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 第133章
133第133章
◎大结局(二)◎
镇南王府地处偏南。
三月仲春已有些热了, 百花盛放,姹紫嫣红。
卫慈即便有孕,但身上的衣裳都是簇新的, 每日不重样, 首饰亦是每日换新。
微生决没养过女儿,如今女儿就在身边, 他恨不能将最好的一切都呈现到女儿面前来。
这一日,微生决照常过来陪同卫慈用早膳, 明显看见她小腹微微动了动,似有一只小脚调皮的踹了自己母亲的肚皮。
微生决大喜过望:“慈儿, 这孩子日后保准是个厉害的。这才多大,就这么顽皮。”
这不是孩子第一次胎动,只不过,近日来,愈发频繁了。
卫慈笑眯了眼,就仿佛, 孩子当真在与她互动一般。
微生决将自己所取的几个名字,拿给卫慈看。
“慈儿你看,这里是为父给孩子取的名字, 你觉得哪个好?”
眼下,谢南州他们都不在女儿身边,他才有这个机会给外孙取名,微生决当然要好生抓住机会。
卫慈犹豫了一下。
因着谢南州早已经取了太多名字。
她还不知孩子到底是男孩亦或是女孩, 没法定夺。
正反复对比所有名字,管事将江白领了过来, 竟是他又从西洲快马加鞭送来了书信。
卫慈发现江白消瘦了一圈, 肤色也黑了, 便可知他每次往返西洲与镇南王府,必然是辛劳了。
接过书信,卫慈让人领了江白下去用饭。
江白憨笑了两声,反复叮嘱:“夫人,您上回的书信过于精简,导致侯爷被老夫人他们笑话了,说是夫人不在意侯爷,所以……夫人这次的回信,尽量写长一些。”
卫慈:“……”
到底是谁一开始写得过于精简?
还不是谢南州他自己……
卫慈翻开书信,看着上面的苍劲字迹,仿佛可以看见谢南州本人,她有些想念夫君了。
这次,江白还单独给了微生决一封书信。
微生决打开后,反反复复看了三遍。
“岳丈在上,见字如晤。今逢突变之时,前路未知,岳丈镇守西南,乃西南万军之首,今,小婿将妻儿托付,望岳丈在关键之时,护妻儿安危。他日,若小婿命丧黄泉,岳丈可替慈儿另觅良人,孩儿守谢氏血脉即可。”
言下之意,卫慈可以改嫁,但孩子还得姓谢。
微生决看完书信,长叹了一口气。
谢南州这个臭小子,是条汉子。
微生决自是要给贤婿回信,他字迹一般,是个传统武将,腹中文墨亦是不多。
“贤婿放心,你若战陨,我定以镇南王府兵力护着慈儿母子,也定会给慈儿另觅佳婿。”
他就只差点直接告诉谢南州,让他安心的上路吧。
***
几日后,西洲。
江白尽心尽力的当好了“信使”,确保侯爷与夫人即便相隔千里,也能及时互通书信,免得冷落了夫妻情感。
这次,卫慈的书信显然比之前详尽了不少,提及了对谢家人的关切,也叮嘱谢南州切记万般珍重,还告诉他,孩儿胎动频繁。
谢南州看完书信,兀自沉默片刻,心中牵挂并未减少半分。
他随后又翻开了微生决的回信,一眼扫过后,谢南州当下就改了主意。
他不能死。
妻儿都是他的,也不能让卫慈改嫁。
谢南州将微生决的回信拧成一团,放在掌中,催动内力,稍过片刻之后,信笺化作纸屑,从他掌中纷落。
这一刻的谢南州无比懂得自己的内心。
原来,他并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他的妻儿,只能是他的。
谢侯狭长凤眸微眯,目光淡漠的扫向飘零在地的纸屑,独占欲与野性愈发膨胀。
从前他起了谋逆之心,只是为了保住谢家。
而今……
他也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如此,在意之人就会一直待在他身边,无人可以伤害。
当即,谢南州从侯府出发,骑着赤电奔赴军营。
朝廷指派过来的监军头颅,就挂在军营大门外,以儆效尤。
承干帝的监军,害死了谢南州的几位元老级别的将领,这无疑让他痛心。
但他这人素来越挫越勇,单单是带着这份血仇,也能让他走得更远。
眼下,谢家军与归元王府的兵马,已经正式联盟。
两军这阵子一直在一块操练阵营。
陆洛尘老练了不少,人也沉稳内敛的些许,果然,能改变一个人的从来不是时间,而是经历。
老归元王这几日一直守着儿子。
他前阵子还以为,十六没了。
谢家带着十六又回西洲那日,归元王老泪纵横,朝着谢南州鞠了三次。
今日,见谢南州过来,归元王又跟着他进了营帐,催促说:“谢侯,你到底打算几时杀入京都?老夫就剩下五个女儿与三个女婿了,那狗皇帝害了老夫一大家子,老夫有生之年,务必要杀过去!”
原本,归元王有十五个女儿,外加十五个女婿,此次,承干帝的阴谋,算是给了归元王府一个重创。
他虽是草莽出身,但也深知保家卫国,一辈子都耗在了守卫西洲这桩事上,他自问上对得起君主,下对得起百姓,不成想差点遭了满门覆灭。
谢南州亲自给归元王倒了一杯凉茶,自己则用指尖沾了茶水,在埃几上写下了一个日子。
归元王一眼认出,猛灌了一盏茶,气吞山河道:“好!”
***
西洲兵马正抓紧操练的同时,京都又出事了。
汗青王与汝阳王被宣见入宫后,再也不能出来。
卫舟漾也被限制了出入自由。
对此,卫舟漾颇为愤懑。
他眼下根本不知女儿的消息,但算着日子,女儿离着临盆的日子又近了,他这个当爹的,从没有真正关切过女儿,一想到彼时卫慈为了讨他欢心,时常亲自下厨,又或是亲自烘制茶叶,可他却总是冷眼旁观。
思及此,卫舟漾心如刀绞。
关键……
他就要添外孙了啊!
他这个外祖父被困京都,无法抽/身。
“狗皇帝!”卫舟漾忍不住,站在府门外啧骂了一句。
守门小厮:“……”侯爷如今是愈发有骨气了啊。
当着官兵的面,竟敢直接骂帝王。
皇宫那边,承干帝焦灼不安,终是下定了决心。
“来人!送一封密函去西洲,朕愿意以一城为代价,要谢南州的项上人头,让龟兹王无论如何,也要重创谢南州!”
立侍太监愣了愣。
承干帝一个狠绝的眼神射了过来,那立侍即便觉得帝王的行为匪夷所思,但还是立刻去取来了笔墨纸砚,他扫了一眼内殿的几位大臣,内心一阵萧瑟。
这……
便是付氏的帝王啊!
用自家的城池,去买通蛮夷,攻打自己的臣子……
***
半月后,号角声在西洲的广袤天际回荡不绝,烽烟起,猎犬狂吠。
蛮夷叩边,谢家军与归元王府的兵马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迎战。
谢南州身为统帅,自是要领兵迎战,但付如意却挡住了他。
这一日,晨曦正好,破晓的晨光笼罩在一对夫妇身上,照的银甲熠熠生辉,付如意高束马尾,手持一把红缨长/枪,眉目之间是必胜的决心与霸气。
“二弟,这次无需你上场。我与阿彻定会大获全胜,你就听嫂嫂一言,嫂嫂不会让你失望。”
付如意一口一声自称“嫂嫂”,仿佛如此这般,也是占了谢南州便宜。
谢南州:“……”
他对谢家军颇为信任,对自己的兄长更是坚信不疑。
既然长嫂与兄长执意要当统帅,他自然会答应。
“好。”谢南州应下,擡手拍了拍兄长的肩,忽然笑了,笑意尽显猖狂,“大哥,如今再也无需顾及朝廷,且随着你的心意去办吧,便是灭了龟兹,也有二弟替你兜着。”
谢定彻与龟兹之间的恩怨,也该有一个了断了。
谢定彻颔首点头:“多谢二弟成全。”
夫妇二人一同出发,春光笼在他二人身上,如此张扬且热烈。
就仿佛,又年轻了一次。
当初年少气盛,被诸多无奈压制着,只能委曲求全。
而今不同了,仿佛褪下了一切的束缚,这一仗,他们要打得肆意畅快,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战事开始之际,谢南州一直守在谢府,就连军营也没踏足,将权利释放了出去,交到了每个谢家郎君手里,而他自己,则只坐镇后宅,随时打听前线的消息。
谢老太太过来时,见谢南州在独自对弈。
她知道,老二面上虽不显,实则这阵子比谁都操心。
“老二啊,你兄长和嫂嫂这次也算是了结执念,你勿要过于担心。”
谢南州点头,起身给谢老太太请安:“祖母,孙儿并不担心,只是……这一次,谢家只能赢。”一旦输了,那就真的是满盘皆输。
他是家主,他肩头担负的东西,是旁人不可能亲身体会的。
谢老太太忽然笑了:“那是自然会赢,你们都是老身的孙儿,老身年轻时候就没打过败战,谢家祖/上/便是常胜将军,“常胜侯”的头衔可不是白来的。”
谢南州落下一颗白字,将黑字逼到了绝境。
祖孙二人正静默着,第一道捷报被送入谢府。
“报——”
“大夫人亲手斩杀蛮夷冲锋将军!”
闻言,祖孙二人相视一笑。
谢老太太由衷夸赞道:“你长嫂还真有几分老身年轻时候的影子。”
谢南州也笑了:“祖母说得是。”
***
硝烟四起之中,谢定彻的一双眸子一直追随着付如意。
就见付如意骑在雄俊战马之上,年轻的女将军,高高束起的马尾在风里摇晃,银甲明光,长/枪所到之处,直取敌军首级。四周都是杀戮,在谢定彻眼中,他的妻仿佛周身笼罩了一层夺目的光晕。
她高举长/枪,朗声喝道:“都给老娘冲!一颗蛮夷头颅赏十两银子,杀得越多,赏银越多!”
在长公主殿下的鼓励之下,全军杀气腾腾,军心向齐。
一日厮杀过后,谢家军明显占据上风。
等到日落之时,全军都在清点敌人首级,付如意没有敷衍任何一位将士,当晚就让人记录下每位将士的战功,一应论功行赏。
一时间,整个谢家军都在盛行“砍头颅”的热情。
翌日一早,继续开战,龟兹阵营明显开始胆寒,他们看着谢家军手中的长剑,仿佛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被砍去头颅的惨状。
晨光之中,付如意今日换了一身艳红色战袍,高举手中的红缨长/枪,笑意在晨曦中绽放,狂妄又傲慢。
“都给老娘听着!活捉蛮夷首领,赏黄金千两!”
她要龟兹王父子都好好活着,等抓到之后,再亲手刺穿他二人的肩胛骨,永生囚禁!
谢定彻看明白了付如意的意图,并没有阻挡她。
仿佛,只要付如意活着就行了,随便她如何折腾。
再者,他也很想报仇。
这一场大仗,持续了三日之后,谢家军直逼龟兹王宫。
家主的意思很明显,无需有任何顾及,快刀斩乱麻,直接杀便是。
大军以破竹之势攻入王宫时,龟兹王父子早已如丧考妣。
“父王,这次为了一城,咱们是要亡国了啊!”
龟兹王呆若木鸡。
他也没料到会如此……
付如意手持长/枪过来时,眼神轻蔑,当场命人搬来了铁钩,笑了笑:“来人,将这对父子架起来,老娘要行刑了。”
一时间,王宫一片狼藉。
好一阵绵延的惨叫声中,付如意终于报了仇。
她看向身侧的谢定彻,突然像换了一个人,温柔至极,眼中蕴泪:“阿彻,饶是给你报仇了,可我这心里的痛,没有减少一丝。我现在才明白,有些伤害已经造成,并非是杀了对方就能消减伤痛,有朝一日,我若杀了狗皇帝,可痛失母妃的伤,永远都在。但这些仇,还是得报的。”
谢定彻一直护在付如意身侧,听了这番话,他缄默良久。
是啊,即便报仇了,他此生都不会忘记那些昏暗绝望的日子。
男人擡首,摸了摸付如意的面颊:“如意,你长大了。”
付如意娇嗔:“阿彻,你混蛋,我比你还年长三岁呢!”
谢定彻:“……”
这倒也是真的,可他总觉得,付如意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谢无恙和谢木泽见状,二人对视了一眼,此前觉得二哥二嫂之间过于黏腻了,而今又发现,大哥与大嫂也是黏糊糊的一对啊……
***
仅此一战,谢家大战告捷,直取蛮夷。
三日之内,蛮夷所有粮草、武器被搬了一空。
陆洛尘也参加了这场大战。
几天下来,他内心的憋闷和抑郁好转了大半。
人,果然不能压抑太狠。
释放出来之后,内心虽还是愤恨、感伤,但终归依旧可以往前走。
谢家设了一个简单的庆功宴,接下来,谢家军会稍作修整,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元气,接下来还有一场大战。
宴席上,陆洛尘还记得卫慈,问道:“谢二,夫人也快临盆了吧。”
谢南州点头,面上不显,但捏着杯盏的手紧了几分,没人知道,他近日来内心有多焦灼。
家宴结束,谢南州就将谢家儿郎都叫到了书房,交代一些事情。
“大哥,我要去一趟镇南王府。”
谢定彻明白他的心思。
换做是谢定彻自己,倘若是付如意即将临盆,他无论如何也会出现在她身边。
谢定彻沉思片刻:“二弟,镇南王府那边也不知有没有探子,镇南王倒是可信,不过,你还是需得万事小心。”
谢南州点头:“嗯,大哥放心。谢家离开京都之前,皇上就以为,慈儿一直都在我身边,并不知慈儿被微生决庇佑着。”
这个时候,谢南州又莫名感激岳母的“多情”。不然,镇南王如何会全心全意护着慈儿?
谢南州临行之前,谢老太太专门与他说了几句话。
“老二啊,这……老身也心慌焦灼呀,你带上一小队精锐,速速去一趟吧,慈儿母子一旦安全,立刻让人送信过来,无论男孩女孩,都是谢家的宝贝疙瘩。”
“对了……若有意外,定要保大。”
谢南州:“……”
意外?
不,不能有意外。
孙神医前阵子跟随谢家一道撤离了京都,眼下就在西洲,谢南州为了以防万一,直接将孙神医也带上了。
为了赶路,孙神医只能骑马,老人家被颠得直嚷嚷:“老朽是上辈子欠了你们谢家的吧?!”
他这小半年走得路,都能赶上半辈子的折腾了。
***
谢云音和微生彦来到镇南王府有一阵子了。
他二人的日常,便是陪伴卫慈。
当然,主要是谢云音负责陪伴她的二嫂嫂,微生彦则陪在谢云音身侧。
卫慈看着五妹妹将未来姑爷“调/教”的服服帖帖,她好生艳羡。
她与谢南州之间,却是男强女弱。
若说夫君敬重她,可在诸多事情方面,夫君都在她之上,尤其是体力……
卫慈私底下拉着谢云音询问:“五妹妹,你是如何让微生世子,对你言听计从的?”
谢云音完全不知道她与微生彦幼时的一段缘分,颇有自信道:“不服就干呐!我能打呗!”
卫慈:“……”
她就不该多问。
以她的资质,想要在武力上胜过谢南州,这辈子几乎都不太可能。
眼看着又是一个月过去,暮春一到,日头愈发烈了起来。
卫慈、谢云音、微生彦三人一道去逛集市,亲自购选小婴孩所用之物。
镇南王府一向太平,今日不知真的忽然有山贼出没,微生决身为镇南王,自是亲自去查看一二,遂没有跟随卫慈他们一道去集市。
熙熙攘攘人群中,卫慈被保护的极好,身周都有婢女跟随,再加上她对镇南王府的管辖之地已经熟悉,故此,便掉以轻心了。
就在小半个时辰后,前方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完全没有任何章法可言,吓得百姓四处逃窜。
谢云音眼疾手快,当即去护着卫慈,然而,就在关键之时,忽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了数十名黑衣人。
谢云音当即暴喝:“护着我二嫂!”
镇南王府的护院与黑衣人当场打成一团。
卫慈还算冷静,双手捧着腹部的同时,脑子里浮现出了那句话——
一旦谢家妇被掳,主动自刎。
她是谢南州的妻,自是有这个觉悟。
可一想到腹中即将出生的孩子,她作为一个母亲,又本能的想要护着孩子。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卫慈不会让自己沦为敌人的人质。
“慈儿。”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卫慈大吃一惊。
可还未等到她回过头,忽然有人用棉帕捂住了她的唇鼻,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吸入口鼻之中,下一刻,卫慈眼前一黑,在昏倒之前,她认出了付恒的声音。
是付恒!
他不是去了北地么?!
不!
她这辈子绝对不能再落入付恒手里!
方才疾驰而来的马车,又以极快的速度狂奔而去,谢云音与微生彦结束打斗时,发现黑衣人不见了,卫慈也不见了。
谢云音急到跺脚,当场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呜呜呜,我辜负了二哥的期许,我弄丢了二嫂和侄儿!”
微生彦见她自扇耳光,心疼不已,立刻安抚:“阿音别急,这里是我的地盘,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能找出你二嫂。”
谢云音实在没法平复。
“都怨我!我就不该拉着二嫂出来。”
“二嫂腹中还有我的侄儿啊。”
“万一二嫂出了什么事,我就去殉情……不,是殉葬!”
微生彦:“……”
少年拧眉。
其实,事情远没有那么严重。
既然对方大动干戈将人掳走,那必然不会轻易伤害了侯夫人,否则当街直接杀了她,比带走她更加容易。
少年人眸色一沉,擡手一挥,厉声道:“来人,立即追踪上去!不可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众护院抱拳应下:“是,世子!”
***
狭窄的马车内,付恒一双眸子布满血丝,那只大掌反反复复触碰到卫慈的腹部。
在即将摁下去之际,他又收了手。
如此反复数次。
他真该弄死谢南州的孩子!
可这孩子又是卫慈的!
最终,付恒的大掌还是搁在了卫慈的小腹上,他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只消一用力,用了十成的内力,就能将谢南州的骨血彻底杀了。
慈儿眼下昏迷,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等到她苏醒,一切已经板上钉钉。
付恒深呼吸,再度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掌心忽然被一股大小刚好合适的力道踢了一下。
付恒一愣。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掌,身子僵住。
又踢了一下。
他掌心的触感十分明显。
这东西,竟还是个调皮的。
付恒喉结滚动,又看向了卫慈。
她腹中的孩儿已经快临盆,若是突然没了,她会不会……
这一刻的付恒再度意识到了自己的卑劣。
是啊!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卑鄙之人。
他自己不珍惜眼前人。
如今得不到又想毁了。
他这样的人,必定会遭受报应的吧。
付恒停止了聚集内力的行径,大掌平稳的搁置在卫慈的小腹上,感受了好片刻。
小东西仿佛知道有人要害他/她似的,一个劲的踢着恶人。
这时,马车外有男子的声音传来:“殿下,谢南州即将路经这条官道。”
付恒收敛神色,也缓缓收起了自己的手掌。
他暗中命人调查谢南州,知道谢南州会来镇南王府,于是,先一步带走卫慈。
便是要用卫慈威胁谢南州,让谢南州死在自己面前!
这是他杀了谢南州的唯一机会了。
不然……
他此生都赢不了谢南州。
卫慈这时睁开眼来。
她有些头昏目眩,但尚且可以接受,最重要的是,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付恒的手中,她第一反应就是查看自己的孩子,感觉到小东西在腹中生机勃勃的动着,她这才松了口气,但看着付恒的眼神十分戒备。
像一头随时会发动攻势的野兽,她逐渐坐起身来,一双水眸看着付恒时,就仿佛淬了一层冰渣子。
冷漠、仇视、敌意。
付恒的心颤了颤。
这一刻的感受,像是被人高处推下万丈深渊。
又像是一个丑陋粗鄙之人,终于被人揭开了真面目,露出了满目疮痍的内里。
“慈儿,我……”
卫慈彻底坐起身来,双手捧住了小腹,不听付恒的解释:“你若伤我孩儿,我在此发誓,此生与你为敌,也必定亲手杀你!”
在谢家待久了,卫慈如今也是这般强烈的性子。
就如谢云音所说的那句:不服就干。
付恒胸膛微微起伏,心虚使然,他立刻辩解:“慈儿,你误会了!我……我不会伤你分毫。”
卫慈冷静的反问:“是么?那你这次将我掳走,又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单纯是为了叙旧吧?还是说,拿我当做人质?”
此刻,卫慈回想起上辈子,猛然惊觉一事。
谢南州上一世就在寻找她,而付恒之所以将她带上一路北逃,是因着付恒要拿她要挟谢南州。
当初,付恒手上的两个软肋,一个是她,另一个是大哥谢定彻。
可……
上辈子她与谢南州并不相识。
这是卫慈一直寻思不明白的一桩事。
付恒缄默之际,卫慈斩钉截铁的告诉他:“我不会让自己成为夫君的累赘,关键之时,我会了结自己,所以……付恒,断了你的那个心思。”
她不怕死。
大抵因着得到了足够多的爱,在卫慈看来,死已不是什么痛苦之事。
可惜的是,她还没诞下孩儿。
付恒喉结再度滚动,心虚又嫉妒。
谢南州在卫慈心目中,当真就那么重要了?!
就在这时,官道两侧的竹林里忽然飞出数名黑衣蒙面人。
随即一辆青帷马车疾驰而来。
黑衣人将付恒等人团团围困。
青帷马车停下,从里面先下来一男子,随后便是一容貌极好的女子。
透过拉开的车帘,卫慈一眼看见母亲与严厉,她面色一喜。
太好了!
她才不要被当做人质!
付恒眸色一沉。
沈悠悠往前走了几步,气势逼人,眉目间染上几分侠气:“二殿下,没想到吧,你以为你自己机关算尽,但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发现你在调查我的贤婿,所以,我就暗中盯着你,还真是没让我猜错,你果然要对我的女儿下手!”
沈悠悠在赌,付恒不会亲手杀了女儿。
所以,她一步步往前走,严厉持剑护在她身侧。
沈悠悠又道:“二殿下,把慈儿还给我,不然……你今日可逃不了。”
沈悠悠这句威胁半点不假。
她只要一声令下,所有江湖中人,都会满天下追杀付恒,让他无处可逃。
卫慈主动一点点挪下马车,沈悠悠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心肝呐,速速闭上眼,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睁开眼看。”
沈悠悠一言至此,直接挥手下令:“给我杀!”
她定会逮着这么好的机会除掉付恒。
她可没什么恻隐之心。
不该留下的祸害,一个不能留!
不过,沈悠悠将卫慈交给严厉时,她重新持剑接近了付恒,两名高手将付恒困住,沈悠悠趁机一剑刺过去,附耳,以仅他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你前世负我女儿,我这辈子要了你的命。”
付恒垂眸,看向将自己捅穿的那把长剑,又缓缓擡眼,对上唇角含笑的沈悠悠:“你……”
他就要死了么……?
沈悠悠搅动了手中的剑柄,片刻过后,直接收剑,付恒缓缓跪地,擡手指向沈悠悠,可惜,已是语不能词。
他倒下之际,看向了卫慈,可卫慈背对着他,根本不回头,也不给他一个眼神。
慈儿啊……
他真想告诉她,他是真心的。
他只是太爱他自己了,以至于,总在权衡利弊……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姑娘们,二号反派杀青,今天留言红包掉落哦,撒花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