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 第103章

103第103章

◎乱成一团◎

梧桐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赤电速度惊人,以至于突然停下时,双足高高扬起,发出一声洪亮嘶鸣。

赤电不是一般人可以驯服的汗血宝马,守门小厮见自家侯爷直接跳下马背,那匹赤电许是见主人已经进了府门,竟开始嚣张的鼻音出气,不允许旁人触碰到它。

“侯爷。”小厮话音刚落,就见谢南州一手提着锦袍下摆,步履如风,不消片刻就消失在垂花门。

小厮挠挠头,不明所以。

侯爷……

这般急着归府作甚?

不过,侯爷如此心急,倒是更显得年轻气盛了,平常时候过于冷凝肃重,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子。

卫慈已经在静等谢南州。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总之,这个时候,她就想见到他。

男人突然出现在海棠筑外面的小径上时,她眸色一亮,往前走了几步,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夫君,你回来了!”

“慈儿,你在这里作甚?”

谢南州知道卫慈见到沈悠悠,恐会心中难受。对她而言,她从年少时起,不仅失去了母亲,还失去了庇佑。所以,谢南州第一时间赶回府中。

卫慈粉唇微抿,有些难为情,可此刻,她好像没有其他法子,只想找一个宣泄的出口。昨晚,谢南州说“需要”她,给了她莫大的启发。卫慈伸出手,拉住了谢南州右手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稍稍擡眼,怯怯道:“夫君,我、我也需要你……”

顿了顿,谢南州在小妻子逐渐染上红霞的脸上,看明白了她的意思,男人嗓音一下就喑哑了下去:“好。”

昨晚,他不过就是浅尝辄止。

实在不敢尽兴。

既是小妻子有所要求,谢南州自是满足。

谢南州稍一弯身,将卫慈打横抱起,步子更快了几分,锦书与寻墨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卧房的门扇“哐当”一声被合上,侯爷与夫人显然……是要独处。

不然,光天化日之下关着门作甚!

卫慈很是主动。

谢南州自是乐在其中。

这一刻,二人互相理解彼此的心思,谢南州半点不介意被当做是发泄情绪的出口,扶着美人/柔/肢,嗓音喑哑劝了一句:“慈儿不急,缓缓来。”

他又不会跑了。

卫慈却不依,她太需要这一刻的悸动,如此,才能消磨对母亲的不满情绪。

其实,她心中门儿清。既知道事情怨不得母亲,可又难以忽略那股被遗弃的失落。

没法原谅,也做不到怨恨。

若不及时排解,她会阴郁而疯的。

她的一双柔荑总算是将谢南州从一袭锦缎中扒拉了出来,眼看着嫣红茱萸就在眼前,卫慈又联想到了梦中景象,付出行动之后,她由衷赞道:“夫君甚美。”

谢南州呼吸一滞,仰面望着头顶的承尘,忽然唇角轻轻扬起,揪着被褥的大掌逐渐松开,抚向了那清冽细腻的蝴蝶骨。

他长吁了一口气,突出的喉结连滚了几下。

……

卫慈的势头并没有持续多久,片刻后就偃旗息鼓,她趴在谢南州胸口,一动也不动。

谢南州:“……”

到底还得他自己来。

守在廊庑下的锦书与寻墨很快又听见动静,二人不免面红耳赤。

昨晚就闹得够凶了,今日上午竟又上演一场缠绵悱恻。

***

晌午,谢老太太吩咐后厨加菜。

午膳开席时,谢南州与卫慈姗姗来迟,两人眼梢皆有些诡谲的潮红,眼神更是不对劲。

谢南州素来话少,倒是可以故作深沉,卫慈却此地无银三百两,讪了讪:“夫君在房中教我兵法,这才来迟了些。”

众人:“……”

什么样的兵法,需得关上房门私授?

骗谁呢?

不过,无人揭穿卫慈。

便是卫慈说,她与家主在房中礼佛念经,众人也不会置喙。

谢南州依旧一派清冷卓绝,抱拳朝着沈悠悠郑重一礼:“岳母。”

沈悠悠早就对这个女婿,久仰大名。

此刻一见,更是上上下下打量了数遍,一脸欢喜,脆脆的应了一下,“唉!”

沈悠悠又看向卫慈,却见女儿还是不欲多看自己几眼。

沈悠悠不敢要求卫慈与她亲近,卫慈没有憎恨她,已经是上苍对她的仁慈了。

亲眼看见女儿站在她的如意郎婿身侧,颇为养眼,沈悠悠心中自是欢喜。

众人皆落座。

在场皆是谢家人,谢南州也就没有遮掩,直言问道:“岳母日后如何打算?卫舟漾如今正四处寻找岳母下落。另外,镇南王与严厉皆在府上小住。岳母只怕是藏不了多久。”

谢南州倒是不介意替卫慈,养着沈悠悠一辈子。由谢家出面,那几个男人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但此事,还是全凭岳母自己决定。

沈悠悠看向了卫慈。

卫慈却立刻避让开视线,自幼体验过被抛弃的人,很难轻易与人建立起亲密关系,卫慈也是花了近半年时间,才与谢南州真正走近。

沈悠悠被女儿的态度伤到了。

虽说她早就预料如此,可真正体会时,心中还是不舒坦。

她若再隐藏,只怕此生都没法堂堂正正做人。

沈悠悠又看向谢南州:“贤婿,我姓沈,是沈家千金,从今日起,我不再藏匿了。”

她是沈悠悠,光明磊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应承认。

但她已不是长宁侯夫人了。

谢南州点头,神情从容:“好,如岳母所愿。”

“贤婿啊,你可真好……”

沈悠悠大抵是个水做的美人,当场就抽泣了起来,她这般年纪,这一哭竟还如梨花带雨,楚楚动人。谢云音忍不住递上了帕子:“您是二嫂嫂的母亲,我就喊您一声沈姨吧。沈姨不哭,日后,我罩着您。”

谁会不喜欢美人呢。

尤其是动不动就落泪的美人。

还是个言语极其温柔绵软的美人。

一时间,饭桌上的谢家几人,皆对沈悠悠呵护有加。

就连温氏也拉着沈悠悠说贴己话。

卫慈:“……”

母亲如此招人喜欢,可当初还是被周氏给打压了。

足可见,她那个便宜父亲太没有定力。

区区一只玉镯就蛊惑了他。

细一想,母亲离开了长宁侯府也是一桩好事。

但若是站在女儿的立场,卫慈又不免觉得心伤。可站在同为女子的立场,她又赞同母亲的做法。

可真是……矛盾至极。

***

是以,谢南州命人公布开了沈悠悠还在世的消息。

既然纸包不住火,那不如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让外界知晓,沈悠悠背后是谢家撑腰,如此,那些泼脏水的人多多少少也要忌惮几分。

一时间,京都炸开了锅。

各大酒楼、茶肆、梨园……但凡有人聚集之处,都在议论此事。

美人素来招人非议。

沈悠悠曾是京都第一美人。

这位美人突然死而复生,可不得让人揣测非非?

京都城一片沸腾之际,长宁侯府那边更是如同平静湖面被掷入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惊涛骇浪。

卫老太君得知消息,一直在骂骂咧咧:“定是沈氏诈死,带来了晦气,这才让侯府多年不顺!便是沈氏还活着,卫家也不会再接受她!当初可是她自己诈死,如今怨不得卫家绝情!”

到了这一刻,卫老太君依旧觉得,当初是沈悠悠高攀了卫舟漾。

而卫舟漾根本顾不得太多,即刻启程时,又突然折返,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袍,再度出发之前,询问贴身随从:“本侯看起来如何?”

小厮哑然:“……”

侯爷年轻时候称得上是俊美无俦。

而今已至中年,倒也姿态儒雅。

可侯爷从前绝不会将容貌当回事。

想来,是因着去见沈氏,这才特意穿扮。

小厮顿了一顿,这才道:“侯爷仪态不俗呢。”

卫舟漾这才松了口气:“甚好。”

另外一边,全京都皆知沈悠悠还活着,镇南王与严厉自也以最快的速度知晓了。

***

谢府。

卫舟漾快马加鞭赶来,却见谢府堂屋已聚集多人。

上首的位置坐着谢老太太与谢南州,沈悠悠就在谢老太太身侧的下首位置,她身边则是沈家夫妇。

此刻,镇南王、严厉皆在场。顾一鸣也闻讯赶来,他是担心有人会对沈悠悠不利,这才不惜被付恒起疑,也要亲自走这一趟。

人都会被年少不可得之人困住。

更何况,顾一鸣失去了沈悠悠两次。一次是沈悠悠嫁给卫舟漾时,另外一次,便是得知她的死讯。

故此,顾一鸣根本不在意所谓的名声了,他往堂屋一坐,眸光从沈悠悠身上迅速扫过,这又警惕着堂屋内众人。

“悠悠——”卫舟漾疾步奔来,唤了沈悠悠的闺名,可他似乎忘了,许多年前,他为了周氏大骂她是泼妇。

见结发妻子十多年近乎容貌未变,甚至于眉目间的清媚之色更甚了,有那么一瞬,卫舟漾只觉自惭形秽。

沈悠悠神色平淡的看向他,没什么情绪,是那种看着寻常陌路人的眼神。

卫舟漾喉结滚动,缓缓走了过来,可又担心眼前女子会消失一般,不敢伸手触碰。

而就在这时,一少年郎君清越的嗓音打破了这诡谲的气氛。

“娘亲!”

来人是严晨晨。

一年未见,沈悠悠看见儿子,立刻展颜一笑,握住了儿子的手。

“娘亲,可算是找到您了,我与父亲这一年来从未停止过担忧。”

“好孩子,苦了你了。”

谢老太太望了一眼屋顶的横梁,总觉得马上就要打起来似的。不过……她竟隐隐期待。她虽爱看热闹,可也不能看卫丫头母亲的热闹,然而,她忍不住啊……

卫慈目睹眼前这一幕母慈子孝的场面,心中那股抑郁又冒了上来,直到察觉谢南州的目光正罩着她,卫慈这才心头好受了些。

严晨晨是严厉的儿子,已在宫廷给五皇子当侍读。

此事,卫舟漾是知晓的。

又见严晨晨喊沈悠悠为母亲,卫舟漾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他最担心的一幕竟然出现了!

卫舟漾又看向严厉,见对方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发妻,卫舟漾上前便质问:“沈悠悠,你、你……你与严家父子究竟是何关系?!”

沈悠悠最是厌烦旁人对她大呼小叫。

她自从离开了长宁侯府,便不曾被这般对待过。

不成想,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卫舟漾还是一点没变。

当初,仅因为周氏几句话,他就会怀疑上她,也从不核实真相,劈头盖脸便如这般怒斥她。

沈悠悠仰面,精致姣好的面容十分冷冽:“与你何干?我死过一次了,与你夫妻关系便也彻底结束了,无论我嫁给了谁,与谁生了孩子,皆与你毫无干系。”

卫舟漾已经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他没法接受沈悠悠另嫁。他的确厌弃过她,可他如今也的确念着她。

“我不同意!”卫舟漾近乎咆哮。

沈悠悠自幼娇生惯养,素来温声细语,被这般怒斥,她有些受不住,更加气愤:“你不同意?那好,今日我兄嫂在场,那便当场和离。”

和离……

这二字如千钧重,敲疼了卫舟漾的脑壳。

他堂堂长宁侯,从未被人如此置喙,此刻失了控,擡手就要打下去。

顿时,在场众人纷纷屏息。

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际,众人就见严厉突然起身,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卫舟漾的手腕。

严厉比沈悠悠更加怒视卫舟漾。

“你做什么?!打女子?你还算不算是男人?若非是你,悠悠岂会遭受那些罪?!你早就没有资格出现在她面前!你但凡碰她一根汗毛,老子这就号令武林,踏平长宁侯府!”

众人:“……”

严盟主好生霸气。

卫舟漾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可他不甘心,只要他没放手,沈悠悠此生都是他的发妻!

“你又算得了什么?”

“我是她儿子的爹!”

“……!”

卫舟漾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口,唇齿间已经尝到了血腥味,但又吐不出来。

镇南王不敢吱声,可他心中却是半点不平静。他还是沈悠悠女儿的爹呢!

不过没有得到沈悠悠的首肯与承认之前,他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

遂,只能闷不吭声的端坐在一旁,随时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镇南王很想问问沈悠悠,可还记得当年法华寺吃斋的白衣郎君……

谢老太太眸色亮了,一瞬也不瞬的看着这一幕。

还是严盟主更胜一筹啊。

卫舟漾的确不是个东西。

有那个本事怎么不去上战场杀敌?打女子实在是龌龊至极!

卫舟漾不是严厉的对手,严晨晨也挺身而出:“我不准你伤我娘亲!”

卫舟漾看着这兰芝玉树的少年郎君,内心像是被人泼上了一坛子百年老陈醋。

委实酸煞人了!

这小子……

是他的发妻,给旁的男子所生!

是个儿子!

他卫舟漾多年求子无果,可沈悠悠却给旁人生了儿子!

若是她不曾离开自己,是不是也早就给自己生出儿子了?!

谢南州扫视了众人,无论是镇南王,亦或是顾一鸣,已经开始准备拔剑,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这四个男人会立刻大打出手。

“咳咳……”谢南州轻咳了一声,从圈椅上起身,负手而立。

到底是谢家家主,单单是往那儿一站,他卓绝的气场,便让所有人噤了声。

“诸位……本侯的岳母会暂住侯府,直到她自己决定何去何从,谢家不允许任何人造次,还望诸位海涵。”一言至此,谢南州看向卫舟漾,“卫侯,你可听见了?”

卫舟漾:“……!”

好一个谢南州!

此前喊他岳丈,眼下却又改成“卫侯”了。

谢南州一声低喝,便有持剑护院迈入堂屋,静候吩咐。

卫舟漾也不想闹得如此狼狈。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头丧家之犬。

他明明那么不甘心,可又好像无能为力,没有一丝丝扭转眼前状况的能力。

其实,他今日狂奔而来,真正的目的,是想补偿沈悠悠,想拥她入怀,给她最好的一切,往后余生都是她。

然而,沈悠悠根本不需要他。

这种无力感甚至盖过了醋意。

沈悠悠死了一次,此前沈家上门闹事,也将她的名字从卫家玉碟上划去,她的“坟墓”也不在卫家祖坟,如此一看,她还真是与自己毫无干系了。

“呵呵……”卫舟漾无力苦笑,双肩轻颤,他甩开了严厉的桎梏,转过身时,身型有些佝偻,带着仅剩的尊严离开。

他真是天大的笑话。

为了一个处心积虑的妾,重伤了发妻。

今日局面,似是因果报应。

纵使他多半不甘,但他内心十分清楚,他是罪有应得。

恶人若是不觉得自己有错,那便不会有痛苦。

可一旦恶人自我觉醒,往后余生每一刻,都是折磨。

卫慈看着卫舟漾离开,发现这个便宜爹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看来,在便宜爹眼里,母亲比她重要。

卫慈红艳的唇噙着一丝释然。

所以,她的父母情缘十分淡薄。

思及此,卫慈又看向谢南州,而这时,男人立刻就留意到了她的目光,很快就给予她回应。

卫慈心头一暖。

还是夫君可靠些。

她忽然想到不久之前在榻上的光景……

卫慈猛然又想到玲珑的话,她说,美男子对女子颇为滋补,难怪……她眼下的心情并不是很失落。

卫慈面色一红,又避开了视线。

今日,是她主动扑倒了谢南州啊。

万没想到,她也有今天。

***

皇宫。

沈悠悠还活着的消息,像一阵春风荡过京都各个角落,便是宫里的人也很快便知晓了。

卫苏雯已逐渐在扩展自己的势力,得知消息后,她在御花园当场疯狂大笑。

“哈哈哈哈……”

一众宫人不明所以,又很畏惧丽妃,皆是大气不敢喘一下,前来汇报消息的探子也被吓到了。

卫苏雯却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臆想之中,仿佛对面正站着周氏。

姨娘啊,你嫉恨了半辈子的人,竟还好端端的活着呢!

是不是可笑极了?

“哈哈哈哈!可笑,当真可笑!”卫苏雯失控了一般,笑出了泪花。

姨娘抢来沈氏的气运,夺走了沈氏的夫君,害了沈氏血崩流产……

看似一件件、一桩桩都占据了上风。

可为何最后的赢家,却还是沈氏?

姨娘机关算尽,还丢了性命。

“姨娘,你不是说,沈氏是死在你手里的么?如今,你是不是也很吃惊?”卫苏雯对面前的虚无,问道。

众宫奴面面相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

丽妃面前分明没有任何人啊!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姑娘们,儿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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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奉上啦。(ps:这章留言发红包,儿童节红包哈~晚上一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