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创昔友

重创昔友

恰好楚栩是一个最懂得珍惜的人,父母离异后他会珍惜脑海里仅存的美好记忆,母亲死亡后他会珍惜照料他的阿姨,阿姨死后他会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

可他的珍惜都是在不幸发生后,说是珍惜,更像是一种后知后觉的马后炮。

所以这次,他也很珍惜这微弱到不可见的光芒。

楚栩逃出后在提防入内雀之余是担忧着罂粟,罂粟在入内雀时当他为真正的伙伴,而他却在背后给了他一刀。

那段时间里,楚栩甚至做的梦就分为两种,一种是梦到自己被玫瑰堵在巷子里,强制拉走,继续关在了黑屋子里。

另一种就是逃走前他远远望见的罂粟的表情。当时的他正兴致勃勃的拉他去看新到的玩意,半路上还在不停的讲解着那东西到底有多神秘,对他们会有多大的帮助。

为了制造更多的神秘感,罂粟并没有将名字告诉他,想让他亲眼见证后再告知。可结果是,楚栩并没有见到那个东西,也没有知道那个东西的名字。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只不过是走的路上因为某些错误出现了一些分支,而他们,却在机缘巧合下走到一条路。在错误被清除后又回到了各自的原点,重新开始的人生。

“那个摩天轮的损坏也是出自你手?”楚栩从回忆中挣脱而出,将回忆停在了美好的时刻。他颤抖着声音,有气无力的问道。

“是又怎样。”罂粟明显感觉到压在身上的力气变低,像空气一样轻飘飘的飘走,知道楚栩的心理防线已经不再稳固,乘胜追击的说道,“早知道就该在你们上摩天轮时砸,让你们全死在那里。”

楚栩身子僵硬着,睫毛也垂了下来,被睫毛笼罩的眼眸正恐惧的抖动着,眼底的惊悚无力遮掩,尽数被释放出来。

他真的感到后怕,如果是在他游玩时出故障,被连累的就不止是林深成和小陈,而是全摩天轮的游客。

那群游客又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和他一样想要在最浪漫是时刻与最爱的人度过,想要在最美的瞬间展现出自己如同黄昏边的云霞一样烂漫的爱意。

而他,又在无意间牵连到了许多人命,无意中破坏了人民的幸福。

他的手很白净,却早已腐烂透底。

这种人,怎么配给人民申冤呢?明明他也是个有罪之人,明明他连自己的冤屈都诉说不出。

罂粟见他的头马上垂到自己的胸口,便明白了自己的一番话起了作用,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破绽。

他没有片刻犹豫,瞬间如猛虎一样起了劲,用膝盖猛撞楚栩柔软的腹部。并在楚栩受痛闷哼的时候突然擡起手,掐住了楚栩的脖子,将他压在了冰冷的墙上。

“我不是给你说过打架的时候不要分心吗”罂粟逐渐捏紧楚栩的脖子,弄的楚栩不断咳嗽。

随着他力度的叠加,楚栩洁白的脖子上泛起红痕,头也止不住的往上仰,咳嗽声也被断在了嗓子里。

罂粟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说的话你怎么都不听啊,连当叛徒都没资格。”

从罂粟嘴中吐出的“叛徒”二字也顺势激怒了他,他从兜里一掏,掏出一个弹簧刀。

在楚栩挣扎的过程中单手打开了弹簧刀,想要捅在楚栩的腹部。却因为楚栩的剧烈挣扎有些跑偏,而是捅在了距离肾脏几厘米的血管处。

罂粟拔出刀子,血液泱泱不绝的流出,逐渐在楚栩的衣服上汇成条河,蜿蜒不绝

。他看着楚栩只能够微微动弹的手指,心中十分解气,解气之余又想起了玫瑰的要求,脸上不由是浮现出一丝惊慌。

他松开了紧握的手,楚栩被突如其来的氧气袭击,剧烈的咳嗽起来。

腹部的伤口让他每磕一声就剧痛一下,可他没有力气去止住咳嗽,只想珍惜这折磨后的氧气。手也顺着剧痛按压在伤口处,粗暴的想要止住鲜血。往日里熟记在心的止血方式在他身上却起不了作用,他受到伤害的不是身体,而是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理。这种伤,是他治愈不了的,而他的双手,也终于被鲜血沾满。

罂粟不耐烦的捡起了掉落在一旁的帽子,毫无留恋的转身而去。留下虚弱无力的楚栩,慢慢躺在楼道里失去生息。

楚栩捂着伤口低声喘息着,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罂粟的离去,闭上了眼,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他用仅剩的力气去从身上找手机,血逐渐从衣摆处爬满了全身,却始终没有找到手机。

他全身因为失血过多而感到脱力,但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找不到希望后直接放弃,任由自己陷在黑暗中。而是在失败后并不气馁,在视线所到之处寻找着希望。

他此前的生活并没有值得他留恋的,污秽,潮湿,是他精神世界的写照。甚至连份遗书都不知道寄托于谁,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那时的他一无所有,整个人都一片空白。

可他现在,有了值得留恋的人,有了在乎的人,更是有了家人。这让他明白,他并不是一无所有,他至少还被人爱着。他曾经是跌进淤泥过,但他爬了出来,并且誓于淤泥作斗争。

他是个罪不可赦的人,但他在努力为自己赎罪,努力用清水洗净手上的鲜血。他是在为人民申冤,同时也是在为着自己。

他不是十恶不赦,也不是罪不可赦,他只是和那些人一样,是个被命运捉弄的不幸人一样。

他本质是个普通人,只是因为不幸变成的不普通了。

楚栩终于在他视线上方找到了他亮着灯光的手机,他努了努力,费劲的挪动着身体。用尽自己的全力朝着最后的希望爬去。

随着他与手机的距离逐渐拉进,楚栩明显感觉自己的力气也被逐渐抽离。

在他已经筋疲力竭,意识变得模糊不清的时候,手机离他只有仅仅五个台阶的距离,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握住希望。

可他还没有见证入内雀的失败,他还没有将小陈安顿好,还没有和爱的人好好过日子,还没有追逐过自己梦想的未来。

明明一切美好都才刚开始回到他面前,为什么却又转身离他而去。

楚栩呜咽着,命运捉弄了他好多次,却如同孩子一样乐此不疲,总是在给了光明后又将其夺走。

他是个洋娃娃,被命运摆弄的洋娃娃。

可能命运也没能料到,有一天,洋娃娃会有了自己的意识,用着装满棉花的身体想要摆脱他的束缚。楚栩不甘心,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他就是想要实现他所没有实现的,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以及他的命运。

他不想当一个软弱无力的傀儡,他是个人,是一个拥有自主神智的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楚栩的眼泪逐渐奔涌而出,他伸长了手臂,在楼梯阶上费力的蠕动着,不休的奔向生命。

在他的意识变为空白后,楚栩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没有动静的趴在了台阶上。飘逸的长发被鲜血沾染,粘成了一团,脸色煞白,却有着鲜血欲盖弥彰的增添着生气。

他躺在那里,是被上帝丢弃的精致洋娃娃。

而在他昏迷过后,他与手机,仅仅只有一个手指的距离。希望就在他面前,而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就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人,永远都是。

昏迷的前一刻,拿着手机的林深成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他面前,微眯的眼睛逐渐瞪大,撕心裂肺的喊:“楚栩!!!”

他会抓不住希望,但是希望会主动奔向他。

楚栩勉强勾了勾嘴角,在自嘲中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