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联姻

第51章联姻

方景达传宋嘉罗的话, 让游十娘把夏家主送回干和。

游十娘奇怪道:“大人不留夏家主在这里吗?这里是地下宫,比外头安全多了。”

“不要妄加揣测大人的意图,让送就送。”

如今大人已经将目光投向了琉酆, 地下宫已经不是纯粹一个小组织,它关于今后胜败, 当年琉酆皇宫怎么样, 现在这里就是怎么样。

游十娘想起前两天筛了一遍地下宫的人,眼线和有异心的被残忍处决的场面,游十娘打个冷战,立马去办。

“又是做了饭又是做了糕点,这时间, 比大人去看宋二爷加起来的时间都多。”游十娘摇头叹息着走进去,熟睡的夏南箐正安睡地躺在床榻上,没想到大人还站在她床旁,游十娘立马跪在地上。

宋嘉罗冰冷的视线看着游十娘, 游十娘周围的空气都冷凝。

“方景达有跟你说过,关于夏家主的事, 绝对不能说吗?”

“……说了。”

“你上次在我面前歪传夏家主的话, 没有罚你,所以你不长记性吗?”宋嘉罗声音平淡,却风雨欲来,游十娘恐惧得呼吸痉挛。

那一次,游十娘可惜大人和夏家主之间,才有后来大人和夏家主之间的三顿饭的约定,那一次方景达只是略微警告了游十娘, 并没有严重的惩戒,方景达多次说过,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真的不一样了!

甚至大人把夏南箐当做一个喜爱的摆件,放到了一边。

她这次见大人对夏家主如此用心,觉得大人还是以前的大人,没想到,原来是真的。

为了最终的目标,夏南箐,对于大人,又算什么呢!

“如果这句话被不该听到的人听到了,你说是夏家主危险,还是我危险?”

旁边游出一条蛇,游十娘瑟瑟发抖,蛇对着游十娘张大了嘴,露出尖锐的牙齿。

“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游十娘匍匐在地。

“废左手。”宋嘉罗冷淡的话刚落音,蛇就猛得咬住了游十娘的左手,游十娘额头冒冷汗,但一动不敢动,蛇窜走后,游十娘封住左上臂的xue位,毒素留在前臂,不久,她的手就会发紫发涨坏死,最后只能砍掉。

“谢大人,不杀之恩……”游十娘忍着痛道,比起前段时间整个被蛇活吞的人,这个仅仅是一个小惩罚了。

夏南箐似乎觉得冷,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始终记挂着事,她竟然这时候挣扎着呢喃着醒了,她头晕晕沉沉,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起身,全身无力,软在床褥间。

“游十娘?你怎么跪在地上?”夏南箐捂着额头问。

游十娘不敢看几乎与角落黑影重叠在一起的大人,连忙整理好表情,恭恭敬敬地过去:“家主在坟场晕过去了,属下……不,我看见后,把你救起来了。”

“原来如此……你的手,是被蛇咬了吗?”夏南箐挣扎着要起来,游十娘不敢,赶紧扶她躺好。

“我荷包里有蛇药……”夏南箐摸自己腰间,荷包里有木雕的小女娃,还有不知什么时候还多了一个簪子。

这个簪子青黛坠红,让人眼前一亮,簪头拧成浮云状,成并列双笄,如云中吐出两粒红珠子,又像是画中的红豆。

游十娘目光触到这个簪子,立马垂目不敢多看。

夏南箐看着这个簪子发愣,好像是前世她成婚的时候,在贺礼里见到的一只发簪,是荒唐的婚礼,很多东西都是准备给黄楚楚的,这个发簪虽然看上去很漂亮,必定也是准备给黄楚楚的。

黄楚楚的魅力真的这么大吗?这么多人喜欢她吗?簪子一般是男子赠予女子的情定之物,她都要成亲了,是谁还这么恋恋不舍?她翻了一下送礼名单,没有查到这个簪子是谁送的,夏南箐品到了一种名为“离别”的缠绵情愫,便珍之重之地没有去坚持问出背后到底是谁,只让人把所有的都收入库房中。

她有这个簪子吗?夏南箐头痛欲裂的想。

迷粉虽然吸入的不是很多,但是跟醉酒一样,只有睡过去才好受,游十娘安抚夏南箐,让她重新入睡。

夏南箐暂且先将簪子的事放一边,放回荷包内。

游十娘看着她把簪子收好,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是琉酆人,听说过琉酆的皇后戴过此簪,是少见的青黛螺做的,往下传的时候,原主会留下上边的红豆,新王把簪子再赠予自己的皇后的时候,会重新安上新的两粒相思豆寄情。

簪子是皇室国赐,红豆是绵绵情意。

虽然跟万国之物比起来,并簪不算多贵重,但意义非凡。

这两枚圆润如红宝珠,大小一样的红豆,先是费心地从大海般多的红豆找出两只一模一样琉璃般的红珠,再费心地安上去。

游十娘已经完全猜不出大人对夏家主究竟是什么情况了,如今只想赶紧把夏家主带回干和。

她正胆战心惊间,一个瓷瓶放到了她手中:“……这是解药……”

“谢夏家主。”

“我哥哥他……”

“他很好,夏家主放心。”

夏南箐眼睛再次闭上:“那就好,哥哥好就好……”呼吸清浅,还是扛不住迷药后的劲,微微蹙着眉头睡了进去。

室内安静地仿若冰窟地,宋嘉罗久久未言。

游十娘也不敢说话打扰宋嘉罗。

“解药你用吧。”宋嘉罗道。

游十娘握紧瓷瓶:“是,谢大人,”再次朝夏南箐叩头,“谢夏家主。”

锋利挑开伤口排毒包扎后,游十娘把夏南箐全须全尾地送回干和里。

*

把夏南箐安全地放到床铺上,游十娘把解迷药的药粉兑到水里,一点一点喂给夏南箐喝,待一晚水喂完后,才算是完全完成了大人交下来的任务。

隐着身影遁出房间,方景达在外头守着,看她出来,下巴示意游十娘看看另外一个灯火通明的屋子。

那里是真正的柳嘉帧。

“你瞧,他们两人的房间相隔不过数米,比之前大人住主院时的东厢还要近呢。”方景达把大人和柳嘉帧作比较,也不知道想要表示什么。

游十娘捂着因为解药而微微发热的手臂,道:“你不怕你现在讲这些,让大人生气吗?”

方景达道:“游大人,你还不懂吗?不是你私底下议论让大人生气,而是你说的话可能会给夏家主带来危险而生气,大人现在严厉治军,但严厉不是苛政,假如你跳脚顶撞大人,他能无动于衷,但是危极到了夏家主,这绝对是不行的。”

游十娘沉默。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人就是不能把夏家主留在地下宫,或者带到泰州,即然喜欢的,何须搞得生离死别?”

“大人要联姻结盟了。”

游十娘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地看着方景达:“联姻?”

“很奇怪吗?”方景达疑惑地看着游十娘,“我们要拿回琉酆,就要更多的外部力量,宋保额现在为了杀大人,在地下将赏金调到了最高,只要是我们地下宫解救的人,通通悄悄地杀,宋保额疯了,我们要杀回去。”

“和谁?”游十娘忍不住问。

方景达不说。

游十娘呼出一口气:“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提夏家主的事了。”

“就让夏家主好好地,安全且幸福地,怀念她曾经的哥哥吧。”方景达道。

月光时隐时现,干和前的两个身影不知不觉消失了。

*

夏南箐心里记挂的事情越来越清晰,她感觉自己一直穿梭在乱坟间,不停地看哪里有鬼头蛇,时间的流失就像是悬在她脖子上的绞绳,好似只要她今晚找不到,所有的就完蛋了。

梦里有无数声音说她找不到,狂热的民间找不到,识得三教九流的总镖脸带抱歉地说暂时没有消息,梅嬷嬷劝她放弃,老朱主无言的表情似乎意料之内……

不行,她不能放弃,她要赶紧找,只要去找,就有希望!

她走得太快,脚下被一根人骨一绊,人往地上坠落,夏南箐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冷汗润湿了她鬓角的发丝,她不是在乱葬岗吗?怎么在这里睡觉了?

她记得最后好像是胖哥拉着她不让她走,她掉入了水里,难道是胖哥把自己送回来了?

她连忙穿上鞋往外走,想要回去乱葬岗看看情况,柳嘉祯那边的屋子却是亮着灯,不少人在那里。

夏南箐心一揪,难道是胖哥带回了蛇?

刚这么想,另一边的胖哥头昏脑涨地打开房门,见到夏南箐,道:“那里有迷药,我晕过去了,是家主你把我捞回来的吗?”

“你没有找到蛇吗?”夏南箐问。

胖哥愣道:“没有,你找到了吗?”他这时也发现小潘的房间里都是人,他心里咯噔一声,心想,糟了,难道又出事了?

夏南箐估计和胖哥想到同一块去了,脸瞬间白了。

两人脚步都钉在地上,谁都没有勇气往那边走。

“家主,你醒了?鬼头蛇的毒,老朱主已经把毒液炼成了丹,给大郎用上了。”一位从里边走出的药童,见到夏家主,行礼道。

“蛇?”夏南箐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胖哥还以为自己头晕脑胀听岔了。

两个人还是呆愣愣的,直到老朱主也从柳嘉祯房里出来了,他一脸疲态,但神情放松,扬高脑袋,舒展了一下筋骨,他头发更白了,但眼含光明,好像落下一块大石头一样,又好像打赢了一场胜仗,见夏南箐和胖哥,露出笑容,招手让他们过来。

胖哥大喊两句我的亲娘,让夏南箐掐一掐自己,看看是不是做梦,夏南箐没有客气地捏住胖哥的皮,旋转一圈,胖哥高兴地喊:“疼疼疼,会疼!”

夏南箐眼睛也越来越亮,那就不是做梦,她连忙走向老朱主。

胖哥跟在后头大笑:“家主试试疼不疼吗?万一是你在做梦呢?”

老朱主抚须笑:“是真的,大郎的胸痹之症,有救了,他现在吃了药,好很多了。”

夏南箐又忍不住流下眼泪,胖哥倒是笑得很开怀,老朱主含着笑,背着手,这一段时间没来由的那么轻松过。

“阿箐,胖哥,得亏你们去了一趟,把鬼头蛇带回来了。”

胖哥讶然道:“我们?”

夏南箐也奇怪,和胖哥面面相觑。

“天色暗了之后,一条鬼头蛇忽然就出现在柳大郎房门口,已经喂饱,趴在门阶上一动不动,扑蛇人轻松就把它捉住了,我让人通知你们,药童却说,你们去乱葬岗看一看了。”老朱主道,“乱葬岗常常有怪异之事传出,这个可能也是那边送来的吧。”

胖哥听愣了,猜到:“我原是不信这些的,会不会是家主烧纸钱的时候诚意很足,底下小鬼们于是抓了一条鬼头蛇有来有往?”

老朱主带着夏南箐和胖哥到装着鬼头蛇的竹篮面前,里边那条蛇蛇头上像个扭曲的人脸,其实只是它的花纹,它刚刚被取了蛇毒,还放了一些血,静静趴着不动。

“这条蛇我们可以养起来,鬼头蛇蛇毒和蛇血能治不少病,天佑我干和,天佑我百姓。”

胖哥对着鬼头蛇很好奇地看,道:“原来这蛇性情这么温顺。”

夏南箐神情有些恍惚,记得书里介绍,鬼头蛇诡异且阴毒,攻击性强,此蛇却完完全全很听话的样子,像被驯养过一样。

“家主,你想什么呢?老朱主喊你。”胖哥叫一下夏南箐。

夏南箐惊醒,转头看向老朱主,他的目光略有深意地看着她,夏南箐道:“老朱主?”

“没事,”老朱主道,“忽然才想起今日是你及笄,老朱主没有准备什么东西,大郎在里边,转危为安的大郎,算是及笄礼吧。”

夏南箐笑:“这才是最好的及笄礼!”

夏南箐和胖哥轻手轻脚地进去看柳嘉祯,一场大病,让他像琉璃一样脆弱,夏南箐轻轻执起他的手,轻声细语:“柳嘉祯,我们都做到了。”

*

忙了一场,大家都下去吃点点心睡了,药童端来一碟白糖黏糕过来,淡淡的香甜的味道,中间点着好看的红点,喜庆。

“家主,这是梅嬷嬷让夏府送过来的,今日您及笄,您说过要吃白糖黏糕。”

夏南箐刚好肚子有些饿,梅嬷嬷以往年节给她准备的黏糕,都是贴上粉嫩花瓣装饰,第一次见用枣泥点缀,好似相思红豆。

夏 南箐吃了一口,觉得似乎和梅嬷嬷的做出来略有不同,夏南箐盯着白糖黏糕看,似有所思。

“你这是干什么,这个糕点有毒吗?”胖哥虎着步子过来,就看到她对着白糖黏糕大眼对小眼,都一样的白,画面颇抢眼。

夏南箐慢慢地品掉了口中的这一块,胖哥表示也要来一块,夏南箐嗡声嗡气地道:“能不能明天我让夏府送一叠给你,这叠就我吃吧。”

“你这好几块呢,你吃得完?”胖哥奇怪道,“晚饭都没吃就跟你去乱葬岗,你难不成跟我一样,也饿得不行了?”

胖哥把二话不说跟着去危险的乱葬岗的事摆出来了,夏南箐还护着这糕点就有点不厚道了,夏南箐说:“那你吃吧。”

胖哥丢一块到嘴里:“好吃,贵府的糕点就是不错,这是我第一次吃。”

“我也是第一次吃。”夏南箐低声道。

“嗯?”胖哥没有听清。

“这可是天下第一厉害的人做的,当然好吃了,你得多细细品嚼。”夏南箐道。

胖哥道:“那我得多来两块。”

夏南箐拿着黏糕,望着月亮慢慢地吃,好似要想象从哥哥做白糖黏糕的样子,白糖黏糕香香糯糯,哥哥做完这些会不会身上也香香糯糯的?

“对了,你刚刚说天下第一厉害的人是谁?”胖哥问。

“高手,是不留名的。”夏南箐道,“而且,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胖哥一下子就警惕了:“家主,你别忘了小潘千辛万苦才活得啊,我在乱葬岗的问题你到现在还是避而不答。”

夏南箐啼笑皆非:“那些只是戏本子才有的,我只想夏府好好的,柳嘉祯好好的,谁都他们好,就是我心中完美的人,其余的,与我何干。”

这个回答实心实意,胖哥点头。

白糖黏糕吃完了,在肚子里香香的,心里暖暖的。

胖哥拍干净手上糯米粉,把宝贝的竹签筒拿了出来,神神秘秘道:“你还记得我这个很灵的竹筒吧,今日你及笄,胖哥没什么礼给你,借你摇个签吧。”

夏南箐想起初见时胖哥就拿着这个神神叨叨的样子,问:“你不是不信有鬼吗?”

“我不信有鬼,但我信这个,我这个真的灵,你看我,我的是福禄双寿,小潘的,得偿所愿,是不是都是很准?”胖哥把竹筒塞到她手里,“你摇一个!”

夏南箐拿着竹筒,却没有摇,反而问了胖哥听上去一头雾水的问题:“你在乱葬岗,为什么生小潘的气?”

胖哥脸带疑惑:“我为什么生小潘的气?”

“没事了。”夏南箐对月双手捧着竹签,心里向嫦娥求但愿人长久,然后摇竹签,竹签之间相互碰撞,有一只竹签在一推签子中冒头,越伸越长,胖哥的眼睛看着这根签子等它下落,这时,另外一只签子也紧跟着冒头了,也是越摇越长,两只签子一会它长一会它长。

胖哥的视线缩在两只签子身上,从等它落,变成看看哪只先落。

签子掉落,跌在青草面上,两个签子。

胖哥:“……”

夏南箐睁开眼,看到是两个签,问:“这个怎么算,是要重来吗?”

“什么重来,我的签很准的,它掉了两根,说明两根都是你的签,看一看。”胖哥道。

胖哥急忙忙地拿起来,却因为看不懂上边的字又把签子交回夏南箐手上:“看看,说的是什么?”

夏南箐看了一眼,犹豫地看着胖哥:“这个,真的不再摇一次吗?”

胖哥急道:“你这孩子,上边说的是甚?”

夏南箐念:“多情只有春庭月。”

“啥意思?”

“这是一句诗,还有后半句,”夏南箐道,“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胖哥不识字,但懂什么是“离人”什么是“落花”他现在只想大喊一声“晦气”然后连呸三声。

“其实非常准,你的竹筒真的很神奇。”夏南箐对胖哥道,胖哥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

“看第二个。”胖哥把第二个签给了夏南箐。

胖哥今晚第二次心提起来,等着揭晓答案。

夏南箐这回露出笑意:“事有所获。”

胖哥看着签子,像看自己关键时刻给他长脸的得意弟子,点头肯定:“这个才是准的。”

然而签子上实际是“世事无常”

夏南箐将竹签还给胖哥:“我记住了,坏的不灵好的灵,谢谢胖哥。”

“就图一乐的东西,”胖哥道,“你好生休息,这段时间干和围着小潘转,够累。”

夏南箐点头,合上了门。

听外头胖哥的脚步声走远后,夏南箐重新打开门,走到空无一人的外头,所有她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蛇藏在那里。

“谢谢。”夏南箐对着草丛和树林道,“谢谢哥哥。”

“以后哥哥若是有空了,就回夏府看看,我还是像第一次那样,去城门口接你。”

“若是你成亲,如果可以,请给我一个帖,只要哥哥给了,天涯海角我都去,天长水远都不远,我要给你送上最好的贺礼。”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夏南箐嘴角微微的笑意,像一朵盛开的粉嫩的花朵,她轻盈地离开,阖上了门。

院子空荡荡,徒留月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