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我懂。
顺便，环顾四周，防止被人看见。
然后，眼睛直了。
动作也跟着僵住。
因为，对面阳光下，一个女子正在倚梅含笑，浑身散发着知性之光。
正是纪念。
这、这是自己偷吃被发现了？
啊呸！
叫什么偷吃？
这本来就是节目组为我们准备的！
我没怪他们临时叫停节目，导致一切安排错位，害本小姐饿得只能吃糕点，就已经够大度了。
哪有胡乱反思给自己安罪名的道理？
都怪凌清冽那个坑货，随口乱说。
纪念原本也是路过，刚巧看到平时牛气冲天的苏大小姐，正在偷感很重地吃糕点，觉得挺有意思。就驻足围观了一下。
结果越看越有意思，就一直看了下来。
直到被对方发现。
不过这会被正主发现，她也不慌，而是笑眯眯边走边说：“甜品确实好吃。吃完连心情都会跟着好起来呢。”
声音好听，透着知性的独特温和。
连带着，苏紫都觉得糕点没那么甜腻了。
说到甜腻，苏紫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甜品了。
诚如凌清冽所言，她营养全面珠圆玉润，血糖是一直在危险线试探的。
在私人医生的建议下，父母已经禁她糖很久了。
想到这里，随即释然一笑，点了点头：“那是应该少吃点。”
说完，也伸手拈了一块盘子里的糕点，塞入口中。
“真羡慕你们这些血糖不高的。”
苏紫由衷感慨。
同时有些情绪低落。
她含着金汤匙长大，从小就顺风顺水，习惯了走到哪都鲜花荣光环绕。
但，唯有健康面前，人人平等。
而她，在健康领域，属于底层。
自从连续好几次测出高血糖，被父母和家庭医生联手禁糖后，她每次看到别人吃甜食，就会莫名郁卒。
然而，纪念仍在微笑：“不，我血糖也高。”
”哈？”
苏紫以为自己幻听。
“你血糖也高？那你还吃甜食？”
“嗯。”
纪念一脸坦然。
“我都生孩子了，年纪也不小，血糖自然容易高些。”
“……”
苏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她其实是个人来疯，在镜头下更容易跳脱。
但私
起码，对方自承年纪大，她是不好随便发挥的。
最后，还是矬子里拔将军，选了个相对好客套的话题：“你现在这状态，还真看不出生过孩子。”
这是一句经典吹捧。
百试百灵。
但凡是个女人，听了都会很受用。
然而，纪念反应一般。
神色无波无澜。
只是端起一杯新茶，轻品了一口：“看不看得出的，也已经生过了。这种事，自己和身体都清楚。”
苏紫眨巴眨巴眼。
她记起那些关于结婚生娃的传闻。
听说，结婚后就会被束缚，再也不能只凭心意做自己。要考虑夫家，考虑公婆，考虑一堆有的没的所谓两边亲戚。
又听说，生孩子对身体挑战比较大，一路孕吐到阵痛自然不能少，还有可能会有什么妊娠糖尿病。那名词具体代表什么，苏紫不懂。但听着就够吓人。
她正是因为看多了这类传闻，才一直排斥父母安排的相亲联姻。
是的，家里家大业大，父母早就想让她结婚生娃，孕育新一代继承人了。
这是豪门长辈的执念，谁家都一样。
但苏紫并不想为他们的执念买单。
她思想挺简单：谁想要谁去干，谁的执念谁买单。
我自己背负自己的人生，就够忙活的了。哪有余力去背负别人的？
见她表情如此错综复杂，纪念温和一笑：“是的，就是传说中的妊娠糖尿病，其实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就是妊娠期麻烦点，生完小孩就好了。只是留下个高血糖的毛病，需要慢慢调养。”
苏紫点头：“那，还好。？”
她本来想说“那还好”，但终究不是很肯定。
高血糖，听起来是比糖尿病好很多。但似乎也挺麻烦啊。
苏紫自己就是“高血糖”，是的，只是高血糖，并没到“糖尿病”。但这已足够让父母如临大敌了，天天盯着她控血糖。
再度瞥了一眼苏紫，纪念笑得更加温和：“并不好，可是这是我的选择，起码在那一刻，我是真的满心欢喜想当个妈妈，跟丈夫一起迎接小生命，拥有新的三口之家温馨旅程。而生完之后，我也并不后悔。哪怕至今，我也仍不后悔，看着孩子的那一刻，于我而言，就什么都值了。”
苏紫愣。
“不、不后悔么？”
“当然。人不能既要又要。我想要一个孩子，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任何事都一样。”
纪念的声音格外温和，丝丝入心。这一刻的纪念，透着一种莫名的光环。
这光环，叫做“知性”，或者，“岁月静好”。
苏紫的心，莫名也跟着柔软起来。
她以从未有过的柔软声音，问：“离婚这事，你当时很伤心吧？”
这是一个禁忌话题，已经不适合普通寒暄了。
但不知为何，苏紫就是脱口而出。
这代表想进一步交流。
纪念笑了笑。
并没有排斥。
微吸了口气，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哀而不伤吧。其实至今想起，都是如此。”
苏紫：“……”
听起来很文艺，但，有些听不懂。
她突然发现：没点文化，都无法跟这些文艺女交流。
嗯，今晚就回去买书，买一大堆，看死你！
纪念见对方一脸不明觉厉的呆萌，哈哈一笑：“其实每那么复杂。就是生活不能停，每时间去入心入肺地伤心。哀而不伤，就是恰到好处的程度。既对那段爱情与婚姻的失败表达了惋惜，又不会影响接下来的生活。”
“嗯。不过离婚也不代表这段感情的失败。”
又是一句经典开解，来带着新潮思想。
纪念却是苦笑：“现代新潮思想是这么说，也又一定的道理。毕竟，不管结果如何，曾经的感情和经历，是真实拥有过的，也曾真实温暖过我的生命。”
她叹了口气，又继续：“但说这话的，一定没有经历过真爱与婚姻。我指的，不只是恋爱，也不只是缘于相亲的搭伙过日子式婚姻。而是真真正正，从年少相爱，到一路牵手相扶走入婚姻，再到齐心合力建设家庭、联手打怪。我们一起走过青春荒芜，一起对婚姻充满激动的幻想，一起期盼爱情结晶的到来，一起分工照顾孩子，平衡家庭……这么这么多曾经，却无法维持这段关系走到最后，怎么不算失败？终究，是我们经营失败了。”
苏紫没有说话。
纪念说的这些，她并不懂。
但莫名，有了某种向往。
同时，又莫名不想再听到那些。
关于对方和前夫的那些。
“我们还是说一说，你高血糖为什么还要吃甜点吧？”
苏紫提议。
话题瞬间轻松。
纪念也“扑哧”一笑：“我刚就说过了呀，因为开心嘛。”
“开心就可以不顾身体？”
苏紫撇嘴。
她也开心吃甜点。
但每次妈妈都用这句话怼她。
“可是，不开心是不会有好身体的。”
纪念再度轻啜了一口清茶，如是说。
“嗯？”
苏紫有些不懂，看向纪念。
“什么意思？”
这与文化无关，可以坦然求教。
纪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四周，最后应声：“行。反正节目还没恢复录制，我就跟你说一说我朋友的故事吧。”
苏紫：……
要不要无中生友得这么明显？
“从前，有一个女孩……”
“喂。”
苏紫死鱼眼打断。
“有必要用‘从前’开头吗？能有好前？”
“噗。”
纪念一笑。
“不好意思，给我女儿讲故事讲习惯了。”
苏紫：“……”
你在占谁便宜？
看她再度一副死鱼眼，纪念再度“扑哧”笑出声。
“好吧好吧，我们好好说故事。”
“有一个女孩，从小就热爱文学，也喜欢写作。她的作文，一直被老师在整个年级传阅。是的，不只是全班，而是全年级。那时候，整个年级的同学都在读她的范文。”
说起这些，纪念的脸上依然一派神往。
“想不到你……你朋友，读书时还这么风光哈。”
苏紫赶紧捧场。
却差点捧漏马蹄。
纪念淡淡一笑，看不出喜怒：“其实，也并不风光。因为那时候她的数理化成绩并不理想。虽然都不算差，但在高手如云的重点中学，只能次次吊车尾。家长很焦急，班主任也好心跟她谈话……但这些，除了更增压力，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她不是不努力，而是天分止于此。学习，真的需要天分的。”
“对对，我懂！”
苏紫忙不叠点头。
那可太懂了。
她大小姐也是个天分不行的读书苦手啊。好在家里还有点米米，可以出国留学减压。
又想到纪念应该并没有这样的家境，忍不住小声关心：“那你……你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还好有文理分科。”
纪念深深舒了一口气。
“后来她读的文科，经过刻苦勤奋，和一些偏文科的天赋，终于在高考时稳定发挥，以县文科状元的身份，考上了京大。”
苏紫：“……”
玩我是吧？！
要不要我现场给你唱一段“我们不一样”，让你爽一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