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教徒

玫瑰教徒

明明是恶魔的低语,却对于此时的楚栩来说更像是神的怜悯。如果真的有神,他或许诚恳的跪在神明面前,亲吻着他的足尖,诉说着自己愿望。

“让我死……”神志不清之中,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可惜,他心目中能够帮助他解决痛楚的神明却是恶魔所装扮。他俯视着跪在面前的少年,内心提不起任何慈悲,毕竟这是他亲手所做,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继续扮演着神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只要你愿意乖乖为我做事,我会立马放你出去。”

看似慈悲的话语,却无一不透露出恶魔真正的目的。可楚栩已足够失智,根本活跃不起他的脑子,没法进行理智的思考。他沉默些许,呜咽着点了头。

他是陷落泥潭的旅人,越是挣扎陷的越深。他同时也是个聪明的旅人,在明白了这一点后便停止摆脱的步伐,任由自己陷入泥潭,伺机等待着破绽。

玫瑰在一片灰白中见楚栩轻微的,不可查觉的点了头,随后对着监视器中蜷缩的可怜人儿放肆狂笑。富有磁性的声音狂笑着,带动着身旁人的情绪。

荼蘼为他高兴,同时在心中玫瑰的神坛往上推了推,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此前接触过楚栩,知道那人有多倔强,宁死不愿意接受他们的条件,最后被逼无奈叫来了玫瑰亲自解决。

他本以为会很难缠,结果玫瑰用了不到半年就解决了他。他真的佩服玫瑰。

入内雀便是这样形成的。

他们佩服着同一个人,甘愿为同一个人献出灵魂。他们都是教徒,都是一个叫做“玫瑰教”的教徒。他们无时无刻不爱戴着玫瑰,没有一个人有过背叛的想法。

罂粟便是玫瑰教的一员,也是玫瑰教中最疯狂的一个。

他不是普通的教徒,他是被神明看着长大的教徒。他愿意为玫瑰做出一切,不愿任何人对玫瑰不利。

他对玫瑰不止是佩服这么简单,还有着一些奇怪的想法。按旁人来说,那叫亵神。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在发现楚栩背叛玫瑰后对楚栩反目为仇,对这个昔日好友产生怨恨。

而此刻,他这个最忠诚的教徒对于他爱戴的神明又一次解决了一个麻烦产生的居然不是开心,而是淡淡的心酸。

他看着监控室中崩溃的新成员,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移开了视线。

玫瑰在狂笑过后又沉默了,他在问题解除后看着楚栩产生了忧伤,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更像是那声回答唤醒了他的理智。他理了理随着心情皱起的袖子,无声的说了句话。

“我们终于相聚了,他们拆散不了我们,即使我们走在不同的路上,即使你我已反目为仇。但我们总会相聚,因为我一直思念着你。”

“我好想你。”

荼蘼和罂粟看着他们发呆的老大,不解的又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老大,既然他同意了,是不是要给他取一个代号?”

玫瑰擡了擡眼,脑海里想象出了一个阳台。他在阳台周边随意走动着,以第一视角将视线转移到了阳台,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花朵,和扑在花朵中的一大一小。

那一大一小年龄相差很大,却像个同龄人一样对着盛开的花朵谈论着。小的听见了玫瑰发出的动静,在谈笑之余回了头,随后朝着玫瑰挥了挥手。

“弟弟,花开了,快来看!”

回忆戛然而止,最后一幕画面是玫瑰操纵着不熟悉的四肢,跌跌撞撞的奔像那个沐浴在阳光下,被花朵簇拥着的人。

玫瑰呼出一口气,说:“栀子,就叫他栀子吧。”

洁白的栀子花,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而洁白的栀子花,充满的是他全部的童年。虽然他一生见过不同的花,但那都不是童年。

他的童年,是栀子花,和簇拥在栀子花中的人。

罂粟明显一愣,连带着荼蘼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态。

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自己的代号也是玫瑰所取,却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代号。

能够待在入内雀的人都是身上背有罪孽的人,起出的代号也是无比邪恶,除了年纪轻轻就晋升为领头人的玫瑰,无人敢使用这种与“入内雀”团队格格不入的名字。

罂粟脑子飞快转动,突然间换了个想法。也对,这人本就是被我们所拐来,老大为他取这个名字可能是在反讽他。

讽刺他这种从小沐浴在阳光下长大的天之骄子也会堕入黑暗,与他们这种有罪之人同流合污。

罂粟自我开导起来,但还是有浅浅的嫉妒之情,明明是一个不相干的新人,根本不值得老大亲自取名字。

他鼓起了腮帮子,顺着玫瑰的指使勾走了挂在墙壁上的钥匙,气冲冲的朝着那个源头走去。

罂粟年龄尚小,对很多事情做不出太多的了解,能够想出的事情也只是片面。

而荼蘼在入内雀待了有三十余年,相当于亲自看着玫瑰长大,却从没能看出他的内心深处。这次也同样没能看出,但他却感受到了浓浓的违和感,这并不是他这种人会干出的事情。

荼蘼眉毛一动,却立马否决了冒出的想法。或许玫瑰,对着人的感情并不简单。

他控制不住去想,却无意间看见了那人沉思的背影,背后一抖,又想起了这个如此违和的人的恐怖,决定将此想法烂在肚子里。

猜想只是猜想,还达不到与生命相比。

但他却没料到,正是他觉得无关紧要的猜想,却毁了他整个舒适圈,让风生水起的入内雀,陷入水生火热之中。

他以为冷静至极的人,骨子里却很冲动。像个小孩子一样,会用意气办事。

罂粟拿着镶了金的钥匙,默默打开了笼子,放出了不停叫唤的金丝雀。

他看着面前满面泪痕,瞳孔涣散的精致美人,不忍的移开了视线。他好像被暴君掳来的美颜少女啊,罂粟冲动的想,在脑海里给自己了一个巴掌。

楚栩迎来了希望,却又在他同意后没了生息。他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令他满意,可奈何自己已经没了力气,嗓子也是干渴到冒烟。

在他没了下句后没办法立刻开口获得他的满意,他直接放弃了,在心里无声的恳求,无声的哭泣。

他求死不成,想生无望。

但他最后还是迎来了希望,尽管希望如同浑水一般浑浊,但对于他来说还是无比的珍贵,仿佛这是支撑住他的最后一滴泉水。

他见到了热腾腾的饭菜,在等待些许后发现并没有人来阻拦,便像只饿到发晕的猛兽一样扑倒饭菜前。不顾一些发苦的材料,不顾他挑剔的口味,连着一些灰尘一并吞入口中。

这是他半年内吃过的第一顿饱饭,也是第一顿来之不易的饭菜。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因为基因的影响,他就算再饿,碰到香菜也会止不住的作呕。

他在狼吞虎咽中还是用仅存的理智留了个心眼,专门用来挑香菜。

可他惊奇的发现,桌子上所呈现的饭菜中无一例外不存在香菜。

所熬的鲜鸡汤,爆炒的牛肚,等一些需要香菜提味的菜系却不知怎的失去了他们的灵魂。

楚栩有些狐疑,但还是不敢存在多虑,只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没有香菜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可以没有顾及的放开大吃了。

他突然感觉这位领导者对他有着深度的了解,可能连他的行为习惯都有所了解。

事实却也是如此,玫瑰现在还记得哥哥小时候因为妈妈炖的鸡汤中放了香菜,而吐了半天,进了医院了样子。

狼狈,娇弱,是他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的哥哥。他还想重现当年,却有着当年一样的担忧。

他的哥哥不是讨厌香菜,而是对香菜过敏。

而除了玫瑰,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讨厌香菜,包括哥哥他自己。

他是哥哥特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