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 第127章
◎几生欢喜(三合一)◎
付如意过来时,卫慈正看着锦书与寻墨给孩子的襁褓描花样。
虽说卫慈才刚怀上不久,但诸多婴孩用物都应该准备起来了。
祖母是女中豪杰,卫慈不会劳烦祖母去做这些琐事,婆母又清闲惯了,不宜操劳。她索性亲力亲为,也算是乐趣。
付如意将卫慈拉到西花厅,长公主殿下直接了当:“弟妹,你可知用什么姿势更容易怀上?”
卫慈:“?”
顿了顿,约莫两个呼吸后,卫慈才在付如意期盼的凝视之下豁然明了。
“噗——”
卫慈刚饮入口中的花茶尽数喷了出来。
亏得她反应还算迅速,茶水皆喷到了一侧。
付如意见她如此反应,被逗笑了:“弟妹,你慌什么?都要为人母了,怎还如此羞燥?”
卫慈忙摆了摆手:“殿、殿下,我……我、我亦不知!”
付如意眯了眯眼,身子前倾,凑近了一些,悄咪咪问道:“弟妹,那你告诉我,侯爷他每晚……”
付如意话未说完,卫慈大抵明白她要说什么,立刻擡手捂住了她的嘴。
“殿下!你……慎言!”
长公主怎的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竟还与她探讨房中事!
付如意贼兮兮的看向卫慈,拿开了她的手,笑着说:“啧,弟妹呀,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不会这般含蓄了。”
卫慈:“……”
这时,沈悠悠过来了,她的出现,解了卫慈的燃眉之急。
付如意对沈悠悠颇为感兴趣,甚至还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讲道理,若非是年少时候被阿彻迷了心窍,从此坠入情网,她也早已经美男环绕啊!
付如意打量着沈悠悠,纳闷道:“沈姨,你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么多年都保持年轻貌美的?”
沈悠悠捂唇一笑,笑靥娇艳:“殿下说哪里话,殿下不也是天生丽质嘛。”
付如意忽然觉得自己遇到了同道中人,遂与沈悠悠互相吹捧了起来,两人似有说不完的话。
卫慈:“……”
两位美人,莫要谦虚了。
这二人并未放过卫慈,竟还合伙问起谢南州私底下是怎样的光景。
卫慈目瞪口呆。
长公主殿下胡闹就罢了,怎么母亲也跟着起哄?!
“说说看,贤婿与慈儿独处,是不是也不茍言笑?”
“弟妹,你倒是说嘛。”
卫慈到底还是放不开,她眼下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在卫家待久了,以至于拘谨得很。又或者……有问题的人不是她,而是长公主与母亲过于奔放?
守门的总角小丫头过来禀报:“侯爷来了。”
此前,谢南州归来,从不需要下人通报。但他在月门处堪堪止了步,见西花厅坐了女眷,是他的岳母与嫂嫂,他自是不能直接迈入庭院。
付如意和沈悠悠对视了一眼,两人纷纷止了话,很默契的起身,离开之际,对卫慈挤眉弄眼。
卫慈:“……”殿下和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是她自己太过年轻了?
沈悠悠和付如意行至月门,谢南州站在那里,颔首示意,宛若一尊千年冰雕似的人物,亦是不喊人。
沈悠悠瞪了一眼谢南州。
付如意打趣:“二弟,怎么不喊人?”
谢南州:“……”
“岳母、嫂嫂。”
谢侯的嘴里,就喊不出有温度的称呼。
沈悠悠和付如意对他要求不高,家主肯降尊纡贵喊人,已经是他最大的诚意。
谢南州给沈悠悠和付如意让了道,让她二人先行从月门离开,这才款步迈向自己的小妻子。
卫慈小口噙着花茶,反反复复思量,到底是自己过于刻板?还是母亲与嫂嫂过于直白?
“夫人,她们说了些什么?”谢南州一过来,便问了这么一句。
卫慈诧异的看向他。
夫君鲜少会对芝麻点大的小事感兴趣。
卫慈面色微红,眼神躲闪:“没说什么……”
谢南州剑眉轻蹙:“慈儿,你说谎。”
卫慈:“……”
罢了罢了。
既然夫君非要知晓,她就告诉他吧。
“无非就是女子的闺中话。”
谢南州擡手,修长指尖挠了挠高挺鼻梁:“哪些闺中话?”
卫慈:“……”
她必然是不会说的。
夫君也实在古怪。
卫慈嗔了他一眼。
谢南州读懂了她的小心思,面无表情的解释:“慈儿眼下有孕在身,为夫自是要多关切一些。”
卫慈才不信。
她有孕,与闺中话之间有甚么牵扯么?
“真不说?”
“不说。”
“……”
***
皇宫,勤政殿外。
天边冬日仿佛生了一层毛边,泛着无力的白。
无风亦无云,空气冰寒,是那种干冷的寒。
程贵嫔怀中抱着小公主,跪在勤政殿外,哭声沙哑,一声声恳求着承干帝饶恕程家。
一旦流徒三千里,没有三代,根本回不了京都,程家算是在百年之内再也起不来了。
从世家跌落成贱民,不出意外,便是这一脉彻底陨落。
程贵嫔脸上的泪痕,在寒气里风干,她被册封贵嫔才没几天,母族一倒台,整个天都塌了。
眼下,她唯一的指望就是怀中的小公主。
所以,这才抱着小公主前来求情。
可她始终太过高估了帝王家的慈悲。
承干帝久久不出来。
甚至于,就连小公主也半点不顾惜。
终于,大殿打开,走出来的人不是承干帝,而是卫苏雯与汪公公。
饶是汪公公这种权阉,此刻看着程贵嫔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同情与怜悯,只能说——
时运不佳啊!
不然,有一个小公主傍身,程贵嫔至少可以在宫廷荣华半生。
卫苏雯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石阶下的程贵嫔,轻笑:“皇上无暇见你。”
程贵嫔的眼神,透着一股怨恨与鄙夷:“你……嫔妾要自己面见皇上!”
卫苏雯面色当即沉了下去。
她知道,后宫女子皆不甘。
可不甘心又怎么样呢?
谁让她们自己没本事?
卫苏雯忽然改了主意:“念你诚心替程家考虑的份上,便与程家同甘共苦吧,来人,送程贵嫔去冷宫待着!”
小婴孩大抵感受到了自己母亲的无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卫苏雯猛地眸色一沉。
孩子……
她来了灵感,唇角一勾:“都给本宫听着,把小公主送去本宫的朱翠宫,日后,她就是本宫的女儿。”
程贵嫔觉得不可思议,可宫人当真听卫苏雯的吩咐,当即就要上前抢她的孩子。
“妖妃!你休得夺我的孩子!我要见皇上!”
“皇上呐!”
“皇上你出来!莫要让妖妃作祟啊——”
“妖妃!你会遭报应的!”
程贵嫔歇斯底里,她已跪了太久,前几日又因着程家的事而耗了心神,眼下已经撑到了强弩之末,与卫苏雯彻底撕破了脸皮。
哀嚎声不绝。
帝王始终没有露脸。
就仿佛,程贵嫔母女的死活,对他而言,不过轻如鸿毛。
卫苏雯红唇扬起,笑着给了程贵嫔致命一击:“程贵嫔别担心,小公主还小,根本不记住你,过几年等她长大,只会记得本宫这个母妃,这后宫之中也无人会告诉小公主事实,你将不复存在。”
襁褓被夺走。
程贵嫔趴在冰冷地面,哭声嘶哑。
“妖妃!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卫苏雯转过身,眼底一片嘲讽。
强者岂会没有好下场?
只有弱者,才坠入苦海。
程贵嫔是被人拖走的,哭吼声过了好片刻才消失在勤政殿外。
卫苏雯行至御前,承干帝意味深长的看向她:“爱妃的确是朕的妖妃。”
程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再无利用价值,除却一个小公主之外,程贵嫔也的确不需要再存在了。
承干帝时常觉得,卫苏雯是上苍赐给他的礼物,当真与他不谋而合。
卫苏雯冷笑。
她这把刀,皇上指哪儿,她就杀去哪儿。
但她很清楚,有朝一日,等到她这把刀钝了,死期也就到了。
不过……
她会在帝王搞死她之前,先一步弄死对方。
是以,接下来几日,承干帝不仅册封了卫苏雯,还对她更是放纵,对卫苏雯在后宫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完全落实了卫苏雯的妖妃头衔。
***
这一日,看似平静的京都,像是被人抛入了一块巨石,引起了阵阵浪涛。
程贵嫔在冷宫暴毙,程家罪名成立,阖族流放三千里,三代不得入庙堂。
原本,针对程家的罪名并不至于让程家走到这一步。
然而,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不停搜罗证据,于铁证面前,帝王只能加重罪责,便是程二爷也没能幸免。
无疑,程家彻底垮台。
一时间,京都人人自危。
彼时最受追捧的二殿下,这几天也人人避而远之。
要知道,程家一直攀附皇贵妃。
这下,二殿下等同于少了一半的助力。
“为何会如此……”付恒面对着院墙角落的一丛墨竹,拧眉深思。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导致他一步步走向绝路?
扪心自问,他从少时起,就开始步步算计了。
难道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一心腹挨近了付恒,小心翼翼禀报:“殿下,大皇子他、他又将玉珠姑娘救回了,过阵子就要纳为侧妃。”
“什么?!”付恒眉心蹙得更紧,发出一阵无奈苦笑:“呵呵呵……”
这份苦笑,仿佛饱含着无尽悲切。
笑过后,他又仰面朗声大笑:“哈哈哈哈!”
他那晚亲手误杀的女子,竟又复活了,他是活见鬼了么?
付恒眼底布满血丝,这一刻,每一声笑,都仿佛是在自嘲。
处心积虑半生,摊开双手,空空如矣……
好片刻,付恒才恢复稍许理智:“也就是说,付羿那个废物,再不能为我所用了。”
心腹顿了顿,又道:“严厉和卫舟漾,如今都与谢南州走得近,是因为侯夫人……”
付恒闭了闭眼。
他失去的何止是左膀右臂?
还有慈儿。
还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鸦雀无声之下,付恒突然擡手,自扇了一个耳光,啪的一声,用力极大。
付恒自己打歪了自己的脸。
心腹大惊;“殿下!”
另一门客见状,当即提议:“殿下不如暂且冷静下来,藏匿锋芒,先让皇上与谢南州斗起来,眼下,咱们已经不占优势了。”
付恒胸膛微微起伏,脑中浮现出梦中被谢南州砍了头颅的场景,那一剑封喉之后,没有痛感,但身首分离时的那种无尽绝望之感,想是坠入了无间地府,永世不得超生。
许久,空气仿佛冻住。
付恒嗓音干涩:“准备一下,即日起,北上。”上辈子败了,正是在北逃路上,这一次,他先一步去北面扎根,会不会不一样呢?
北面是汝阳王的驻扎之地。
汝阳王多次对付恒暗示过。
如今,与汝阳王联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是,殿下。”
***
当日,二殿下以“替皇贵妃守孝”之名,带着一众心腹离开京都,并未言明去向。
付恒离开匆忙,承干帝被气笑了,眼下,老二已不是威胁,他也就不会追究到底。
卫苏雯却略有不满。
她还没弄死付恒!
昔日,他轻视于她,她必将加倍报复回去。
不过……她与付恒,来日方长!
***
第一场冬雨稀稀疏疏,延绵不绝,雨丝仿佛瞬间结成了寒霜。
今年的冬,格外冷。
至少对程家而言,的确冷到了骨子里。
流放之路苦寒不已,离开京都城后,押运流徒的官员更是变本加厉的苛刻对待。
昏黄近,冷雾蔼蔼,程二爷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看见卢氏从薄光中走来,身披一件雪色大氅,手持宝剑,飒气凌然。
“表妹……”
“表妹是你么?”
“你终于回心转意了?”
“你这次来寻我,与我共患难是么?”
程二爷一阵狂喜。
此刻,原本在身边的那些人不知去了何处,衙役也不知所踪。
程二爷愣了愣。
随着卢氏的走近,她眼底的冰寒之色就像是一把刀,足可要人性命。
“表妹?”
卢氏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霜,拔剑出鞘,锐利的刺耳声划破空气,她的眼神极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做过什么?谢郎何错之有?你竟暗中害他。”
若非当初程家迫害,以谢峥的本事,未必撑不过那场战役。
卢氏不想废话,她已经蛰伏忍受了太久。
一剑刺向程二爷,又反复搅着剑柄,让程二爷死得透透的:“我会善待莺莺,她是个好姑娘,但你……必须死在我手里。”
卢氏十分理智清晰,爱憎分明,不会将仇恨转嫁到程莺莺头上,但也不会因为程莺莺就放过程二爷。
程二爷当场毙命。
马蹄声靠近,谢家几位郎君骑马上前,确定仇家已死,这才道:“婶娘,该回去了。”
卢氏果断收剑,又在程二爷身上擦去血渍,这才跨上马背,众人一路疾驰而去。
回到谢府,卢氏去看了程莺莺,将她抱入怀中,极致的温柔。
“母、母亲,怎么了?”
“没事,母亲只是心疼你。”
杀夫之仇,她必报。这孩子,她也护。程二爷被她亲手所杀这桩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告诉程莺莺。
有时候,人世间需要一些谎言和秘密。
***
谢南州得知叔父的仇报了之后,淡笑而过。
他摊开名单扫了一眼,不禁唇角勾了勾。
谢定彻看懂了他的意图,道:“二弟精明,让皇上帮着咱们,一步步铲除了名单上的人。只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猛然醒悟过来?”
推倒程家和皇贵妃,逼走付恒,都在谢南州的计划之中。
但他也只是命人暗中将证据呈上。
促成这一切的,还是承干帝。
这借刀杀人的招数,虽是损了些,但的确管用。谢南州又笑了笑,仔细一看,堂堂谢侯还有几分少年郎君的意气风华:“无妨,等到皇上察觉,一切已为时已晚。”
这时,书房外的廊庑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广寒隔着门扇,禀报道:“侯爷,微生世子回来了。”
谢南州与谢定彻纷纷起身,二人皆走出书房,打算一道去迎接微生彦。
西洲此行的确凶险,微生彦能这么快就归来,谢南州对这个少年又有了全新的认识,觉得日后可以委以重任。
当然了,谢南州并没有当众言明。
但,无疑,微生彦在谢南州心里,至少是一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
微生彦身上还披着蓑衣,下人给他端上茶盏,他双手捧着热茶,眉目氤氲在一片雾气之中。
才一月过去,少年人的眉目仿佛成熟了些许。
果真,唯有经历事情,才是最好的成长。
谢家几位郎君一到场,微生彦就当即禀明西洲的一切。
一番描述之后,微生彦又言简意赅的总结:“朝廷暗中指派了钦差监军,入驻了谢家军营,也阻隔了消息送出来。另外,归元王府……还剩下老郡王,与陆家的几个女儿女婿,王妃因着郁结过度,前阵子过世了,总之……这次,陆家折损了数人。”
微生彦与归元王府不熟悉。
但打听到消息后,还是不免愤懑。
谢无恙拍案而起:“狗皇帝!无耻!”
谢木泽这时提醒了一句:“十六只怕还不知道他母亲不在了,大家……千万慎言呐。等到日后,他伤势好起来,再告诉他也不迟。”
谢家众人陷入片刻冷凝的沉默之中。
谢定彻看向谢南州:“二弟,咱们当下胜算大么?”
他曾被囚禁了四年半,归来之后,心中一直期盼着与蛮夷大战一场,将那四五年的屈辱统统还回去。
但,承干帝执政一日,谢家就没法痛痛快快的杀敌。
其实,谢家众人早就明白,承干帝一直不对蛮夷赶尽杀绝,是留着蛮夷困住西洲兵力。
蛮夷一日不除,谢家军就要在西洲守一日。
如此,承干帝就能在京都高枕无忧。既困住了谢家军,又能让谢家军护着边陲,一举两得。
可他所谓的帝王权衡之术,却是造成了无数的无辜死伤。
仿佛在他眼里,生灵性命无关紧要,唯有他的皇权才是至高无上。
谢南州眸色沉沉,只说了两个字:“两成。”
眼下,谢家军都在西洲。
微生决的兵力留在了镇南王府,非召不得轻易靠近京都,否则,以谋逆论罪。
长宁侯府的兵力倒是可以考虑在内,但数量远不及帝王手上的兵马。
众人再度缄默。
然而,谢南州又道:“按着我的计划来,不出半年,胜算可以提至五成。”
众人又是一喜。
五成胜算的话,那就意味着,胜败的可能各占一半了!
西洲情况不容乐观,谢南州自是要立刻做出决定,派出心腹前往。
这时,谢云音狂奔而来,完全没有闺中女子的文静:“你们谈完了没?我要把我的人带走了。”
微生彦嫩脸一红,捧着茶盏不知所措。
谢家儿郎:“……”
“老五矜持。”
“五妹妹啊,你……”
“微生世子长途跋涉归来,你今日就要莫要扰了他歇息了。”
哥哥们的教诲没有起到一丝丝作用。
谢云音不喜欢听旁人的意见,主张我行我素。
“哥哥们都抱得美人归了,倒是说教起我来了?从前,二哥允许我有自己的主见,我现在完全顺应本心了,难道不对?”
谢家郎君们:“……”
老五虽不着调,但话糙理不糙。
谢云音哼哼了一声:“看来,你们已经商榷结束了,那我把呆子带走了。”
说着,她拉着微生彦的手,当着众位哥哥们的面,直接离开。
微生彦面红耳赤。
目送这二人离开堂屋,谢木泽摇头失笑:“微生世子将来夫纲难振啊。”
几人淡笑而过。
***
转瞬,谢无恙与江晚凝的大婚之日到了。
此次,谢家照样给京都权贵都送去了帖子。
这一次登门吃酒席的世家权贵,远不如前两次人数多。
谢老太太命管事特意纪录下来,开席之前,她便已经拿到了没有登门吃酒席的大臣名单。
“老二,你看,这些人里面,必然有些人中立,有些人已经决定不与谢家往来了。”
谢南州扫了一眼名单,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心中大抵有数了。
换言之,谢无恙的婚事,就是谢家用来筛选盟友的。
“祖母,孙儿知道了。”
谢老太太眸色一沉,稍作思量之后,暂时将头疼之事抛之脑后,转而一笑:“慈儿近日可显怀了?她寻常时候穿着厚实,我也瞧不见。你这阵子晚上莫要碰她,免得伤了胎气。”
谢南州:“……”
“尚未。”
说来也怪,孩子已有两个多月了,却是半点不显怀。
谢南州担心谢老太太又会语出惊人,先一步告辞:“祖母,我去前院招待宾客。”
谢老太太看着孙子离开,爽朗的笑出声来。
一旁的王婆子:“……”
老太太年前时候就喜欢戏弄人呢,如今这把年纪了,半点没变。
侯爷素来冷漠禁/欲,想来,脸皮子也薄啊。
***
婚房,大红风龙火烛燃得正旺,地龙温热,熏开了一室的梅花折枝。
谢府的下人提前一天就准备好了折断的梅枝。
众人皆知晓,江家的小姐是位大才女,定会喜欢这些附庸风雅之物。
江晚凝已经却了扇,卫慈、程莺莺与付如意三人在婚房陪伴她。
几位全福人夫人今日算是大饱眼福,数次打量着谢家这几名女眷,当真都是倾城国色。谢家儿郎都是出众相貌,这几位女眷今后生出来的孩子,得多漂亮……
付如意鬼主意多,塞给了江晚凝好几件非礼勿视的物件,笑道:“四弟妹,这些可都是我压箱底的宝贝,我自己都舍不得用,你与四弟好好钻研。”
江晚凝哪里见过这些东西,好一番查看过后,茫然看向付如意:“长嫂,这是……”
卫慈明白了过来,面色一红,以帕遮唇,竟也近墨者黑了,笑道:“四弟妹若是不懂,一会问四弟就行了,四弟必然能明白。”
程莺莺诧异:“这些物件好生古怪,究竟是什么?”
付如意和卫慈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几乎异口同声:“你去问三弟吧。”
程莺莺:“……”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物。
门外,江家的陪嫁婢女喊了一声“姑爷”,江晚凝立刻慌张了坐直了身子,再度拿起了绫罗绣金线的团扇。
门扉打开,谢无恙一袭大红色绫罗吉服,款步迈入屋内,他饮了酒,清俊面颊微红,丰神俊朗之中透着一股风流,竟是直接抱拳深深作揖:“几位夫人,两位嫂嫂,程小姐,还望诸位暂且回避吧。”
全福人被他逗笑了。
“谢四郎还真心急。”
付如意、卫慈,以及程莺莺,自是不会留下来碍事。
一行人纷纷离开。
不多时,房门从外被人合上,喜房内就仅剩下谢无恙与江晚凝。
谢无恙上前拿下团扇,一双眸子瞬间亮了,宛若窥见天光:“真好看。”
江晚凝不知该如何是好,无所适从,她一慌张,放在膝上的几件物件纷纷掉落在了脚踏上。
她自是不知是何物,可谢无恙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眸色当即暗了几分:“原来,你比我还急。”
江晚凝不明其意:“……”
谢无恙凑过来,在她身侧落座,直接揽住美人的肩:“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什么?”
“其实我还记得幼时的事,我当初就在想,这个女孩生得好看,又温柔,我定会将她娶回家藏起来。”
江晚凝:“你……唔……”
谢无恙还有一个秘密,他已经钻研了数日话本子,不该懂的都懂了……
***
今晚,谢家上空又是烟花绽放,照亮了京都上方的严冬。
谢家阖府归京之后,好事不断,压根不像是“被拘”京都。
卫苏雯站在高阁,望着远处谢府的方向,凤眸一片冷沉,那种仿佛被人夺走幸福的幻觉又冒了上来。
谢侯夫人……
这个身份,本该属于她啊。
这时,汪公公悄然靠近,如实禀报,道:“娘娘,那两位美人都被皇上轰出来了,皇上他、他……
卫苏雯接话,讽刺一笑:“皇上力不从心了。”
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她不会再让后宫任何一个女子再怀上龙嗣。
也不会再让承干帝生出任何花花肠子了。
等到她“瓜熟蒂落”的时候,那个孩子会是帝王最后一个皇子,也只有那个孩子才可以继承大统。
她要不知不觉换了付氏皇族血脉。
如此一想,还真是刺激……
汪公公哑然。
卫苏雯凤眸扫向汪公公:“本宫要让皇上来年站不起来。”
汪公公:“……!”
卫苏雯一手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她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止她诞下“龙嗣”,她现在怀疑承干帝利用她,不过,没关系,她会先一步对狗皇帝下手。
大皇子是个废物。
付恒去了北面。
朝中其他几位皇子背后没有强大的母族支应。
她已经身为贵妃,一旦有了儿子,只要一道圣旨,她就可以封后,她的孩子便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狗皇帝若是瘫了,伪造圣旨就变得轻而易举。
“本宫的话,你没听见么?!”
“是、是……娘娘。”
汪公公颤着嗓子诺诺应下。
丽贵妃……真狠呐!
***
已至年关,按着往常的规矩,宫廷会设宴。
朝廷重臣皆要携家眷入宫赴宴。
长公主夫妇,以及谢南州夫妇,自是都要入宫。
卫慈身上裹着一件艳红色滚兔毛边的披风,一张精致掩映在雪色与艳红之间,显出几分稚嫩。
谢南州看着这样的小妻子,愧疚溢于言表。
他是不是……
禽兽了?
如何能让一个稚龄女子有孕?
但细一想,卫慈已经十八岁,在时下,女子十四岁及笄,十五岁可以嫁人,按理说,十八岁有孕算不得“稚龄”。
“今日宫廷的任何东西都不要吃。”谢南州反复交代,他特意给卫慈准备了两只零嘴口袋,里面装满了羊乳片、果干等零嘴儿。
以免卫慈饿了,亦或是太过无聊,可以吃些零嘴儿解解闷。
“夫君,我知道了,你可真啰嗦。”
谢南州:“……”
卫慈有孕之后,夫妇之间一直都是止于礼,卫慈近日更是沉迷于旁的事,似是对他不怎么在意了。
难道……
喜欢会转移?
谢侯眸色沉沉,有些阴郁。
大年宴设在永延宫,今日,男女席竟然分开了。
谢南州便将卫慈交到了付如意手上,她是长公主,又素来刁钻跋扈,还心细如针,把人交给她,谢南州勉强放心。
“嫂嫂,拜托了。”
谢南州的嗓音低醇磁性,说话时沉稳至极,他喊出的“嫂嫂”二字,让人十分享受。
付如意展颜一笑,朗声应下:“欸!放心吧二弟,有嫂嫂在。”
她好不容易听见家主喊人,可不得好好占个便宜。
谢南州:“……”
谢定彻在一旁笑了笑,他家二弟,打小就讨厌喊人,素来一张冰山脸,除却祖母祖父之外,他从不喊族亲的长辈。
宫宴开始,歌舞笙箫,大殿内浮灯高挂,便是白日里也点燃了所有灯火,照亮了栏柱上了金龙浮雕,端得是奢靡华贵。
谢南州一直关注着卫慈,见她被付如意照料的极好,倒也放了心。
席间乏闷,谢南州被人敬了数杯酒,虽是很难醉倒,但中途难免起身去偏殿净房。
***
净房外面摆放了数只盆栽的梅花,这个时节,梅花绽放,冷香扑鼻。
谢南州将要迈出偏殿之时,卫苏雯先一步跨了进来,又直接双手朝后,合上了殿牖。
谢南州面色冷沉。
卫苏雯唇角含笑,甚至于故意露出妩媚一笑。
她今日艳妆浓抹,眉心描了花钿,到底是假孕,并未影响到她的容貌。
卫苏雯扭着腰肢往前走,伸出纤纤玉手,想要触碰她肖想已久的男子,就在她即将触碰到谢南州时,男人身子一倾,挥开广袖,轻易就将卫苏雯拂倒。
“啊——”
卫苏雯一声尖叫,不可置信的看向谢南州。
她的意图还不够明显么?
用不了多久,她会成为垂帘听政的年轻皇太后,而谢南州便是朝中权臣。
年轻太后与重臣,多么匹配的一对,他二人可以各取所需,彼此满意。
二妹妹哪及她的谋略?!
卫苏雯一手捂着小腹,正想威胁谢南州,却不曾想,谢南州先一步开腔讽刺:“怎么?龙嗣没了?不如本侯去唤御医。”
卫苏雯算是听明白了,谢南州非但不接受她的示好,还早已知晓她腹中龙嗣是假的。
“你……谢南州,本宫到底哪里不如二妹妹?”
谢南州言简意赅:“哪里都不如。”
卫苏雯要紧牙关,这个节骨眼下,她的孩子不能“没了”。
谢南州竟这般冷漠无情,还出口伤人!
君子为何会说狠话?!
可她偏生就执念了。
卫苏雯不想放过今日这个机会,可谢南州根本不搭理她,径直去打开了殿牖。
外面守着两名宫婢,正好目睹到了卫苏雯的狼狈。
卫苏雯近乎咆哮:“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搀扶本宫起来!”
待卫苏雯回到宴席处,承干帝阴阳怪气道了一句:“爱妃,怎么戾气重重?”
卫苏雯沉着一张脸:“臣妾能得皇上宠爱,自是欢喜,岂会有戾气?”
承干帝扫了一眼谢南州,这又看向卫苏雯:“是么?那爱妃可要护好了朕的孩儿,朕……日后定会加倍疼惜爱妃。”
卫苏雯的身子朝着另一侧倾斜,厌恶承干帝的一切。
倘若坐在帝位上的人是谢南州,她倒是会使出浑身解数去争宠……
如今,她笃定承干帝已经被她给“废”了,更是半点不担心会失宠,因为后宫无人可以取代她。
***
宫宴结束后,谢南州情绪一直不佳。
回到谢府已是华灯初上。
今年的大年夜,无风无雨,看似一切太平。
谢老太太命人连续不断的燃了烟火,仿佛是要冲走这漫天寒气。
谢家大年夜吃饺子,配上陈酿香醋,卫慈一口可以吃个半个,胃口极好。
就在谢家众人沉浸在美味之中时,忽然,家主的干呕动作引起众人的主意。
众人纷纷擡首。
到底是家主,自是备受关注。
便是谢老太太也不明所以,老二的身子骨素来康健,打小就不易生病。
付如意语不惊人死不休,笑道:“我只听闻女子有孕干呕,怎么男子要当父亲也会干呕?”
众人:“……”
卫慈:“……”反正她的胃口这几日甚好。
再瞧瞧她家俊美无俦的夫君,侧脸似是消瘦了,显得更是俊挺清越。
作者有话说:
卫慈:夫君,辛苦你了~
谢南州:本侯孕吐了?
小包子:爹啊,你辛苦了~
众人:→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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