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地狱
自然地狱
他调整了一下座位,让自己和那人之间的空隙更加隐秘一些,在他的手背上,如同挠痒痒般继续商讨着接下来的行动。
他知道和所了解的东西还是太少,必须要自己去探索,自己去为自己铺下后路。
在一旁的监控下,呈现的确实清晰无比,如同存在于白昼的屋内。监控准确且冰冷的记录下了房间里的惨案,但碍于他只是一个没有意识的器械,便没能发现角落处两个人的密谋。
但监控下,却清清楚楚的照出了所有【人类】的面孔,年轻人的悲愤,被追债人的憔悴,以及所有人都有的不甘,和那个如同盯着猎物般正眯着眼睛死死盯住林深成的红发男人。
而另一边的楚栩,正与世隔绝的依靠在摆满香槟酒的桌台边,仔细捋着一路来发现的异样。他面上从容不迫,却总是焦躁不安的搓转着高脚杯柄部,惹的其中橙黄的香槟酒险些撒出。
或许是间接性印证他的猜想,他这边则是比林深成自由的多了多。现是并不存在于他这边的搜身,再是关机后便可以随身携带的手机,无一不在告诉楚栩——
【自然】的权限足够大,甚至可能大于【春天】。
但目前为止楚栩无法确认,并且他并不能了解到林深成那边的情况,只能依靠自己的思考来进行下一步。
引他而来的女生在进场前便已退下,楚栩进场的瞬间便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精味,甚至还掺杂着难以启齿的怪味,二者混合威力大到仿佛化成了实体,熏得楚栩差点就睁不开眼。
他在面具和头发的双重保护下大胆的蹙起了眉,清亮的眼神也似乎为了隐瞒什么般的被眼皮遮盖住大半,随后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那群纸醉金迷的富豪们。
随后楚栩便发现了令人感到后怕的不对劲——明明是程度大到不逊色垃圾场的臭味,这群富豪们却如同与它不处于一个时空般没有反应,反倒是在股难闻的气味下更加放飞自我。
就仿佛这股气味在他们的意识中,并不是让人感到呕吐的腥臭味,而是天上来的神雾一般,珍惜无比。
楚栩还未能来得及更加仔细的观察,便被迎面而来的服务员打了个照面。服务员与先前的两位并不一样,他带着厚到只露出眼睛的面罩,用着无比卑微的语气对楚栩道:“【自然】,喝完这杯酒再进去吧,我保证会让您有着与之前并不同的体验,这会成为你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刻。”
“抱歉,我不喝酒。”楚栩捏着嗓子,用着委婉的态度回绝了他,正想迈开腿从他的旁边绕过去,却在仅走出一步后就被他再次拦住。
他依旧弓着身子,只不过比上一次更加恳诚,就差将盘子放在头顶,让楚栩如同戏耍猴子般羞辱着他。服务员继续用着他独到的语气,自甘贱人一等的道:“【自然】,拿一杯吧,微微抿一抿也是可以的,我保证您会爱上他的味道。”
楚栩垂下眸子,一言不发的盯着服务员的头顶上的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神如刀子般锋利。可这人并没有害怕到后退,而是加大幅度的躬下身,好似楚栩现在说踩在他头上他都会愿意。
见这人心思如此顽固,楚栩只好微叹一声气,冷着嗓子道:“给我一杯,别挡我的道。”
在那瞬间,这个决定如同救了服务员一条命般,楚栩仿佛能够偷过厚厚的面具看到他欣喜若狂到扭曲的面孔,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一反常态的雀跃起来。
“您一定会喜欢上它的味道,祝您有个如同沉浸在春天的夜晚。‘春天’期待您的到来。”服务员怀抱着托盘,说话的语气都在微微颤抖,说完这句结束语后便迫不及待的抱着托盘转身离去,脚步匆忙到仿佛下一步就会摔倒。
楚栩捏着高脚杯,服务员的不对劲便告诉他了这酒绝对有问题,可能和那股难以启齿的气味脱不了干系。只不过……楚栩优雅的捏着高脚杯,缓步走进了人群密集的大厅中央。
那个服务员,走之前咽了口仿佛积存已久的唾沫,甚至激动到不像是收工的样子。用楚栩的话来比喻,他刚才的样子就像是完成任务回局里等待邀功的狗。所得的奖励,便是它期待已久,渴望已久,甚至贪图已久的最爱。
楚栩正想悄无声息的将高脚杯扔到旁边的桌面上,一瞥眼的瞬间却发现大厅四周如同雕像般站立的保镖们正虎视眈眈的紧盯着他。不,是他手上的那杯酒。
猫腻势必藏在其中,他来了个虚晃一枪,故作轻抿的样子将酒端致嘴边,实际上是用鼻子更为细致的闻了闻气味。
果然,酒杯还未到达嘴边,率先而来的便是那股刺鼻的酒精味,若不是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那丝恶臭味。
楚栩定睛看向人群中央聚集在一堆拼酒的富豪们,上瘾了般不分你我,甚至有了为那一杯小酒大打出手。这幅画面他像是在哪里见过,对他来说简直熟悉无比。
聚众吸/毒。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后知后觉的感觉合理,再联想一下服务员的那番话……楚栩真正意识到了恐怖之处,表面上金碧辉煌,如同人间仙境的大厅中,却是和山洞中的桃花源一般,是个伪装成天堂的地狱!
楚栩颤抖着眼眸,瞪大着双眼瞧着面前如同行尸走肉的一群人,心中竟萌生出后退的想法,却被他的理智死死定住在原地。
他不断呼吸着周围的恶臭空气,有一瞬间理智还被侵袭,竟出奇的感觉这股味道有一种身处在鸟语花香般的清香味!
楚栩顿感不妙,用被打磨到尖锐无比的手指甲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胳膊,尖物刺向手臂带来的疼痛让他的脑子顿然清醒。楚栩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着,这里到处都充满的毒品气味很容易在短时间内侵袭他的神智!即便是自己未曾正面接触过它。
他想起了进来前女生塞给他的一张房卡,心中立刻有了对策。他故意将手中的高脚杯倾斜下来,随后一鼓作气全洒在自己的衣服上。
“啊。”他如同受惊了般惊叫出声,细小且微弱的尖叫声几乎在瞬间吸引到了四周保镖的注意。楚栩用被面具遮挡住一半的余光瞧见了不约而同朝他看来的保镖,面上装作恼火的样子,眼神也满是惊慌的四处飘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不得不说,楚栩的演技真的堪比当代一些老戏骨,整个动作几乎没有一丝停顿,流畅到甚至比真实的更加令人信服。
他将酒杯慌忙放在旁边,极力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吸进那股迷惑人心的恶臭味,双手并下的提起宽大的裙摆,着急忙慌走到楼梯处,作势便想往上走去。
“【自然】,请您给我一个上去的理由。”
楚栩也未曾料到,正当他迈开腿已经踏上台阶的时候,会被闻讯赶来的保镖匆匆拦住。他不满的皱了皱眉,厉着语气道:“一点眼力见都没用,主办方叫你们来也是真够无能的。”
保镖一见楚栩态度强烈,便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道:“抱歉,是我们无能,给您带来困扰了。”
保镖这句如同在心中默背了无数次的话语甚至直接惹怒的楚栩,他几乎是发自内心的吐槽道:“什么人啊,明知道困扰还故意凑上来,我看你就是缺心眼!”他在发泄内心的时候又不忘贴合人设,说出的话更是脑海中带着急躁,匆匆忙忙的便上了楼,没有分给楼下独自道歉的保镖一分眼神。
此刻所有受邀参加的人几乎都聚集在了大厅处,二楼休息的地方更是一个人都没有。楚栩借着寻找房间的样子偷偷观察着周围,在确定二楼确实没有按有摄像头后长舒一口气。
即便是再不想问到那奇怪的气味,但人不可抗拒的生理反应还是让他无法抵挡的吸食到了些许。楚栩脑子一片昏沉,他慌慌忙忙的跑进了自己的房间中,没能来得及细致的检查周围便如同撕拉般扯掉了价格不菲的礼裙,甚至连上方被粗暴的动作拽掉的钻石都宛如沙粒般被人无情的抛弃在地面处。
他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捂着脑袋缓解着自己的思绪,若不是因为脸上还带着不能擦去的妆容,不然他真的想跑去卫生间狠狠的给自己灌上一口如同镇定剂般的生水。
“妈的……”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楚栩顿时如同起死回生般清醒过来,叹了口被污染的浊气后低声骂到。
这并不是聚众吸毒,前来参加这场慈善会的人虽然说都是对人印象不怎么好的资本家,但作为一个混迹在商场上的商人,底线该有,该做与不该做的内心也比谁都清楚,吸毒这件事万万不可。
前来参加的人可能和他所扮演的褚橙一样,单独认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慈善会,却没想到中了他们的阴谋。将新型毒品掺杂在酒水之中,被人在无意间喝掉随后上瘾,简直令人深恶痛疾!
楚栩光是想想便想将主办方的皮扒了,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即便是每个人都有可能干过损坏道德,破坏法律的罪行,但也不应该来以此让他们赎罪!
楚栩深吸一口气,总觉得本在肋骨间的心脏被无形中卡在了嗓子眼处,正在肆无忌惮的在那里限制呼吸。
甚至主办方的本意并不是做这种恶意的替天行道,而是通过这种举动来谋利,来满足自己!
他越往下深究越是感到悲催,索性不再去想。他搓了搓脸,当务之急是如何躲过那满大厅的毒气,他不可能长时间的憋气,吸入多过甚至还会产生幻觉……楚栩烦躁的轻啧一声,从衣柜中拿出事先准备过的备用礼裙,三下五除二的潦草穿上。
楚栩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跑到卫生间的镜子前仔细端详检查自己的面貌。粉底之类的早就被他在无意间就抹掉大半,幸好面塑师选用的粉底色号跟他的肤色几乎一样,这点瑕疵便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是替补的裙子,精细度当然比不上之前那条费尽心思的礼服,但也算是低调中不失华丽。楚栩微微理了理脖子上有些偏差的丝巾,舒出堵在心中的那口浊气后便如同下定决心了般擡眼望了望镜中的自己。
既然无法避免毒气,那便不如让自己的头脑始终保持清醒,比如——疼痛。
这是楚栩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有效且合理的方法了,他立刻跑到桌子旁,从柜子里翻出了主办方提供的水果小刀。他攥着那把小刀,用指腹轻轻在上方摸索着。
锋利度倒是可以保证,楚栩盯着手指上冒出的血滴,随后一手抽出纸巾将它细细的擦掉。
隐秘,随时能够触碰,且不影响正常行动的——楚栩揉了揉太阳xue,长袖的礼裙到是方便了很多,只不过伤口过小的话根本起不了作用。
他一咬牙,一狠心,忙从一旁抽出几张纸垫在手肘右下侧,随后用水果刀在上方切下了手指甲大的一块肉。
虽然削掉的只是一小块表皮,但过程带来的痛苦足以让楚栩面部苍白。他颤着手用纸巾将刀子包起,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得以缓会状态。
还好,运用专业知识的他特地避开了出血量大的地方,渗出的血也在短短十几分钟后便被止住。楚栩闭上眼睛轻哼一声,眼睫毛也如同发生暴乱般的剧烈颤抖起来,他移开了早就被浸染成血红色的纸巾,盯着皮下露出的那片红到格格不入的粉色嫩肉,竟忍不住的伸手戳了一下。
“嘶——”他几乎是在触碰到的瞬间便感到了剧烈的疼痛,本来还有些昏厥的脑袋顿时清醒起来。楚栩面色苍白的叹了口气,下一秒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很痛。但这也代表,他成功了。
他将周围的器具全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沾了血的纸巾全都被他撕成碎片冲进了马桶,那把藏不起来的小刀更是被他随身带在了身上,为了应对无法状况。
“好痛。”楚栩蹙了蹙眉,左胳膊处的疼痛简直让他无法忽略,即便是达到了提神醒脑的目的但还是有些扰乱他的思绪,“算了,总比陷入幻觉好,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幸好左胳膊用到的时候并不多,可以留给它足够的缓和时间。
他再次深呼吸,随后打开了房门,抽出房卡后慢慢退去。随着屋内最后一盏灯的熄灭,整间屋子重新恢复寂静,就如同从未有人从这里进出——除了床上有着一大片污渍的华服,已经从马桶中返上来,隐隐约约能够看到血色的纸屑。
赌场二楼的休息室几乎毫无变化,只不过之前岁月感浓厚的墙纸被撕下,换上了更为华丽的金纸。二楼和来时一样空无一人,略微低矮的顶部在昏暗的灯光下尽显阴森,如同不时会吹过来一阵一风般惹人颤抖。
楚栩左右环视着周围,耳边并不是与环境相匹配的一片寂静,而是楼下几乎要震破楼顶的热闹声。融合在一起的声响中时不时穿插着一些刺耳的吵叫声,即便是处于二楼的楚栩也不由的皱了皱眉。
“居然都标有名字……”房门上的标牌让他无法忽视,来的时候因为急忙并没有仔细查看,现在一看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总共350的房间,每一个房间上都标有着房间主人的名字,甚至上方还有这生平一般的东西。
楚栩凑近一位的房间细细端详着,竟惊奇的发现这个房间是专留给林母的!名字下方刻着的出生年份让他感到别扭,在配上黑的如同黑洞般的门,就如同墓碑一般。出生日期后面破折号所标的时间正是今天,就仿佛今天便是这里所有人的死期一样。
只不过整个门牌号搞得花花绿绿的,不知道是为了贴合“自然”这个主题还是刻意而为。
或许只有他一个人怎么想吧,其余人估计都已经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楚栩放下了准备摸一摸金属标牌,随后耳边又是一阵哄笑,在这种心境下竟显混乱不堪。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提起有些妨碍行动的裙摆大步走了向前。又要回到那个混乱的地方了,也不知道林深成现在是什么情况,楚栩十分感到忧愁,这种情况下的分开才是对他最过于不利,会忍不住担忧他人真的是他永远也改不掉的缺点。
即便是自己的处境也不怎么样,楚栩抽出手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吸入过多了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会不会就此上瘾?他自己也不敢确定。
既然这样,那边只能趁早了解所有情况,然后找到林深成,为着下一步做准备。
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来之前的拐角处,楚栩望着眼前在黑暗中有些看不清尽头的廊道,如同迷路了般愣在了原地。
楚栩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举止都有些收缩。他并不是因为疼痛大脑变得迟钝,相反因此变得更加敏捷。倾力集中在耳朵处的注意力让他能够在足够反应的时间段中察觉到异常,就比如现在。
在他即将通过的拐弯处,传来了一阵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楚栩身子顿了一下,随后迅速蹑手蹑脚的贴在墙边,放慢着呼吸,仔细倾听着来者的行踪。万幸的是,那人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便停下,更让楚栩感到惊喜的是,脚步声恰好停在了他的不远处。
他捋过来了碎发,小心翼翼的探了出去,只露出一个眼睛来观察情况,然后在看到来人后他顿时松了口气。来者是个保镖,魁梧的身材上还颇为小心的扛着一个不省人事的人。保镖似乎很是窘迫,楚栩定睛一看,原来那人并没有昏睡过去,而是在迷迷瞪瞪之间将保镖认成了其他人,那双咸猪手正在保镖布满肌肉的身上不断抚摸着。
若是楚栩并没有看错的话,那人的手正放在保镖的臀部,他的嘴张开又合上,憋不出一个字来。那人是不是还捏了两下?他不敢确认。
正当他以为无事发生,可以淡然自若走出去的时候,保镖突然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房卡。楚栩用自己过人的视力清楚的看到了房卡上方的东西,并不是与自己以及其他身后受邀者一样的金色房卡,而是一个深蓝色,上方用极其显眼的白色字体标出的“通用”两个大字。
等等,一个通用的房卡代表着什么?楚栩眼神骤然睁大,随后在保镖进去后猛然收回了自己的头。若是他拿到了那张房卡,那便代表着无论哪个房间便可以轻松进出,这样寻找警员便更加高效。
简直得来全部费功夫,只不过这个保镖的力量根本不是他可以估量的,若是正面抢夺获胜的几率比他不是他妈亲生的几率都笑。楚栩搓着手指,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他舔了舔往日经常刺破嘴皮的虎牙,听着耳边再次传来的动静,立刻放弃了思索,再次探头看去。
这次的保镖明显轻松了许多,将肩膀上一直骚扰他的累赘丢掉后他也难得的松了口气。只不过过度的疲劳以及心累让他有些失力,竟在出门后险些摔倒在地。
要赶快去补充了,他在脑海中有些激动的想到,距离那个时间点越来越近,整个空气都如同沸腾起来了般带动着神经,让本来温热的环境在瞬间变得燥热起来。
保镖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十分欢愉的心情让他的行为举止也不由的活泼起来,他可能能意识到什么,可这一切却全都被楚栩记录在心中。
他几乎是在顷刻间便有了对策。
既然正面抢夺无法成功,那便出其不意,来个偷袭。但具体要怎么偷袭呢……楚栩搓了搓下巴,望着周围一个个精致的卧室一拍手,立刻走了出去进行下一步行动。
“你好,我的房门不知道为什么打不开了。”他撩了撩头发,快步走到保镖面前,装作急躁的道,“我的首饰也落在了里面,我还要赶快回到大厅,你尽快帮我打开!”
这一路,楚栩捋清了一个道理。在整个慈善会中,【自然】无疑是地位最高的一种。即便是这样,所谓的工作人员也不是一味的遵循,而是根据说话人的态度来斟酌回答,甚至还会讨价还价。
这便预示着,只要说话态度强硬,整个慈善会便没用人违抗你的意愿,这就是【自然】所特有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