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救赎

无意救赎

“像视频中的拿把刀。”楚栩将刀塞进了证物袋,监控中刺刀上方的血迹已经荡然无存,看样子凶手也将它仔细清理过。刀刃已经生锈,但刀柄却异常干净,甚至和刀面的新旧不在一个程度上。

王文搓了搓手,看了眼蹲在旁边喘息的负责人,总感觉这人不是因为累到,而是太过于紧张造成的后怕。

她接着楚栩的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陈参商,道:“看样子凶手着重擦去了指纹,但刀面跟刀刃接连的一片与周围的颜色截然不同,很可能光是擦去了那片区域上的,运气好大概还能从中检测出部分指纹,但是足够了。”

“我发给陈参商了,如果这把刀真的是视频中的那把,后面也便好办了。”王文眼瞧楚栩好心的扶起了腿都发软的负责人,放低了语气道,“如果运气不好,当我没说。”

“不过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曾经有过嫌疑人来到了这片工地,还留下了可疑的武器。”楚栩没有水源递给负责人,扶起他后只能帮他顺了顺空气,也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做到如此紧张。

等到负责人终于缓回来后,楚栩仍是不解的小声提了句,“为什么要这么害怕,你既然没有犯罪又在怕什么呢?我不理解,你的表现真的很反常。”

负责人刚缓和过来的表情顿时一僵,随后眼神飘忽的尴尬笑了笑,但看着楚栩确实是带着关心的眼神又不自觉的一愣,释怀般的垂下了眼睛,自嘲着勾了勾嘴角。

“如果受到了威胁,一定要寻求法律的援助。你是成年人,不再是学校受了霸凌没有人撑腰的孩子,你应该懂得什么叫做权益。”

楚栩有些啰嗦的多说几句,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如果他人能够拥有选择的权利,谁不想夺回属于自己的那份蛋糕?

经过他这么一多想,这段好心劝告的话突然就有种“何不食肉糜”的味道,让楚栩的心里也变得怪怪的。

他没想等到负责人的回应,兀自的拿出了手机,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的打字声。负责人一见攥紧了拳头,心一狠还是说了出来:“我也不想这样,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似乎是决心说出内心的苦闷,整个人瞬间变得放松了不少,还有种将要释怀的冲动:“你们知道,我是个农民工出身,之前也是个搬砖的,没权没势的,能混到现在这个地位全靠我的一个老朋友,也是我现在的上头。”

“我没学好习,在高中的时候就是跟着他混,他抽烟我学,他喝酒我学,当时没有多大的感受,只觉得我以后不好他也不好。”负责人摸索着兜,想要从兜中掏出一盒烟,却想到那是他最后两根能拿出面的烟,便收回了手,用着沙哑的声音道,“谁知道他家里有钱,毕业后随随便便就拿了个不错的工作,即便学历只有大专。”

“我和他重逢时是我在工地上被砖头砸伤的时候,那时候我的脑袋被砸出个大包,整个人昏迷在地上,再睁眼眼前就是他。”

“他说念在同学情分不让我追究,此后也一直信守承诺的提拔我,让我到了今天这个职位。你们可能会说我应该感谢他,可他一次都不给我发工资,每次都是以‘公司紧张,后续会补’为借口。”

“我信了,直到我有一次见他在夜店门口大方的开着豪车搂着美女走。我想要辞职,结果他告诉我我如果走了那些钱就一定要不过来了,那时我才知道他居然在一开始给我签的合同上下了套。”

“那时候我的女儿也患病,急需钱,还有个需要照顾的老母亲,况且我还没能力,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很可能会让一家人挨饿。作为一个家中的顶梁柱,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负责人说着说着就有泪水涌出,布满皱纹的眼皮的每个缝隙都被泪水所填满,顺着脸上的纹路流下,极似他在工地上劳动出的汗水。他难堪的抹了一把,继续道:“而这次,他在外面度假,让我过来应对,说如果处理不好直接辞退了我。”

“我也是没办法,我也只想要生活,我也是被迫。”负责人一想起自己还在病床上,每天做梦都不忘嘟囔着想要回学校的女儿,内心便酸痛至极。而现在,他宁愿自己受苦,也想女儿能够有一个好的一生。

我是个无能为力的人,我曾经走过弯路,但我的女儿不是。她可能会在人生中碰壁,但绝不会就此倒下。她虽诞生于我,但不同等于我,她是个独立的人,她不因被她无能的爸爸束缚。

负责人深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挤出,让这个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壮汉包头呜咽着,全身上下全都是被打压划出的伤口,外表残破不堪。而他紧紧拥抱的胸怀,却拥有一个炽热的心脏,正随着他的呼吸,用力的跳动着。

双手所触及之处,是他对生活的渴望。

楚栩的双眼便的暗淡,王文也在一旁虚了声。他拍了拍负责人的肩膀,对着他道:“既然这样,你便更需要法律的援助,大胆点,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希望,对社会的法律寄托点希望。或许它不可能给予你最完美的公平,但至少可以让你获得一切补偿,也可以让你的女儿重归于校园。”

“没用的。”负责人哽咽着回答,语气中满是愤然的道,“他有比我好的律师,也有比我好的资源,大起官司来我必输无疑,我没办法的。”

楚栩一听,拍着他的手也顿了顿,心道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语重心长的说:“你既然和他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单发抓住他的一点证据,你都有可能胜诉。”

“比如,在他威胁你的时候悄悄给他录个音。我猜你那个同学不敢再微信上给你说这些事情吧?他肯定不敢,他也怕。”楚栩道,“没有人是会一手遮天的,法律就是一切,即便是在过于厉害的资本家,但凡违反了法律,都会收到制裁,你不用担心。”

“而且,我们也会去帮你。”他道。

渴望解脱的途者终于获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星星,终于能够照亮身后风沙中的雏菊,可他没有过多激动,并没有像发现之后一滴水源的欣喜若狂,张牙舞爪起来,而是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懊悔,感到莫及。

“谢……谢。”明显感觉到的是,负责人将自己蜷缩的更加厉害,努力将自己团成一个球,降低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感。

王文看了眼腕表,和楚栩交换了个眼神,兀自的扶起负责人,听的他不停的道谢,总感觉手中的人变的一下便会碎掉。

“谢谢,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我那妈妈跑了的女儿一定会感谢你们的。”负责人深深的鞠了个躬,终于破涕为笑,神态也比先前便的放松。

王文道:“举手之劳,无心之举罢了,能够帮助到你我们也很开心……不过现在,你的朋友有回音了吗?我们真的急需。”

负责人闻言捡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机,抹了抹上方沾染的黄沙,道:“有了有了,他跟我联系了。”

“稍等一下……”他背过身,皱了皱眉的上下翻看着消息。

楚栩也是随着他的动作打开了手机,在确认了女同事发给他的长长的一条信息确实属实,绷着的嘴角也逐渐舒缓了。他回起一个ok的表情,随后又回其一份任务。

他不是不信任,而是保持了人与人之间的谨慎,也是属于对任务的负责。楚栩跟了上去,将手机揣进兜里,也没点开林深成头像上方的那个小红点。

“我们彼此先冷静一下。”

他没敢点开,他依旧不敢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