事情一无所知,到头来被欺耍的那一个。

江山有些忐忑不安的咬了咬嘴唇,深知打开门后便又另一双眼睛在暗地里默默盯着,便开始警惕起来。既然事已至此,他想,不如坦然去面对。

“小栩……”江山关上身后的门,靠在门旁轻轻的唤到。见楚栩因为他的这一声呼喊举动骤然停止,心情便又开始急迫起来。他无力的朝前伸了伸手,清楚明白楚栩若是知道真相的话一定不会轻易原谅自己,微微伸的手又不自觉收回,心如死灰的站在原地。

“别忘了我给你的任务。”

玫瑰空灵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如同环绕在身边的鬼魅一般,如风一般悄无声息的到来。这抹声音吓了江山一跳,到底是因为声音响起的太过于突然,还是因为玫瑰仅仅是随口的一句话便具有强烈的威胁性,江山其实也不清楚。

他知道,玫瑰的话极具作用力,无论怎样,都足以恐吓他朝前继续发展着对话,进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不过……江山擡了擡头,面对于昔日知己的背影,他于心不忍。之前是,现在仍旧是。

他犹豫的迈着脚前进,逐渐朝楚栩靠近。像是妄图安抚楚栩的情绪一般,江山嘴里不断嘟囔着什么,但最终仅让楚栩听清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谁!

简简单单三个字的碰撞溅出的火花顿时在楚栩心里掀起熊熊火焰,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生气。更为准确的说,是江山犯过的蠢甚至让他数落不过来,每一件单拉出来在以往都是会大吵一架的程度。

“滚……”楚栩从江山第一次开口便清楚自己早已从梦中醒来,与往日许多次一样,不得不的承认现实。他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不愿回应江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便是在试图控制自己的神智,让自己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可是江山的一遍遍的呼喊无疑是扰乱了他,楚栩越来越愤怒,甚至在江山伸出手触碰他是反应激烈的拍掉了他。终于,他不在选择内耗自己,而是顺着猛的伸手抓住江山的衣领子,另一只手甚至想要捏住他的脖子,却不知为何萎缩般的收了回去。

“你他妈还有脸回来。”楚栩简直愤怒到了极点,一是为江山先前淡漠生命,将月姐残忍杀死的事,二是他竟出现在入内雀内部机构!他怒骂的瞬间逼近江山,另一双手还没彻底收回去便改变了方向,狠狠的在他脸上来了一拳。

楚栩虽说身体略显单薄,但好歹是学过很长时间的格斗术,浑身上下即便脂肪不多但也练出了一层薄薄的肌肉。穿上衣服显现不出,脱下却刚劲有力,力气也是有的。况且这一拳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威力更是无比的巨大。

江山的脸顿时往侧边偏去,不经意间仿佛还幻听到骨骼扭动的声响。他不算白皙的脸庞更是因为这一拳显出了突兀的红,在脸庞上正好和嘴角出因为牙齿撕咬流出的血想照应。

他愣怔在了原地,却甘愿被楚栩大骂,嘴里只是不断重复着“对不起”。

“滚,别让我再听见这三个字。”楚栩咬牙切齿的道,“你他妈知道你自己干的事有多操蛋吗,一声不吭的就逃跑,什么也不跟我说,到头来自己全揽自己头上了,你以为你自己多仗义啊,跟个傻逼样,我他妈到底是咋瞎了眼才跟你做朋友。”

“还操蛋的告诉我啥事别噎自己心里,到头来你自己却犯了这个错。江山,你还是个心理医生,你为其他人治疗的时候你会不会惭愧啊。”楚栩步步紧逼,誓要将江山憋在心底的情绪看个透彻。

他紧盯着,不满于他的一味躲避,甚至想要站起身来,却碍于链锁无法挪动。

“啧。”楚栩烦躁的瞥了一眼脚踝处,一伸手将江山更朝自己脸的方向拉进,嗤笑着道,“怎么回事姓江的,怎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你他妈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一个月不见,你他妈除了脑子缺钙还突然哑了。”

“不说话是吧。”他松开了手,指着门外道,“不说话就滚,我还没落魄到必须跟一个哑巴谈论事实的地步。”

“我告诉你江山,我俩好歹朋友一场,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解释,那我们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了。”楚栩道,“月姐那事,你做的太他妈傻逼了。至于你为什么出现在入内雀这事,我不想知道了,你赶快滚,别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江山眼见楚栩意已决,怯懦之心又不住的泛上心头。他垂眸,神色不明的望着楚栩,却在楚栩眼中成为一种肯定后的羞愧。

“对不起。”他仍旧道。

楚栩把险些湿润的眼眸擡起望向江山,瞧着他木讷的模样又忍不住来气。他知道自己这个挚友的日常模样,这种情况也极为罕见,除非是收到了打击和刺激。

一想到这,他对江山的怨气也不由的放少。毕竟他的遭遇也不算好,江水所做的一切都足以让他碎尸万段。楚栩扶了扶额,无奈却又悲悯的喃喃道:“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是什么,才能让一切发展到这个局面。他没能问出这后半段,反倒是将渴望般的眼神投向江山,柔着神色无声询问到。

他本以为江山会像之前一样闭口不谈,却没想到他在和楚栩对视的一瞬间,眼神往周围撇了撇,像是在指示着什么。

顺着视线看去,是一片雪白的墙,上方空荡荡的,干净到连昆虫都存活不了,那他是在指些什么?

楚栩恍然大悟。

他哪是不想说啊,而是碍于背后有着另一双眼睛暗中操控着,根本没法道出啊!“嘘。”江山偷偷贴近楚栩,无声的打着口型,眼神却愈发凝重。

楚栩的神色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随后立刻反应过来,神色鄙夷的继续道:“你到底要做些什么!神神秘秘的,不说赶快滚!”

若不是他的语气相比于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缓和,不然江山也要怀疑一下楚栩是否真正理解到了自己的意思。幸好,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默契,江山难得的露出一抹微笑,却被苦涩轻而易举的遮盖住。

“小栩,你最近晚上有关灯睡觉吗?”江山有条不紊的理了理被楚栩拽至褶皱的衣领,拿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坐在床旁。

话题变幻的如此之快,一时间竟让楚栩有些琢磨不透。他不清楚监控到底在哪个方位,便只好全面控制自己的面部管理,一举一动都有被精心设计过。他再次“啧”了一声,颤颤巍巍的伸手抚着疼痛更加剧烈的脚踝,怒道:“别叫我小栩,恶心死了。”

在旁人看来,楚栩对江山态度的突然松懈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而江山秉持着已定的态度,整个谈话才能由此继续下午。

“我觉得你还是如实回答要好。”像是玫瑰的威胁起了作用,推了推眼前不知何时带上的平镜,晦暗的眼神紧紧盯着楚栩,淡漠着道。

楚栩背靠墙壁,脸上毫无血色。先前因为愤怒产生的红晕也慢慢消退,独留一片伪装之下的枯败。他挑了挑眉,道:“问这个干什么。”

“只是确保一下一些事情,简单问几个问题,稍后还会有专门的医生来给您检查。”江山道,“这是命令,小……楚先生您没有拒绝了权利。”

“恶心。”他几乎发自内心的道。

楚栩撩了撩头发,眼眸回避着江山这副让他作呕的样子,漫不经心的环顾着周围,道:“最近没有。”

江山顿了顿笔尖,有些担忧的擡眼望着楚栩,问道:“为什么”之前不是已经好多了吗……

楚栩戏谑的眼神盯着他,如同在看一个傻子,随后用手指了指脚踝道:“要不,你猜猜”

江山顺着垂眸,心间顿时松下了石头。原来是够不到,他的呼吸瞬间缓和了许多,默默揶揄自己太过于敏感。楚栩比他想的要坚强,不可能仅因为一点火便烧了整个心理防线。

“不要打哑谜。”江山兀自的垂下头,小声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楚栩白了他一眼。

“最近您有过什么异样的感觉吗?比如总是莫名其妙对眼前的景象感到陌生或熟悉,自己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江山继续问道。

楚栩更加疑惑,仔细打量了江山一遍后不假思索的回道:“没有。”

“好,最后一个问题”江山停下笔,从大褂中掏出一直被自己隐藏的道具,将其递到楚栩面前,道,“拿着它。”

他递给了楚栩一个黑匣子,也就巴掌大小,所以被他轻而易举的塞进口袋中。楚栩没有伸手接过,双手仍旧环在小腿处,仅有眼神在二者之间飘荡。

他不会再轻而易举的信任江山了,即便他似乎有苦难言。

江山的手就这么在半空中停留着,被楚栩这么不礼貌的对待。他没有半分恼怒,反倒是像看孩子一般用柔和的目光看着楚栩,即便是效果被遮挡物眼镜消减半分。

“不会有事的。”他道,“就一小会。”

楚栩虽说没给多余的反应,但能够看出他的戒备已经不如刚来时的浓烈。兴许是江山的话真的充斥着无害,他无声的深吸一口气,在斟酌过后还是犹豫的伸出手接了过来。

很轻,到手之后楚栩的脑海中仅剩着一个想法。盒子如同泡沫做的一般,轻飘飘的,仿佛尾部牵上细线便能像风筝一样飞起来一般。纯黑的外表甚至连凸起都没有,做工尤为精致,看得出来是个不菲之作。

“干什么?”楚栩不明所以,便用手团着小黑匣子玩,撇了撇眼询问江山道。

“背面有个孔,从那里看向里面。”江山含着笑靠近楚栩,耐心的为他指导着方式,像是可以讨好一般,故意创造着肢体接触。

楚栩狐疑的望向他,随后将黑匣子放置眼前,细细观察着。

刚开始的黑匣子里面和外面一样,漆黑无比,放眼过去甚至找不到一个落眼点。他蹙了蹙眉,正当他以为江山在蒙他的时候,江山的声音突然响起。

“集中注意力,耐心等待三分钟,期间最好不要眨眼。”

空灵的声音竟让楚栩产生了恍惚之感,缥缈如鸿毛的声响像是从千里之外传来,还未等他彻底听清,便无力的飘散开来。

啰嗦。

楚栩心中不满的嘟囔着。

随着他注意力的加深,周遭的一切杂音也顿时像被风吹走了一般消散的彻彻底底,楚栩的情绪也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宛如视线前方是暗藏已久的秘密,而自己,则是在无声的偷窥着。

江山的提醒也并非完全无用,不知过了多久,楚栩的眼前的景象居然真的变幻起来!先前因为失神在一片黑暗中升起的虚幻星光在缓缓移动,逐渐凝聚在一起,像是终于寻找到同类了一般,难舍难分的粘在一起,逐步组成一个豆粒大的发光点,在楚栩眼前闪烁着。

“你看到了什么?”江山的声音再起响起。

在日常生活中甚至算小的轻语如同惊雷般在耳旁炸开,所到之处牵连着发生足以毁天地的地震。眼前好不容易才得以聚集的光点也因为突兀的巨响不受控制的炸裂开来,又恢复成先前的点点星光,最后消失不见。

楚栩脑子有些发昏的扔开黑匣子,眼神却又不自觉的偏向它。他厌恶着给黑匣子给自己来的感觉,却又沉迷于它的神秘。

说不遗憾是假的,他眼瞧着光点越闪越大,越闪越大,闪光弹一般将要充斥整个视野中央,似乎要形成什么画面,下一秒却功亏一篑。

江山的神色难得的严肃,一字一顿意志坚定的道:“回答我。”

“一个光点。”楚栩耸了耸肩,道,“只不过最后炸了。”

江山听完后若有所思,随后再次将黑匣子塞进口袋之中,合上了整个本子。他望着楚栩,一副想要开口却又难言的模样,眼神却黏腻到让人难受的很。

又是这个眼神,楚栩的眼皮难堪的跳了跳,他实在是无法明白自己昔日的好友到底在想些什么,这甚至已经到了他无法理解的范畴。

“行,楚先生,今天的问话到此结束。”江山拍了拍身上,站起了身,和楚栩面对面的道,“您的状态很不错,还请您一直保持着这种心态,撑到结束。”

“以及,希望我们下次相见之前,您能处理好自己身上的一切障碍,这样才有助于我们更深入的治疗。”

江山再次朝楚栩伸出手,期盼着他的回应。

楚栩嗤笑一声,扶着床褥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江山,缓缓的握上了他的手。

江山说的已经够含蓄了,同时他也相信他和楚栩足够默契,伸出手便是向他确认此事。

他是在让楚栩努力为自己和他制造一个独处的机会,他有话对他说。

“下次见面,我更希望你保护好你自己,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杀了你。”楚栩微微笑了笑,道,“我从来没有原谅你。”

江山愣怔一瞬,微微垂眸,无奈的勾起嘴唇,淡声道:“这么冲动,还是第一次。”

随后他毫不胆怯擡眼和楚栩对视,和往常接受了无数遍楚栩的请求一般,道——

“我会的。”

江山缓缓退出了房间,临走之时还恋恋不舍的回头瞧着楚栩,像是不放心于他一人待在这里,看第一次独立的孩子一般满面担忧。但不知为何,他的瞳孔猛缩,随后干脆利落的退了出去,脚步匆匆的像是有魂灵在恐吓驱赶着他一般。

楚栩感受着周遭的重新趋于平静,缓缓的昂着头,随后露出无奈的嗤笑。还是像梦一般,他想到,随后掏起在慌乱中被扔到一边的书籍,默默的埋头轻嗅起来。上方的字丝毫入不了他的眼,此刻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万籁俱寂。

“怎么样?”

江山刚一出门,迎面便撞上自己最不想见的人。他很惊愕,先前在门口处听到玫瑰的催促声还以为又是耳机中传出的声音,却不想玫瑰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门后,正用他那蛊人的眼眸揣摩着他的每一个行动。

听到声音的瞬间,江山几乎背后瞬间冒出了冷汗,手心处也逐渐攥不住门把手。他快速深呼吸,装作还没反应过来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借用将门彻底关闭的时间努力调整着表情姿态,同时在确保好楚栩不会听见后装作冷静的转身。

黑夜之下,两人同时被笼罩在不见五指的黑雾之中,没有一丝光亮的走廊漆黑无比,他们只能借着窗外射进的月光来辨认彼此。

即使月光太过于微弱,玫瑰的那一头红发也极其耀眼。江山缓了缓呼吸,尽量让自己的破绽不那么快露出。他可是心理学家,自然清楚表情上的信息。

“没有漏洞。”江山勇于擡起眸子和玫瑰对视,道,“和那时一样,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外力,他便不会想起。”

玫瑰听后发出一阵阵低沉的笑声,宛如来自深渊的魔鬼,笑的寒人心骨,刺人肌肤。他撩了撩散落在眼前的红发,笑道:“果然啊,果然。”

“就算是林深成,也没能彻底打开他的心扉。”玫瑰道,“他或许都从未爱过林深成。”

“跟个笑话一样。”玫瑰望向被照亮半边的门板,脸上的笑瞬间收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不易察觉的落寞,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竟发着微弱的光。

“他从未爱过任何人。”

这是玫瑰的最后一句话,即便是江山,也从未见过这么复杂的情绪在他的脸上显现出。江山眼瞧着玫瑰渐行渐远,并不打算跟上去,愣怔在原地,正细细揣摩着玫瑰那个被暗色遮住大半的眼神,却始终琢磨不出一个所以然。

庆幸,讽刺,又落寞,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江山可以说,玫瑰是他从业始上所遇见的最大一个障碍,他能够看透任何一个人的心理,包括只想活着的荼蘼,却始终看不穿玫瑰。

他会有失神的一天吗?江山十分好奇,却又不想在这个危险的男人身上寻求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