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见面

不再见面

江山的信戛然而止,不过从下方被胡乱画上的横杠上可以看出,他还有话想要跟楚栩阐明,却不知是因为什么最终放弃。

一封没头没尾的信件,简单的阐述了江山悲惨的一生。而主人公却像是看开了一样,无处不透露出他的轻松,甚至还妄图如往常一样与楚栩对话。像是丝毫没考虑过楚栩看到后的心情,又像是经历了深思熟虑才写出的这篇发自肺腑的信件。

最后一句在整篇信中突兀至极,就像是璀璨的麦田中站立着一只乌鸦,湛蓝的穹苍上显现一抹红霞。可它单独成行,在整篇零零碎碎的信中又重要至极。

我不想与你再见面了,这一句楚栩暂可以认为是江山的内心话,毕竟出了这事后再次见面就会是争锋相对的画面。可他迟迟没有理解到那句“春天将至,花期将临”这句话,明明现在还没有冬至,又何谈春天。

花期,又是一个什么的期限呢?

楚栩百思不得其解,怀中抱着个保温杯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中沉思着。信件被他们拿走,准备进行下一步总结。所有人都沉浸在案件结束的喜悦之中,唯独楚栩,因为江山的事情变得心事重重。

他们回来后第一时间去了江山的店中,却没想到点早就被转卖。门外散发着粉色红光的招牌也被下一任店主以嫌弃的脸色摘下,他们到的时候新店牌已经换了一半。

店员三天前都被劝退,他们还未曾听闻过他们店长到底干出了什么好事,一谈到江山居然还兴致冲冲的说起他的好处。这才让楚栩他们知道江山在劝退他们前成倍发了工资,说是让他们撑到找到下一个工作前。

有被震惊到,尤其是不曾听闻过江山的人。这么善良的一个人,甚至关店前还会关心员工的生活,居然会干出杀人剖肚的事呢?这要是作为新闻播出后,即便他远在天边也会被来自东方的雷轰把他炸的渣都不剩。

楚栩怀中的水还是林深成昨晚扔在车上的,等到现在早已没了开始的温暖。林深成被喊走,走之前倒是嘱托他去换水。他擡头盯着天花板,反正都凉了,再凉些也无所谓了,而且他懒。

懒得干任何事,甚至懒的不想呼吸。

面前桌子上摆放的是还挂着霜的蛋糕,凉气在一片温暖下并没有丝毫惊慌,如同一个烈士般英勇的突破重围,在敌人的阵地中夺得自己的一份疆土。这是楚栩从江山的冰箱中找到的,它被藏在最里面,被一堆腐烂的菜叶子围住,甚至差点没能让楚栩发现。

比起周围的一片荒凉,蛋糕上方的未被遮掩住的草莓就更显鲜艳,如同废墟中生长出一颗红杜丹,高贵却又悲哀。却又如同美艳的罗刹女一般,疯批到无法触碰。

楚栩瞥眼又瞧见了那抹有点蔫了的红,刺眼的红又勾起了心中的愁,让他不由自主的移不开视线,深陷在回忆的牢笼中。

他在大学的时候和江山几乎是相依为命,尤其是在养他的阿姨死后,那时候的他就彻底和江山成了一类人。毕业后有过合租的想法,却没想到这个幻想在一个星期后被彻底破灭,从那之后再与江山见面便是自己发病时。

江山刚开始说要帮他治疗,他没敢答应,他怕江山窥探到他的内心,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会被局外人知道,愣是不愿请人治疗,自己硬扛着那些病痛。

可楚栩也知道,仅凭他完全不足以对抗心魔,可他有难以言喻的秘密,他无路可走。那是的江山就如同一个盘古一样,替他开辟了一条道路。

他告诉自己,他不使用催眠类的手段,仅仅是每天每周的定时聊天,发病后的悉心安慰,就如同做了手术般发挥了奇效,让楚栩在短短一年内恢复到了临近正常人的水准。

他非常感谢江山,江山无疑是给予他了第二个生命,让他有了勇气去对抗。

说起来可能有些肉麻,不知道是不是治疗后的副作用,那段时间他极其依赖江山,甚至到了一天见不到便难受的程度。现在的他推测是吊桥效应,也觉得当时的自己确实是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惜,本来就时效很短的吊桥效应被突如其来的调岗打断,成了楚栩记忆中模糊的瞬间。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当时自己没有离开,那情况是不是就有所不同?

楚栩狠狠的否定了自己,结局不会有所不同,甚至还会带上他!江水和江山见的事情就仿佛是个定数,而所谓的楚栩才是那个不确定的因素。

自己现在会成为江水的下手对象,那么不论是之前还是往后,自己都会是。如果自己经常待在江山身边,便很可能早早的被江水骗走,成为那八人中的前辈!

这么一想楚栩就感觉自己如同挣脱束缚的溺水者般蒙的冲出水面,而所得的真相却又像是冲出水面后发现氧气消失,随后活生生的窒息在希望后。

他难受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周围就如同毒气般冲击着他的神经。楚栩感觉自己太阳xue突突的跳动着,甚至还伴随着丝状的抽痛。

太荒谬了,他的脑子里仅有这句话,冰凉的保温杯此刻就如同退热贴一般被楚栩放在了心口,企图它弄够发挥出超乎常理的能力医治他。

办公室内整点的钟声响起,窗外总是传来的机器轰鸣声也戛然而止,就如同时间暂停了般,氧气都成了不流动的固体,惹得他窒息无比。

楚栩从手腕中冒出了一个眼睛,眸子直勾勾的放在那个被白色沾染的红色草莓上。一点食物都没用吃的他像是缺失了食欲,又如同脱离了常规的他只能够感觉到精神的疲惫。产自神经的癌症席卷了他的全部,让这种独有的感觉冲垮了他的其他。身体仿佛被占据为他们的天下,成了尸体一般的存在。

可他现在,却莫名对眼前的蛋糕起了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即便脑子知道这个蛋糕绝对不比之前的好吃。但自己的欲/望就仿佛贪图的不是那一点甜腻,而是隐藏在其中的其余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

楚栩没有踌躇,说干就干的从桌子上一只手捞起了包装盒,看着仅被切掉一半的蛋糕缓慢的挺直了身子,轻力在上方一掰,蛋糕就如同墙皮一般与本体脱离。

因为冻过再加放了很久的缘故,从江山家拿来的草莓蛋糕的口感势必没有刚买回来的好,可能还有着时不时出现的冰碴子。

可楚栩并没有管顾这些,手没有用低着头将那一小块蛋糕一口气吞下,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门口不知道心飘到了哪里。

随后楚栩突然干呕了一声,口中就如同嚼着蜡一般难受,一股子怪味几乎是同时在口腔中散开,成了让人厌恶的存在。

楚栩的神色变化了好久,强忍着自己的生理反应将那秽物吞了下去,皱着眉头看着表面亮丽的草莓蛋糕默默掰开了它,这才发现了掩藏在它之下的霉菌。

蛋糕早就坏了……楚栩大脑一下子宕机,心情登时如同白纸一般空白。楚栩并不在乎吃了发霉的东西后的后果,他望着胜利者一般的绿色霉菌,苦涩的笑了出来。

他不知道这块蛋糕变了质,他们谁也不知道。从前的回忆也如同店家般不再存有之前的味道,最后的留念也在时间的摧残下成了唾厌的存在。

他们还有什么?

那张轻如鸿毛的通缉令?楚栩不知道,他心里早就没了关于这个的底。

不想在见面?希望吧,希望你不要被打倒在我面前,对我的仅剩的记忆手下留情,求你了。

楚栩只感觉自己嗓子干涩一片,脑子也如同旱地一般被撕裂开,留下了一个个不可跨越的鸿沟。

“小栩?”林深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跑着露出了自己有些潮湿的额头。

擡眼瞬间便见楚栩失神的坐在那里,手中还成张开的状态,嘴唇远远望去竟然还有一些轻微的颤抖。

林深成抹了抹额前汗水,跑到楚栩跟前,瞧清他手中紧握到变形的东西不住的抽了口气,道:“这个都坏了不能吃的,咱们还有上次没吃完的呢,我给你去拿。”

“不用了。”楚栩拉住了林深成,仿佛在瞬间回了神,利索的将手中的蛋糕连同盒子一并扔到了垃圾桶中 ,道,“不好吃,再也不吃了。”

林深成伸出去的腿也收了回来。拉了一把自己位上的椅子,坐在楚栩旁边问道:“怎么了?”

“林队,我没有认识的人了。”楚栩扭头碰了碰他的鼻子,靠在他的颈部道,“以后要是跟你吵架都没人站我这边了,我要是打不过你怎么办?”

林深成愣了一下,随后伸出手在楚栩的脑门子上随手摸了摸,喃喃道:“不烫啊,你是不是吃发霉的蛋糕了?”

他咳了咳,选择性回避了这个问题,躺在了林深成身上用嘴唇喘着粗气,像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不知不觉中红了眼眶。

“不可能。”林深成道,“首先,不可能没人站在你这边,我觉得整个局都有可能背叛我加入你的阵营,我才是输的最惨的那一个。其次,你不可能打不过我,相信自己,你跆拳道黑带。”

“最后,我们两个不可能再吵架了。”

“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