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残渣
浪漫残渣
或许是走的太急了,楚栩几人都没有注意到返回的人越来越多,只听到了“损坏”,“维修”,“碎裂”几个字眼。
等到楚栩他们到达后,才发觉那些人说的是什么情况。
在黄昏之下,本应该亮起灯光的摩天轮此时只剩下落下的光辉。热闹非凡的摩天轮也变得清冷无比,像巨人一样挺立在天地之间。
光辉像只爬虫一样缓缓向下移动,所到之处无一不被照亮,像慈悲的神明在向众人诉说着悲剧,像无恶不作之人展示着自己的恶果。
彼时的摩天轮,就是悲欢交际之果。一向浪漫的它,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楚栩看着声旁经过的情侣都在叹气,抱着疑心与人群逆流,走到摩天轮旁,审视着它的悲伤。
摩天轮上被涂上颜色的轿厢被人用红笔打了一个个叉号,轿厢上的玻璃也被石子一下一下砸碎。
三十六个轿厢,正反两个玻璃,没有幸存。来到摩天轮的人抱着期愿到来,而此刻,他们的期愿被人用石子,一下,一下打破,碎成垃圾般的残渣。
后来的林深成也被这震惊到,走到标着“危险勿入”的标牌旁,问标牌里巡逻的保安:“这是怎么回事?”
保安见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想到了自己在家的闺女,没有像敷衍其他人一样回答,而是多加了一句话:“今天一早就这样了,如你所见,坏的特别彻底。”虽然这句话很短,包含的信息量却很大。
楚栩也闻讯赶来,但却尽量挡在小陈面前,不让他看到这人性丑恶的体现。他刚刚问了问旁边的人,说:“昨晚有人闯进来了,什么也没碰就砸碎了这一个摩天轮。”
林深成冷哼一声,说:“那人的对象在摩天轮里跟别人跑了啊,对一个不会说话的摩天轮有仇。这要是被逮到了可是要吃民众的石子的。”
“那是,这一个摩天轮损失也不小,那人也是真倒霉的,他好好的赚钱招谁惹谁了。”楚栩唏嘘的说,“可惜的是今天我们也玩不了了。”他低头朝着小陈道,小陈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甜甜的回了一个笑容。
楚栩知道他眼底的失望,揉揉他的脸,骨瘦淋漓的身材上的脑袋也多不了肉,一揉摸到的全是骨头,不像这个时代的小孩一样肉全都堆积在一起,看起来可爱又好笑。
可是人家长得可爱,楚栩笑着想,语气中也沾染了些许笑意:“下次有时间后再带你来玩,我们总归是要放假的。”
小陈没说什么,只是抓着他的手指逐渐缩紧。他表达的情绪并不清晰,楚栩也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是失望还是期待,一味地随着他的步伐按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一路上碰到嘻嘻哈哈的情侣居多,走向的地方正是摩天轮。
楚栩他们提醒几个后便收住了嘴,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还有些不听劝,非要亲眼看看,问东问西的也是很多。
楚栩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又回到了钓鱼池旁。钓鱼池旁站着一个人,身着西装,极其板正,正拿着手机站在一颗大树旁,神色急急忙忙,说话的声音也一次比一次高。
“我今天要表白,你告诉我摩天轮坏了。我钱都付了,啥都转备好了,结果你们给我掉链子。”男人看了眼身后拿着手机把玩的女生,又压了几分声音,“不是退不退钱的事,关键是现在人都来了,我还特别笃定的说给她一个惊喜,人现在还特期待。”
估计是摩天轮那方给的解决方案不妥当,男人的怒气轰然上涨,一时间也没控制住自己,被身后的女人听个正着。
女人一边询问着一边向前,硬生生把男人的冷汗逼出来。男人急忙对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便匆匆忙的挂断了电话。
“怪不得摩天轮的颜色被翻新了一遍,原来有人安排的啊。”林深成搓了搓下巴,说,“如果不是这件事我们或许可以看一场表白,体验一下宛若刚出厂的摩天轮。要是女方答应了,男的一高兴,兴许会大手一挥请我们呢。”
楚栩听了他的话一言难尽的看着他,然后往他脑袋上轻呼了一把,不料反被林深成揽着,靠他他的怀里听着他说:“然后再在摩天轮上给你告个白。”
小陈在前面背着手走着,路过一些有这绚丽装饰的商铺也会认真的欣赏,不自觉得放慢了脚步,仿佛要将这一副他没见过的盛景引入脑海,让它们在心中以另一个形式繁荣着。
他会格外的珍惜,因为这是他此前遥不可及,梦寐以求的梦。
他听身后没了二人走路那种不急不慢,顿挫有序的脚步声,便在稀疏的人群中站住了脚步,疑惑的寻找那两个世界上最完美的身影。
还好,他在不远处找到了他们。楚栩二人零距离的挨在一起,林深成低下的脑袋告诉小陈,他们只是在交谈而已,没有像爸妈一样如同泡沫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
小陈摸了摸身上温暖的衣服,拂过他脸颊的寒风也显得逊色许多。
他由衷的笑了,不像之前一样面无表情,而是像一个正常小孩一样。
他逐渐回归了社会,他逐渐有了人性。这一切都在告示着他,他需要感恩。
小陈转过了头,却没发现一个孩童的嬉笑声愈来愈近,直逼他面前。突然,他感到自己周身被一片阴影包围着,随后便是鼻子上的剧痛。
他被一个肥胖的身体在他瘦弱的身子上重重怼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后倒去。他试图站稳身子好多次,每一次都已失败告终。
他在一声惊呼下,坦然迎接着后脑上剧痛的到来。
他闭上了眼睛,迎他而来的却不是令他眉头一皱的痛楚,而是能够让他舒服到闭上眼睛的温暖——林深成抱住了他。
楚栩把他接了过来,仔细检查着他脸上的伤况。万幸,除了鼻子受损后他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外,他并没有其他外伤。
但越是如此,小陈的生理性眼泪就越止不住,逐渐成为真正的眼泪。
他独自一人生活时,打过的架数不胜数。同龄人他打的过,比他高的他却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们欺辱自己,最后带着一身伤回去。
再重的伤他也受过,再肮脏的词汇他也听过,却没有流下过一丝懦弱的眼泪。
但这一次,他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只想将之前没有流过的泪一并流完,在这温暖的怀抱下诉说着自己最痛的伤疤。
这可能就是恃宠而骄吧,小陈埋在了楚栩的怀中,哭的像刚出生的幼崽。
那孩子的家长迟迟赶到,看着伤了人自己却哭了的自家小孩感到恨铁不成钢,再看抱着楚栩的小陈,立马按着小孩道歉。
小孩哭的本是很凶,见父母不帮着自己就转为哽咽,见那被人安慰着的小陈更是心生胆怯,躲在父母后面只漏出个眼睛。
“他跑的太快了,我们没看紧,对不起。”母亲说着,还敲了一下他的头,又说,“他的水好像都泼他身上了,衣服多少钱,我们赔。”
随后又凶巴巴的瞪着自己的儿子,说:“撞了人了还不去道歉。”
小孩扭扭捏捏的,走到小陈面前,点了点他的肩膀,糯叽叽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让你撞回来好不好?。”
小陈本心也不是找他们麻烦,擡起一个眼睛仔细打量着低着头的男孩,又想起了鼻尖的酸痛,撅了撅嘴。
男孩以为他不答应,扣着手指想要再说一次,却被一个修长的手按在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
他一擡头,发现是小陈,便兴奋的抓着他的手,想要他再拍几下消消气,却被小陈硬抽走了手。
“没什么大碍,你们走吧。”楚栩这才发现小陈的衣服湿了好大一片,整得他的手也湿漉漉的,却又想到了什么,说,“正好带你去商场换一身衣服。”
小陈擡起了头,眼睛红肿的像兔子一样,却兴奋的不见刚才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