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将临

花期将临

“楚法医!”在外面跟着搬运尸体的吴伟突出起来的进来,手中还紧攥着什么东西,在看到屋内两个脸色并不怎么好的人后变得扭捏起来,小心翼翼的道,“我们在外面发现了一封信,上面标注是给你的。”

信?楚栩正在飞速胡思乱想的脑袋骤然停下,随后缓慢的睁开了眼,道:“从哪找到的?”

吴伟将信递给了林深成,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头部,道:“外面的地毯下,刚刚搬运尸体时不小心踩到了,还从

地毯下方,是江山藏东西的最佳选择,他的备用钥匙也一贯放在那里,是楚栩心知肚明的习惯。把这封信特意跟钥匙放在一起,怕是想要楚栩在找钥匙开门时一块被发现吧。

可他漏算了一点,踹门永远比常规开门快,何况楚栩在紧急情况下忘记了钥匙的存在。

一个粉色的信封,用卡纸折的,手法非常巧妙,并没有用到任何辅助物品便将整个信封合并上,是江山一贯的作风。只不过上方还有用大拇指头按压出来的一个爱心,作画者的指纹在上方也清晰可见。

只不过作这个爱心的颜料……楚栩凑近鼻子微微的问了问,随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这恐怕是血。

血爱心,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会玩,楚栩想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不止的揶揄自己,淡笑也如同朽木一样枯萎在脸上,随后回归了最初的面无表情。

他并不了解江山,他所知道的只不过是江山愿意展露给他的表面,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楚栩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江山的思维,他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人,他和所有人都一样。

“要不我回避一下。”林深成垂眸瞧着楚栩的头顶,见着他斟酌为难的样子懂得他心中的担忧,便合实际的开口轻道。江山竟然单独留给他了信件,那便会说些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秘密,被旁人知道终归是不好的。

楚栩左右翻看了一下,随后对着板正的信封淡淡的出了神,经林深成这么一提醒才得知自己现在要做什么,疲惫的回了句:“不必了,若是有重要的线索还是要公之于众,掩掩藏藏没意思。”

随后他便麻利的拆开了信封,取出了粉色外壳内精致包起的话语。深吸一口气后将它敞亮的打开,白色纸件上被临时写上的黑色字迹也便毫无保留的展开在二人面前。

“小栩。”

江山并没有采用传统的写信格式,随心所欲的想写那一段便写那一段。开头便是他经常称呼楚栩的一个昵称,熟悉的两个字此刻却有了陌生的意味。

“我猜你也很想知道我的经历,以及想要知道我为什么会对月姐痛下杀手。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今天便借给你解惑的名义,来顺顺我的一生吧。”

“我讲故事可不便宜,按以往你得给我付款。可今天我就大发慈悲免费讲给你听吧,啧,亏了。”

“我从没给你讲讲我的家庭,放假的时候也经常找各种借口不回去,你也从来不多问,不过你应该也知道了。我是个捡来的孩子,我叫江山,有个弟弟叫江水。”

“我养母他们之前待我很好,因为受孕的艰难我就暂时成了他们唯一一个孩子,如同亲生的一般。”

“直到我弟弟江水的出生,家里人对我的态度简直就像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我本来不是与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不祈求他们待我如同亲生的好,只要他们抚育我长大我便对他们感恩至极。”

“可事实总比幻想相差太多,弟弟出生后养父便看我不顺眼,从那过后我就如同透明的一样,没有人在乎我。我本以为慈和的养母不会因此转变,却没想到她才是从没喜欢我的那一个。她对我的好,全是因为养父喜欢我,我是养父的希望而已。”

“养父不喜欢我了,她便不在乎我了,他们逢人张口闭口就是江水,那时我才知道小丑竟是我自己。”

“养父家暴养母,这一点我心知肚明,但他从不打我和江水,可能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他能够寄托的孩子吧。他在尽量避着江水,我能看出;江水知道,我也了解。但我不打算参活,因为我没权利。”

“对了,还有一点是我上学后才知道的。养母精神不正常,她其实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而她和养父这种人渣结婚还是有人在从中作祟。我听旁人言,养母之前的宿舍中有个绿茶,迷恋养母的一个追求者。眼看养母马上和那人生米煮成熟饭,她便联通养父与养母认识,利用养母的病状让她爱上了养父,并快速结了婚。”

“从那之后我便很震惊,之后才知道有心理控制这一说法,我也对心理方面的知识产生了兴趣。那个室友好像姓宋,你们应该也有所了解了。此人技艺高超,可别被她骗了。”

“姓宋?”楚栩折了折一面结束的长信,对着最后一句不断琢磨着,求知的眼神也望向了林深成,“你们见过了?”

林深成也有被事实的真相与反转震惊到,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算是不出声的回答了楚栩的问题。

楚栩搓了搓眉心,用着有些失焦的眼睛专心看向信件后面的那三大面。这个故事真的很长,若是让江山亲口讲那便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如果真的能这样,不论多久他都情愿。

“你更不知道后期的事件有多抓马,我他妈都怀疑自己是小说里的配角了,妈的这种事情还真的能发生在我身上。”

“养母精神不正常,养父还是个人渣,养出来的孩子居然也是个变态——我可没骂自己。我曾经半夜起开喝水,偶然间见到江水不睡觉偷偷爬起来,随后对着沙发上睡觉的养母一顿告白,之后还旁若无人的攥进她怀里睡觉。不瞒你说,我当时就傻了,我从那后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也有病,一家子真的魔幻。”

“后来就是江水替我挡了一辆车,之后便是家破人亡。我之前还是很感激江水的,也因为这件事对他有着深深的愧疚之心,到了孤儿院和毕业后都很照顾他。他不找工作,我就每月都递给生活费,支撑着他活下去。”

“其实我也不想,但是他学业跟不上辍学,毁了他一生的人其实是我。养父抛弃养母和我们两个跑了后,养母更是对我厌恶,她认为如果不是我江水也不会半残,如果不是我养父也不会跑掉,所以我就成了家庭中最不受待见的人,养母对外都说她只有一个孩子。”

“我不在乎,因为她最后死了,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她从江水出生后就一直给我灌输要照顾弟弟的原则,再加上愧疚之心,我便对江水一忍再忍,有什么好事都先想着他。”

“我从孤儿院混出息了,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自然获得了一笔不菲的奖学金。但是江水却截然不同,于是我将奖学金给了他,在暑假的时候拼死拼活的打着工,这才有了上大学的钱。”

“现在可以跟你说我为什么每次都不回家了,将近六年了吧,我才告诉你答案。因为我无家可归,以及我还要打工养活江水。大学五年的奖学金根本不够我花,所以我没有怎么犒劳过自己。最喜欢的便是买那家蛋糕,因为他家蛋糕足够便宜。”

“小栩,我不喜欢糖霜不错,但我也不喜欢草莓。上次的蛋糕我并没有吃,我冻到了冰箱中,如果不介意便拿走吧,不然浪费掉了。一星期了,祈求没有过了保质期。”

江山写的信就如同和楚栩平时聊天一样,总是会嘱咐他,用诙谐的语气来逗他笑。这人是怎么做到了,楚栩成功被他逗笑,如同往常一样,只不过这次会轻而易举的笑着笑着便哭出来,却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的视线忍不住的瞧向那个冰箱,朝上擡了擡眸子生怕被这人感动到落泪。这可是个通缉犯,哭了便是大逆不道。

楚栩叹了口气,将信递给了林深成,拜托他读给自己听。

林深成放轻了语气,缓缓的开口,用舒适的嗓音真的如同念故事般娓娓道来:“说到这我都想笑自己,我以为从那时我意识到了之后我便拜托了小丑的角色,却没想到我被这一家子挨个偏,自始至终都是那个最大的怨种。”

“江水并没有拿我的奖学金去好好找工作,而是借此染上了赌博的陋习!他把我每年给他的钱全都丢进了赌博这个无底洞,还他妈去嫖/娼。我当时知道后真的想报警,但……我不忍,他的今天全是因为我,如果他不给我挡车他或许会考上和我一样的学校,有着我的人生。全都是因为我,所以我不忍也不敢,怕养母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

“可是,月姐她怀孕了。”

“我不育不孕,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本来打算等到领证前再告诉月姐,却没想到。看月姐那个纯洁的外表,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好了,还特地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我如同往常一样,那问题出在谁的身上便显而易见了吧。”

“我知道我有错,但不孕不育这件事不论是谁都无法接受,而且月姐并不打算要孩子。我开始找月姐的出轨对象,三天前中午,我装作文件忘拿来了个突击检查,果然逮到了那个三。”

“是江水,没想到吧?不,一切都有迹可循,我曾经将江水带回家住过几次,还让他和月姐独处,这都是我的错。”

“我一错再错,我甚至到了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步。我甚至打算替他抚养这个孩子,却没想到江水对我说他当年替我挡车并不是善心,而是想要借此驱逐养父,获得养母的喜爱。”

“我从来没想到,一直支撑着我活下去的那次挡车,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而且我的积蓄全部被他偷走,一点不剩。”

“我死了,楚栩,我死在了清醒前。我杀了月姐,我甚至想连这江水一起,可我没能找到他。”

“小栩,他甚至来找我问你的消息,如果你还没抓到他的话一定要小心,他这样的人简直败坏透顶,死都死的太轻松了。”

“我对不起你,我也没法补偿你。”

“楚栩,春天将至,花期将临,我不想和你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