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

云泥之别

“我是不是误进了无人生还的剧组了?”厕所门被踹烂,林深成确定洗手台和马桶没有异常后适当性的活跃气氛,玩笑的语气下隐藏着对生命的惋惜。

第四具尸体是唯一一具见血不多的,头发凌乱,衣服不遮体,剩余的衣物上沾有大片血迹,呈“大”字型躺在厕所的地板上,一只手中紧握着瓶子,另一只捧着满满的药片,遗漏地上老多。

“急速救心丸?”楚栩转动着瓶子查看,一字一顿的念出,紧接着说,“死亡原因心脏病复发。”

楚栩按了按皮肤,扒了他的衣服:“死亡时间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尸体没有明显变化。”

“胸部,腹部有擦伤痕迹,大腿中部有撞击痕迹,具体形状大概是三棱锥形,除此之外还存在一个牙印,但间隔时间过长,痕迹淡化,无法辨认。腿部有打斗痕迹,生前进行过激烈的反击。嘴角处有淤血,左脸颊红肿,伤人者是右利手,不排除故意隐藏。”

“口腔内有未及时吞咽的药丸,牙齿被暴力拆除一颗,舌头有咬痕,极有可能被人击中了下颚骨。背部也存在于淤青,以点扩散。”

楚栩越说越哽咽,哭腔渐渐显现。他不敢看死者的脸,他能从死者瞪大的,毫无波动的眼睛里看到怨恨,若影若现的视线锁定的目标始终都是楚栩。

林深成放下手中的淋浴器,转头注意到楚栩发红的眼眶,意识到不对劲,将淋浴器归回原位后走到他身旁,蹲在他身边。端正态度,放平语气,语重心长的说:“干我们这一行的见过的生离死别比吃过的盐都多 ,无辜的,有罪的,兴师动众的,了无生息的,害,那可多了。”

“我们的职责不是沉浸在对他们的心痛中,而是跟随着他们留下的线索,寻找事件真相,为他们找回公道,将罪犯绳之以法,塑造和平社会。”

“我们与死亡只有一桥之隔,我们与见证死亡早已坦诚相见,它就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

“所以,错不怪你,你不必愧疚。”

”林队,肩膀暂时借我一下?”林深成明明什么都不懂,说的话却正中楚栩心坎。

他也想错不在他,可事实却是错正在他。来到蓝州县短短两周时间,身上背负的人命就已经超过五条。越来越多的冤魂在他肩膀上堆积,叫嚣着,压的楚栩透不来气。

他就像是灵魂被抽走,只留没有神智的空壳在这世上,所到之处了无生机,进入耳内的都是谩骂声,哭喊声更是吵的他心烦。

他曾于世界脱离。刚从基地逃出来的那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啥都不知道了,唯一记得最清楚的,最手熟的也就是解剖了。

走投无路,也是为了赎罪,他选择了去当法医。不久后他为自己的决定产生了后悔,他不如在出来后立刻自杀,死在清幽,淡雅的环境里。可他不配,他只配在污泥里反复溺死。

他不想回到污泥里。

楚栩现在最强烈想要完成的愿望就是亲手将入内雀清理,挣脱金子筑成的笼子,为自己的未来,为自己的人生找回公道。

希望化成了实体来到他身旁,他却把握不住。他们永远不是一路人,终究是云泥之别。

楚栩没有过多沉浸在负面情绪当中,拍拍脸颊让自己更清醒,将重点放在眼前的事件中:“好了,肩膀还给你了。”

他伸手拉起蹲麻的林深成,打趣说:“林队的肩膀真的很温暖,不知道以后哪个小姑娘享受到这个福气呢。”

林深成回以微笑,肩膀上的余温被风带走,颤抖的腿照应了他颤抖的内心。林深成瞧见了他的小动作,放下了心。

以后是谁还不一定,但你是第一个。

吴伟在客厅沙发上发现了他们各自的衣服,并在里面发现了身份证,死者的身份信息得以确认。

门口死者名为杜诞,是一名建筑工人,家中只有一个老人。电视旁边的名为朱利安,从小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初中毕业便进入社会 ,现在一家工地搬砖。厕所里的叫王岩,结了婚生了子,之前在赌场里当保洁员。路司是个无业游民,靠赌博续命,常在赌场见他身影。

楚栩念到这时,发现自己与王岩有过一面之缘。林深成让他去往厕所,初来乍到的楚栩对于赌场的布局一概不知,顺手问了离自己最近的保洁,也就是王岩。

王岩脸颊上的肉很多,笑起来堆积在一起,像是初见世面的农村小伙,不了解世俗,不了解人心。这样干净的笑不常见,楚栩记了片刻便因为案件抛在脑后。再次见面,他却失了温度,那个笑容成了一件珍藏品。

林深成拎起装有朱利安身份证的衣物,正要放进证物袋,却看到了熟悉的标识。装进证物袋的手绕了一圈,将衣物摊平,在它内侧摸来摸去。

“找到了。”林深成两只手指夹出一个圆形东西,仔细一看竟是单个的珍珠耳环,接下来出场的是一只剩了半袋的毒/品。

“凶手行凶之前可能吸食了毒/品。”楚栩小心收起毒品,看着珍珠耳环有点眼熟。

“哇,林队,你是怎么知道这里还有隐藏的口袋的?”吴伟满眼崇拜,搜查了剩余两个却毫无收获,道,“秋天的衣物虽然厚了,但也没有厚多少,我刚刚居然没有摸出来,这可是一个珍珠耳环诶。”

“我有件一样的。”林深成将另外两件封上袋子,转递给王文。

吴伟看了眼牌子,吞了口口水,避嫌似的递给王文,惊讶的说:“这个牌子好贵的,就单一个裤子都抵得上我两个月的工资了。”

“林队你该不会买来相亲的吧。”

“不,这只是我平常的衣服,但是现在不穿了,感觉穿啥都一样。”

“平常的?”吴伟震惊,“林队你该不会是隐藏的富豪吧?”

你发现了盲点,林深成回他高深莫测的微笑。

楚栩出奇的沉默,珍珠在他手中滚来滚去。他捏起耳环扣子,拨动了一下:“等等,这个耳环不是楚瑶的吗?”

楚瑶总是习惯的拨动耳环,在她和楚栩短短的对话中,她拨动耳环的次数多到数不清,以至于每次楚栩都会不自觉的去数。

“地址是楚瑶给的,楚瑶和路司有仇,而且此前跟踪过路司,再加上这个耳环。”林深成接过耳环,说,“楚瑶有足够的动机杀人,她是最大的嫌疑对象。”

“也不能凭借这一点就认定,还是得去查看监控。”楚栩轻柔太阳xue,问吴伟,“监控要来了吗?”

“还没,物业吓的不轻,现在还没回我信息。”吴伟说,“下去的同志到现在都没消息,我打电话问问。”

“不用了,我们下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