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为泪(吴王专场)
以血为泪(吴王专场)
什么时候连最基础的活着都是一种奢求了?林深成自嘲般撩了撩头发,带着勉强的笑转过了身,跟一直悄咪咪吃瓜的前台打了声招呼后便径直离去。
下午,局中闲着没事后局长便破天荒的让全部提前一小时下了班,也让局里勤勤恳恳工作的人终于见到了秋天的落日。
前台很是激动,往日的作息让她养成了规律的作为,但每次回到家都是累到直到瘫倒,甚至有的时候妆都不想卸。周末局中总是加班,偶尔有了清闲的时候也会疲惫到不想出门,再加上家里还有一个臭小子要照顾。
局长通知提前放假的时候她正无精打采的托着腮走神,仿佛昨晚的酒还没有醒般恹恹欲睡,得到消息时便如同梦醒了般骤然清醒。也从中得知明天放假,后天正是中秋佳节!
因为自从立秋以来便案件不断,许多时候的假期都被案件冲掉,将近两个月以来休息的时候也只有短短五天,还因此被人戏称为生产队的驴。
“没有调休?!”前台提起自己的帆布包,一时间又被局长的后话惊掉了下巴。她的闺蜜在凌台的公司上班,一星期前调休一次,这一星期后还要调休一次,对此闺蜜不断抱怨。本以为自己也会得到相同待遇的前台着实震惊——什么神仙好单位,足够她在朋友圈中占据一席之地!
说实在的,局长对待他们不薄,局里上上下下无一不喜欢这位沉稳慈祥的上司,经常会与局中人打成一团。有些时候会尝试用工资来压迫人,却没想到所有人根本不吃他这一套——除了刚来没多久的楚栩。
所以人都了解这个小老头,刀子嘴豆腐心,说是扣工资却经常成正比的涨工资。过年的时候甚至会自费给警员买一些小礼物,还会买相应生肖的毛绒帽来逗笑众人。得了众心的他事业也开始蒸蒸日上,在蓝州县以外的地方地位不断升高,到如今在整个国家都是叫的上来的。
“感谢局长,局长万岁!”前台看着群聊中不断翻滚着的欢呼和鲜花,甚至开始有人激动到发语音表达激动的心情。打开的瞬间震耳欲聋,连系统的转文字功能都甘拜下风。
前台甜甜的笑了笑,见陆续有同事拿着设备离开,便比往日更加开朗的打着招呼。
“你见到王姐了吗?”前台瞧见一个眼熟的头发,立刻探出半个身子询问道,“我刚刚微信问她她没回我。”
被叫住的吴伟一愣,随后抱歉道:“我也没见到她。”他没道错,他和王文只在中午那场会议中浅浅的打过照面,整个会议连个对视都没有——与其说没有,不如说是他不敢。
“啊。”前台嘟囔住嘴,有些遗憾的道:“她该不会趁我不注意先走了吧?不应该啊,我根本没见到她。”
“那就是没走。”吴伟道,“我去找找她。”
“我跟你一起去……”前台正想起身出去,却被口袋中震动的手机吸引住了注意。吴伟见她忙着接电话,颇为礼貌的停下脚步稍等着她,开始不着痕迹的拿出手机看着消息。
王文如同消失了般,甚至连庆祝中的行列中也找不到她。这虽然很符合她的作为,但上方回复通知中打1的队伍中也找不到她,真的如同人间蒸发般。
啧,这是没看到消息吧,吴伟上下翻动着全部的聊天记录,搓了搓后脖颈后想到,那她可能不知道提前下班的消息。
即便是这样想吴伟还是感到奇怪,按理来说王文这种深懂“慢一秒失千万”的人不应该忽略掉群聊中的信息,除非……吴伟用自己一贯的思维的想到,除非是她的手机没摔坏了。
前台旁边接着电话,面上的笑容逐渐变的萎缩,直至完全消失。她露出不甘的表情,狠下心道:“可是好不容易提前放假,我想出去玩一下……”
“不行!”电话那头的男人义正辞严的道,“你累我不累?我在医院忙活一天了,保姆这几天放假,家里就孩子一人,你个做妈妈的就这么放心?”
“医院不是轮班吗,而且你们不是早就休息了……”前台不敢与男人辩论,弱弱的道,“何况你昨天也没有回家,你去哪里了?”
“这事你也要管?!我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男人突然变得怒不可遏,随后像是缓了缓心情后压着嗓子道,“不管其他的,现在只有孩子一个人在家,若是你不愿意回去发生了什么后果你自己承担!我娶你回来是让你安心在家照顾孩子直至长大,让你辞职也不愿,我告诉你,我妈明天就要回来了,你好自为之。”
“知道了……”前台瞧着早已被挂断的电话,嘟囔着声音道。她也很无奈,自己的丈夫之前并不是这样,自从他被医院处罚后便变得易怒,动不动就会对她发脾气。可这能怎么办,至少他对孩子还算好,她必须要保证孩子有个美好的人生。
“小吴同志。”她擡起头,如同往日般挂起职业微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吟吟道,“不用去找王文姐了,我不找她逛街了。我先回家了,假期后见……”说完她便挎起包快步而去。
让吴伟觉得自己产生幻觉的是,他仿佛看见了前台转身后那如同哭一般的眼睛,下方是苦涩的却勾起的微笑。
为什么会突然不去了?他不怎么懂,也不怎么理解,但一想到前台家中还有一个四岁的孩子便觉得合理了一些。
母爱真伟大啊,吴伟感慨的想到。但是,被逼的母爱还算是母爱吗?前台擡头望着日落西下显现出的黄昏,忍不住叹了口气,内心的后悔与惆怅仿佛要将她吞灭。
年少轻狂时酿下的过错总归是要买单的,不过一切的报应总算是降临在她的身上了。
吴伟没有继续关顾前台的事情,待在前台处继续等着王文。逃避可没有用,反正都要见面不如现在就说清楚,他这样想着,却还是没能在逐渐稀疏的人群中瞧见那个熟悉的短发,甚至连最后离开的林深成都不知道她的行踪,吴伟便顿感不妙。
按平时他只会觉得王文该不会提前回家了吧,但楚栩却说刚刚还在厕所见到她,只不过看起来脸色苍白。想要上前询问的时候却碍于是女厕所没有上前,消息只回到是生理期。楚栩说完后便跟林深成一同离开,回给吴伟一个简单的再见。
他又在这里等候了半个小时,一边细细数着秒的同时又在观察着周围,直到保安来询问何时走后他才真正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即便是生理期缓不过来,也不可能用这么长时间,何况楚栩跟他说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吴伟打发走了保安,拨通了王文的手机电话,不出所料,通话迟迟没有人接通。
他快速跑到警局仅有的女厕所前,却在那个穿着裙子的标识前顿住了脚。虽然自己是有情急的事,但就这样闯女厕所会不会有点不道德?
吴伟站在边界处左顾右盼,确认身旁没人后做出一个决定——处于谨慎,他打算再打一个电话,万一闯进去结果没人就尴尬了,虽然周围并没有人。
可这一打不要紧,电话依旧处于拨打的状态的没错,可吴伟的耳边出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响铃声。不属于他的手机,身旁也没有第二个人,那么只能是身前的厕所中传出的。他再仔细一听,立刻确定了这是王文最喜欢的那首轻音乐!
吴伟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道德不道德的,飞速跑进女厕所。进门的瞬间便被一地的水惊到,这摊莫名的水的源头正是一个没被及时关掉的水龙头。而洗手池旁,是已经瘫倒在地的王文!
他慌乱之中捡起了王文摔的四分五裂的手机,抱着她快速赶往了医院。嘴里不住的嘟囔着,看似有条不紊心脏却跳动的连频数都数不清。吴伟如同一阵风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剩厕所被抽空推了一把的水龙头滴滴答答的漏着水滴。
王文并没有失去知觉,不如说她一直很清醒。她的生理期并不是普通的生理期,毫不夸张的说,那种感觉就如同涅槃重生一般。肚子里就像是被人硬塞一团烈火般一直灼烧着她,只有硬逼自己吃药才能得到些许缓和,但只是缓和而已。
她并没有把此当回事,多年来的剧痛早就让她习惯,即便是疼痛到直不起腰,她也只是加大吃药的剂量而已,从没有因此请过假。
但王文总是无意间露出的虚弱脸色总归是会被人注意到的,因此林深成和局长不断劝着她回家休息,她却不肯屈服,每次都会毅然决然的拒绝掉。
倒不是因为倔,而是她觉得因此就耽误掉工作是对所有人的不敬。像她这种绝不认输的人不可能因为小小的疼痛便放弃事业。
对此林深成也是常感无奈,至少其余人会说,说了他当然会准假,可王文便是这股中的清流。
于是他联合局长自费在常用与接水的地方摆放了一些红糖,止痛药,在厕所加了一个提供卫生巾的小盒子,以便于女同志的不时之需。
只不过王文这一次极其特殊,特殊到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本以为和平常一样的她在感受到腹部刺痛时并没有多余的想法,仅仅是叹息了一下,随后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工作才只进行到一半,猛的从中回神的她终于发现了身体的不对劲——肚子如同胃痉挛了一般疼痛,通级却是胃痉挛的好几倍。
她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厕所,临走前去找了通常放在茶水间的药物,却只拿到了一片呗吃光了的空药板。她这才想起来和她同期的女同事非常多,而且热水壶旁还有没被蒸发的水滴,看样子这药才刚被吃完,还没来得及补上。
王文忍受着腹痛的折磨,总感觉身下特别别扭,不透气的感觉由下而上直冲天灵盖,仿佛带给了大脑那里特产的血腥味。她拿起旁边的红糖,又瞥眼瞧了瞧正在烧水的壶,最终还是放弃找些辅助的东西,先去厕所解决基本。
她在厕所捂住脑袋缓了好一会,才将这种下腹处带来的剧痛抛在脑后,装作若无其事的从中出来。一切都很顺畅,就当王文觉得虚惊一场的时候,异变突起——下腹突然传出难忍的剧痛,是王文前所未有的疼痛,如同什么破裂般。出乎意料,却有所预谋。
她甚至没能来及用脑子反应,本能般的将自己移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呼吸也在瞬间变得急促无比,额头处也沁出豆粒大的冷汗。
王文没能扶住洗手池,双脚无力的摔倒在地,头还因为没来得及防备重重的摔在了洗手池上。双重的疼痛如同潮水般袭击了王文的神智,让她便的意识模糊不清,但还吊着最后一口气给予自己生的机会。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打开了水龙头,将水龙头的水流开到最大。王文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无法脱离困境,她只能期望保洁和同期的女同事能够看到她留下的求救信号,在她没完全昏死过去时扶她起来。
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多,王文觉得只要自己能够撑过这一个小时,不,只要半个小时就可以,就连生命垂危的时候还饱怀信心。
可事实却是,局长提前放了假,这一个小时的存活的机会被人无心掐灭。
王文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她只知道自己身体开始发麻,随后彻底无法动弹。手机恰好掉在她的眼前,她的耳朵有些迟钝的捕捉到了手机的震动,却因为距离的不够看不清内容。
门外开始传来由人声构成的嘈杂声,随后就是陆陆续续的脚步声,然后越来越安静,最后转变为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王文有些慌张的转动着眼眸子,努力尝试搞清楚现状,却因为疼痛的冲击变的失神。刚刚响起的特殊铃声让她知道发消息的是局长,能够让周围一瞬间变得清净的也只有人群的大规模撤离,再加上下午局长送来中秋祝福……王文愈加慌乱,她知道局长很好,好到不顾及自身利益。再联合一下之前,她想到了一个非常不利于自己现在处境的可能——提前放假!
若真是这样,这也便代表着自己往后的三天内可能不会有人来局中!何况是女厕所!
她幻想到了自己的后果,开始尝试生存。王文动了动发软的四肢,才发现腰部撞地板上后便如同受损了般难以发力,导致她无论如何都挺不起上半身。
王文只好腿部发力,用自己的脚一下又一下的猛揣着洗手池,所发出的微弱声响被轻而易举盖住,脚掌也因为撞击变的疼痛,力气更是一下不如一下。
听着紧贴着耳边的最后一丝动静消失殆尽,她开始变得绝望。下腹处传来的绞痛感随着周围的寂静变的如此清晰,肚子里仿佛装了个绞肉机,正肆无忌惮的破坏者周围的无辜。
王文眼眶转变湿润,独自上前所未有的剧痛带给她无尽的恐惧,她无法预测到自己再次醒来后所要面对的。若是……她捂着肚子不断打滚,意识也被恐惧和疼痛轮番吞灭。
眼前如同出现了幻影般炸开光点,她知道,这是昏迷的前兆,是她这段坚持的最后结果。若仅是光点还不足以让她畏惧,可偏偏光点炸开后重新汇聚,成了一个黯淡粗糙的手掌,如同天地般向她凑近,直至包裹住她的全部。
顷刻间,恐惧发狂了般侵袭了她,装破了痛感占领了她的全部。王文的呼吸逐渐变得稀薄,眼眶中显现出的血丝仿佛毒舌一般恐吓着她。即便心情已经到了极端,可她却哭不出来。倒不是没什么可哭,而是她一直以来的经历让她懂得强迫着自己——
不能哭。
回忆像是走马灯般向她涌来,从小就被赋予的希望和寄托如同巨石般压在她的腰背上,让她从小便学会努力。她不是一个算得上天赋型的人,幼时的处处碰壁让她学会坚强。她也不是与生俱来的淡漠,而是在感情倾诉时收到的一次次反驳造就了她,让她学会伪装。
她从小生活在堪称垃圾的地方,整日与垃圾为伴。她的生伴随着垃圾和恶臭,她被人间秽物培养而大,可她却仍是一股清流。
长大后她第一步便是跟父母断绝了关系,即便父母在她事业上升期时来到警局中闹,痛斥着她的不孝,也没能动摇她的心。
一个只会打麻将的母亲,和一个只会赌钱的父亲,有什么留着的必要?甚至那个男孩出生便是一个傻/逼,一个完美凝结了他们“优点”的废物。
入职八年,仅处理这件事便浪费掉了三年,也是因为这件事导致她与林深成的距离越来越远,即便她在过于努力,始终还是与那人差一点。
这一点,恐怕就是一滴泪水这么大吧……王文紧闭着双眼,捂着腹部的手也不断收紧。若是当年的她的头发被所谓弟弟踩在脚底下,被狠狠辱骂的时候,她能将这滴泪水提前补上,便没有这个遗憾了吧……
“头发真宝贵,真踩痛你了似的,怎么没掉眼泪啊?委屈什么,矫揉造作的真恶心!”垃圾抱着垃圾,她仿佛从回忆中闻到了难以言喻的臭味,熏陶着这一切。
一直到大学的时候王文还是很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硬气一点,将他的脸踩扁,用那滴血泪补上这个遗憾。
从业了这么久后她算是想明白了,若是这个遗憾被当年的自己补上,便不会存有现在的自己,甚至有可能与他们混为一谈。遗憾永远是遗憾,即便在过于后悔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不如看开,用未来来填补遗憾,用幸福掩盖伤痛。
她与他们永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流淌的,是世界的鲜血。她以世界为父母,精神与世界永生。
她以血为泪,她成就自己。
这辈子最好也就是这样,王文勾起苦涩的淡笑,一直安抚着腹部的手也逐渐松开。她的眼角像是划过了什么东西,晶莹剔透带出的白光闪烁了一下,随后便没了生息,如同虚幻的美好般转瞬即逝。可还是不甘啊……
手机铃声的骤响唤回了她的神智,将她从走马灯中拉出。王文心头一阵,半眯着的眼余光瞟见了震动的手机,电话铃声也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牵动住了她。可此刻近在眼前的手机却如同远在天边一样,无论她怎么动弹都无法握住,只能眼睁睁的瞧着电话的挂断,随后弹出消息。
王文虚弱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紧抿住的双唇始终无法分开。她动了动双腿,想要用脚尖勾过来手机,却将它越踢越远,如同趋利避害般。
她看着不断响起的电话,如同断翼的麻雀一般不断挣扎着,直到电话不再响起。给予了希望,再不断剥夺,饶是将不要哭牢记于心底的王文也承受不住,发出了一声小鸟鸣叫般的呜咽,随后沉溺在生命流失的过程中。
王文昏迷的前一秒,吴伟正巧赶到。那声清脆但犹豫的脚步声让她很是激动,甚至忍不住在心里怒骂一声。等到吴伟猛的跑进来,在一片狼藉中抱起了残破不堪了她后,她又觉得庆幸无比,甚至忍不住想要在他的怀里大哭。
她是一个极其理智的人,她所有的感情产生的并非莫名其妙,所以她清醒无比,也庆幸无比。
翌日五点。
吴伟顶着黑眼圈叉着腰站在病床旁边,看着眼前面色红润,无意识抚着小肚的人满眼都是无奈。
他一宿没睡,悉心照顾着王文。偶然小憩一会还会被噩梦吓醒,无奈之下只好在阴间时间上了自己许久没碰过的游戏号,一晚上的心情十分跌宕起伏。还要不时抽出注意力来查看病床上睡的正香的人,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后会在心底吐槽一句,随后又会心甘情愿的查看状况。
这一晚上差点把他榨干,可吴伟除了吐槽一番外并无怨言,内心的怨气也仅仅是针对王文的疏忽——哪有人会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死死的盯着麻药过去准时转醒的王文,气不打一处来,没法装作惊喜感动甚至热泪盈眶的样子,一是早有预料,二是情绪转变的太过频繁,他累了。
“醒了?”他叹了口气,云淡风轻的问道,极其熟练的从旁边倒满一杯温水递给了王文,随后又默默将她的床位调高,好让刚刚苏醒的她有个舒服的姿势来谈话。整个过程实在是太过于流畅,吴伟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处于宽敞的办公间,正拿着文件细细的跟她汇报。
王文本能的结果杯子,迷离的眼球一直随着吴伟的移动而移动,如同娃娃一般没有意识。过了数秒,她后知后觉的回归了神智,攥着水杯的手也不断缩紧,轻抿一下沾湿了干裂的嘴唇后如同呓语般道:“谢谢。”
“你说什么?”吴伟还在收拾着零碎的东西,那丝如同蚊子般的清响被杂音无意间盖过。他虽然是在询问,但貌似对内容不是非常感兴趣,顺口问完后便继续在王文面前跑来跑去,如同护工般尽心尽力。
王文眼神死死的钉在他身上,被披上一层薄雾的眼眸更是看不清情绪。她没有大声回答,反倒是自顾自的喝完那杯有些凉的温水,随后一直垂着头沉默着。
“怎么回事?”许久没有说话使她的嗓子非常沙哑,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几岁,说出的话更是模糊不清,但还是被吴伟捕捉到。
“你说呢?”吴伟难得停下了脚步,在王文旁边站立住,道,“自己不照顾好自己,胃病都这么严重了还不打算看医生,非得发展到癌症你才甘心?”
“仅仅是胃病吗?”王文猛的擡头,因为虚弱说话的气势也降了大半,有些柔弱的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吴伟面对眼前的病人,实在狠不下心去凶她,压着声音道:“bgo,你猜对了,胃病只是辅助哦。王文,你黄体破裂了你知道吗?”
“……”面前的人变得沉默,蹙了蹙眉后问道,“医药费你先垫的?我还你。”
“你看!你都不关系后遗症!万一影响生育怎么办?!”吴伟终于有了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王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声怒道。
王文擡头瞥了他一眼,见他扭曲到滑稽的面孔忍不住笑了出声,随后轻松着嗓音道:“那后遗症是什么?”
“不知道。”吴伟烦躁的搓了搓头发,道,“医生并没有给我说,说你醒后我带你过去。”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小碎步跑向王文,站在他身边伸手想要撩开她额前的碎发。王文不明所以,下意识的避开了吴伟,却不知这个小举动触动了他。
吴伟的手顿在了半空,落寞在眼睛中掩藏的甚好,却还是不经意间漏出些许。他欲言又止,随后失望又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道:“我知道你喜欢林队,不愿意让我碰,但是这没办法,总不能打电话把林队叫过来吧……人家有人陪的。”
“我就看看你额头怎么样了,来的时候都渗血了。”吴伟有些忐忑的曲了曲手指,道,“这几天都是我照顾你,再讨厌我也忍忍好吗?”
王文听闻后并非有被发现秘密后的羞耻,而是对他认为自己讨厌他这件事非常上心。某些时刻她是对这位后辈感到不满,甚至到了嫉妒的时候,但从来没有过“讨厌”这种情绪。
她始终记得那一天,聚会结束后,她踩着高跟鞋独自回家。因为距离家非常近,便没有打车的想法,觉得徒步走回去对她来说非常简单。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因为受不了细跟精心挑选的粗高跟鞋居然质量不过关,就在准备过第二个马路时突然掉落,导致她在路上狠狠的摔了一跤。
刚下过雨的地面非常潮湿,街道旁的水坑中还有这城市霓虹灯的倒影。若是摄影师过来,绝对能够找到一个极好的角度,拍出来一副美貌绝伦的照片,只不过照片中带有着一个脏兮兮的她。
王文呼吸急促的站起了身,却发现自己的膝盖早已一片擦伤,旁边还有淤泥试图沾染这片红润。四周并没有人来扶她,王文不愿向人求助,便只好踉踉跄跄的捡起包和手机,一瘸一拐的寻找着落脚之处。
可惜的是,幸运女神并没有站到她这边,王文并没有找到落脚点,唯一一个能够让她暂且缓缓的却在马路的对面。而她,则是连站立都有些困难,被摔到的地方如同针扎了般疼痛,从腿部神经不断传递,随后在整个身体炸开,随后变得麻木。
她咬咬牙,一鼓作气的朝前走去,试图在绿灯灭掉之前走过去,却因为不便差点再次摔倒。她吐了口气,不打算认输,腿上的疼痛却不时的提醒她——该屈服了。
就在她想要放下自尊去寻求他人帮助时,吴伟出现了。他并没有询问王文,而是直接拉住了她的胳膊,圆溜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后,颤着声线道:“你走不了了,我背你吧。”
不是询问,而是告知。吴伟并没有让王文回以答应,直接蹲下了身子让王文上去,一副不上就不能走的样子深深的符合了她的内心。
她并不是不想接受帮助,只是不想自己去寻求。她吃硬不吃软,她……喜欢在别扭的时候被打败的感觉。
那天的吴伟,让她真切的体会到了这种感觉,即便是表面上在过于嫌弃,但内心早已欣喜无比,甚至后期吴伟要帮她擦药时也仅是表面上拒绝了一下,随后乖乖的跟着过去了。
那天过后,她便对这个新同事上了心。或许也是那天,种下了情愫这颗生长缓慢的种子。
莫名像个变态,王文轻笑一声,随后又将移开的额头凑了过去,柔着声音道:“我并没有讨厌你,吴伟。”
“而且我喜欢林队也只是之前的事了。”
王文任由吴伟在自己的脑门上小心翼翼的摩挲着,等到确认好了后吴伟注意到了王文再次干裂的嘴唇,十分勤恳的又倒了一杯水。
正当他小心端着满到将要溢出来的水杯过来时,王文再次开了口:“话说,我喝醉的那天亲了你?”
吴伟一个趔趄,顿时破了功,将盛满的水准确无误的撒到了床上。他无力去关顾湿了的床,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是有此事没错……但是……但是。”
“你要知道,那可是我的初吻。”王文突然发现调戏这小孩还挺有趣,一边欣赏着他慌张的表情一边道,“对于这件事我本来打算置之不理,但是……”
“但是什么?”吴伟捏了把汗。
王文勾唇笑了笑道:“但是我又有喜欢的人了。”
“啊,你……是嫌膈应吗?”吴伟道,“话说那也是我的初吻欸……”还没高兴两秒。
“你怎么不问问我喜欢的是谁?”
吴伟蔫了吧唧,默默抽纸将被褥攥干,道:“谁啊,鉴定科的陈参商?还是技术科的老刘啊,总不能是离过婚的局长吧……”
“你在想些什么啊……”王文无语的瞧了他一眼,随后柔和着声音道——
“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