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 第四十七章
47第四十七章
◎三年期限(二)◎
“无事就不能单独见你?”
男人的话让卫慈彻底摸不清头脑。
谢南州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他当然可以随时见她。
无论是有旁人在场,还是两人私底下单独见面,皆无不可。
可此刻, 谢南州眼神幽幽, 又是这般阴阳怪气,反而让卫慈不知所措了。
她在京都长大, 京都贵圈的公子哥皆是性格各异,卫慈从前所接触的人里面, 从无一人像谢南州。
此刻,四目相对, 卫慈只好答话:“自是可以见。”
谢南州笑了笑,眉目温柔。
晚风是热的,吹得人熏熏然、施施然。
卫慈嫌热,这几日皆是梳了盘云髻,三千青丝盘在头心,几绺碎发零落, 将她原本就细腻的肌肤衬得更是水嫩。
其实,谢南州很喜欢她露出纤长的脖颈,弧度十分优雅。
为何, 就连脖子也这般好看……
浑身上下还真是寻不出一丝丝的瑕疵出来。
卫慈被谢南州盯得头皮发麻:“夫、夫君,怎么了?”
白天日头太烈,她在院中憋了一整日,这个时辰才出来走动舒展筋骨, 并没有好生整理仪态。
卫慈擡手理了理发丝。
谢南州却觉得她多此一举,此刻, 每一个发丝都仿佛独具有风韵。
男人拉住了卫慈的手。
卫慈肌肤上忽然就冒出了鸡皮疙瘩。
“夫君?”
谢南州淡淡应了一声, 随后理所当然的拉着美人小手, 带着她往荷花塘的方向走去。
卫慈:“……”
谢南州是不是忘了,她与他仅仅是三年期限的夫妻?
谢南州有意放缓了步子,侧眸看向身侧佳人:“孙神医明日一早就会给大哥拔除铁钩,明日早晨,你去探望大哥,可好?他想见到你。”
卫慈愣了愣,这才应下:“……哦、哦。”
肩胛骨是浑身使劲之处,若是不医治好,此生都不能再动用武功,与废人无异。
可嵌入身体好几年的铁钩,已经完全长在体内,拔除之时必有性命之忧。
卫慈在想,上辈子,谢南州到底有没有从付恒手里救走他大哥?
以及,上一世,谢南州为何要向付恒索要自己?
她与他,在此之前,并不相识呀。
卫慈行走在谢南州身侧,只能挨到他的肩头,她侧过脸,仰面看着男人,安抚道:“夫君,大哥一定会没事,世上的事都是否极泰来,谢家的好日子也快到了。”
好一个否极泰来……
这小女子仿佛知道谢家这些年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
谢南州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暖意。
他只觉得眼前女子,当真极美。
美到让他不再想做君子。
更是唤醒了他某些不可言说的邪念。
她是他的欲望之初,是初动/情的第一人。
谢南州甚至于想着,即便卫慈是付恒的细作,待他成就大业之后,他也会专门打造一座纯金牢笼,将她圈禁其中,便只是每日看见她,心情也是极好的。
“纯金的笼子。”谢南州突然开腔。
卫慈愣了一下,一双水眸看着人时,像只懵懂小鹿:“夫君说什么?”
谢南州眸色沉沉:“我是说,倘若我养的鸟儿要飞走,我便用进笼子将它关起来。”
卫慈倒是知道谢南州养了一只八哥,以为他是指那只鸟儿,遂不疑有他:“夫君说得是。”
那么机灵的一只八哥,的确不能让它飞走了。
谢南州唇角的笑意渐浓,但他这人素来不茍言笑,即便脸上浮现笑意,也不甚明显。
两人很快来到荷花塘附近。
晚风一吹,沁香荷叶的气息便在鼻端萦绕。
良辰美景,大抵就是如此。
湖风吹起佳人衣袂,衣料裹身,更是凸显出曼妙玲珑的身段,谢南州堂而皇之,直接看着她,还目光自上而下的打量一遭。
“夫人,京都女子的身段,皆如你这般曼妙么?”
卫慈僵在原地。
蓦的,她面红耳赤,几乎是瞬间涨红了脸。
所以,谢南州是在夸赞京都女子的身段?
卫慈:“……”
此人是谢南州,并非是什么浪荡子弟,必然是自己想多了,不然岂会误以为谢南州是在耍无赖?
“大、大抵皆是如此吧。”卫慈敷衍了一句,目光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好,四处躲闪。
谢南州却还仿佛是在坦坦荡荡的欣赏着佳人。
“为夫倒是觉得,你才是最好看的。”
卫慈:“……”
此刻,卫慈心中的两个小人在较量,一个理智,另一个陷入疯狂的想入非非。
“侯爷是在暗示你,他这是心悦于你了!”
“不会的,你乃卫家女,谢南州绝对不会接受你。”
卫慈:“……”
她真想索性当面问个清楚,可面对着谢南州这张清隽肃重的脸,她又难以启齿。
她如何能当面询问一个男子,对方是否心悦上了自己?
若是谢南州回答不是,她岂不是自作多情一场?
他要是给予了肯定答复,她又该如何应对?
他说她好看……
莫不是单纯对她容貌的褒赞?
卫慈礼尚往来,道:“夫君,你也是我见过的男子当中,最好看的一个。”这可是大实话。
便是那“艳名远播”的小郡王陆十六,也不及谢南州。
谢南州的眉目之间,有股异于常人的眉骨。
他的眸子清冷卓绝,看人时,眼神似是从遥远的时空望过来。
谢南州的身段更是修韧颀长,但又不似粗犷武将那般,像是大儒用丹青水墨临摹出来。
在药王谷那时,卫慈已经亲眼目睹过。
若说男子皆爱美人,但实则,美男子对女子的吸引力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女子素来矜持,不会将对美男子的垂涎轻易表露出来。
就在三个月前,卫慈还以为此生必然封心锁爱,可谁知,这才结识谢南州没多久,她就犯了“心悸”之症。
尤其是这几日,每每与谢南州独处,她便会心跳如鹿。
饶是上辈子被情所困,她亦搞不清自己当下到底是怎么了?
谢南州好看的唇扬了扬,这男人好生奇怪,分明博览群书,傲视群雄,可言辞之间又透着一丝丝纯真,他笑道:“嗯,夫人如今的眼光倒是变好了,我的确甚是俊美,西洲女子都爱慕于我。”
卫慈在男人深邃的眸光之中,差点迷失了她自己。
“……”
“?”
“!”
换做是旁人,卫慈必然会觉得此人是“黄婆卖瓜,自夸自瓜”,可这人是谢南州啊。
“一见谢郎终身误”的打油诗,便是因他而起。
顿了顿,卫慈才再度听见了她自己的声音:“我的眼光……的确变好了。想来,西洲女子都艳羡我。”
谢南州深以为然:“的确如此。”
下一刻,卫慈又不知该如何接话。
更要命的是,谢南州的眸光一直锁着她,仿佛可以将她看得透透彻彻。她恨不能逃之夭夭。
卫慈抽出了自己的手,莞尔一笑,尽可能的表现得自然一些:“夫君,我约了江姐姐对弈,怕是不能陪你赏荷了。”
谢南州眉心轻蹙,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来由得道了一句:“你与江小姐倒是关系甚笃。”
这话阴阳怪气。
卫慈点头称是。
谢南州轻应:“嗯。”
卫慈得了允许,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加快了步子,衣裙在她身后扬起一抹仓皇而逃的弧度。
谢南州负手而立,方才拉过美人柔荑的那只大掌放在了唇鼻之间,幽香沁人。
夫人她为何会这般……
*
因着明日一早,孙神医就要给谢定彻拔除铁钩,此事事关生死,谢家诸人今晚皆暂时放下了手头军务,守在府上,待明日一起陪同谢定彻,共渡难关。
陆洛尘自是也来了。
谢南州难得闲暇,又想不通,为何卫慈今日傍晚时,会落荒而逃。
他又不会欺负她。
更是试图对她温柔以待。
夫人,她大可不必如此。
于是,谢南州单独见了陆洛尘。
无极斋的庭院四周,皆种上了成排的墨竹,风一吹,沙沙作响。
陆洛尘与谢南州在凉亭下饮茶,见谢南州眉目冷沉,分明是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偏生整日冷漠无温。
陆洛尘调侃:“谢二,你找我有何事?你……不用去夫人房中么?我怎么听说,你与夫人成婚后就从未圆房?”
谢南州豁然擡眸,那双幽眸仿佛自带寒光。
他与自己夫人的事……
与旁人何干!
旁人岂能窥探他与卫慈之间的私密之事?!
显然,谢南州不悦了。
可也是他自己一开始就对卫慈言明了两人的假夫妻关系。
谢南州做事素来稳重,鲜少会后悔,可眼下已经悔了。大婚当天晚上,当真不该说出那句话。无疑是堵住了自己的退路。
是他草率了……
陆洛尘忽然兴奋:“谢二,难道传闻是真的?你与夫人还不是真夫妻?!”
谢南州从不扯谎,此刻,语气颇为不悦:“荒谬!传闻不属实。”
闻言,陆洛尘仿佛一脸失望:“谢二,实不相瞒,若是你与夫人日后和离,本小郡王会好生照料夫人。”
谢南州眼神更为凛冽。
他的夫人,何需旁人照料?!
“十六,慎言。”谢南州语气逐渐不善。
陆洛尘只能讪了讪,如实说:“谢二,实不相瞒,夫人那样的女子,换做是我也会心悦上。如今看来,夫人对谢家并无恶意,她也屡次帮了谢家,算是谢家的福星,你若是不好好珍之重之,有朝一日会后悔的。”
谢南州感觉到了一丝危机:“我夫人,你岂能心悦?”
陆洛尘心大得很,又说:“有传言说,你与夫人之间,只有三年的夫妻期限,时机一到就会和离,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忽然,“啪”的一声,谢南州指尖的杯盏直接被他捏碎了。
陆洛尘终于闭上了嘴。
谢南州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夺他妻者,如此盏。
陆洛尘遂不再嘴欠,可谢南州当下已有了思量,三年期限……不过就是口头说说,算不得数。
言归正传,谢南州仿佛公事公办,问道:“十六,你颇为花心,甚懂女子,那你可知,为何夫人与我在湖边闲聊时,会忽然寻了借口离开?我能感知到,她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分明是动心之状,可又为何会落荒而逃?”
既然对他动心了,也就应该恨不能赖在他身边才是。
陆洛尘:“……”
风流小郡王愣是被这番话问怔住了。
他虽风流,但都是女子爱慕追求他。
“夫人落落大方,举止从容,不卑不亢,是个颇有气度的女子,按理说,不会落荒而逃。谢二,你是不是误解了夫人?她压根就没对你心动。”
陆洛尘十分不介意打击谢南州。
谢南州:“……”
片刻后,陆洛尘被逐客,谢南州丝毫不留情面,直接让他滚出无极斋。
这惹人厌的小郡王离开后,谢南州独自在庭院吹着夜风,这显然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夫人……
没对他心动过么?
*
翌日一早。
谢家众人皆集聚在了镜月堂。
谢定彻进入屋中,接受医治之前,放眼望向庭院中的诸人。
他几年未归,家中弟妹皆长大成人,还有几人已与他阴阳两隔,黄泉碧落不复再见了。
此刻的谢定彻无比惜命。
谢家要走的那条路,道阻且长。
他要活着下去,担起长兄之职。
谢定彻最终转过脸之前,看向了卫慈,对她灿然一笑。
卫慈往前迈出一步,想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非说不可。
她看得出来,谢家大哥已经准备好了。
孙神医挽袖,身上穿着围裙,小药童提着宝箱跟在他身后。
谢老太太看着孙神医准备好的剪刀、烈酒、纱布、尖刀、银针……一阵头皮发麻。
孙神医特意交代:“老朽需得将大公子的肩胛骨切开,才能保证在不伤及经脉的情况下,取出铁钩。可铁钩已在大公子体内已久,今日到底能不能成功,还得看天意。”
言下之意,谢定彻能活下来的几率,并不大。
谢老太太哭着点头。
她知道长孙的心思,与其让他如废人一样活着,还不如冒险一试。
谢云音已在抹泪。
江晚凝虽是个局外人,可她到底饱读诗书,深明大义。自是知道谢定彻是为何沦落至此。
她红了眼眶,暗暗祈求上苍,莫要再让真正的忠烈之士不得善终。
谢定彻心意已决,转过脸去,让小厮擡着他入屋。
随着门扇从里关上,谢家众人便只能在庭院中静等。
时人从未见过剥体取物的疗法,若非医者是孙神医,谢家人也不敢擅自让人切开谢定彻的身体。
谢老太太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岁,原本花白的头发,已是一片霜白。
谢家众人皆心中了然。
无论这次成败与否,这是谢定彻最好的选择。
卫慈焦灼,无意间,她与谢南州的视线交织。
下一刻,卫慈立刻避让开视线,侧过身子,假装与江晚凝闲聊,试图化解尴尬。
谢南州:“……”
为何不看他?
他已甚是焦灼,需要她的宽慰。
难道真如陆十六所言,她根本不喜欢他,这才试图避让。
可无疑,她对二殿下也无感情了,不是么?
谢南州胸膛微微起伏。
两个时辰后,晌午。
孙神医还没出来,却见小厮端出一盆盆的血水,那血水之中还有切下的腐肉。
医治过程仿佛无比漫长。
后厨送来的午膳,众人也无心食用。
直到又过了一个时辰,日头开始西斜,门扇被人从里拉开,烈酒气味溢出,但无人饮酒,那是用来擦拭伤口所用。
孙神医一脸疲色,对上数双目光,他咧嘴一笑,颇有成就感:“老朽不愧是神医,待长公子苏醒,你们谢家需得给老朽记下功德。”
想来,蹭一辈子的饭,也不成问题了。
孙神医愉悦的想着。
谢老太太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对着西边天际祷告:“老头子啊,长孙保住了!”
谢家众人皆松了口气。
这时,卫慈感觉到了一股十分明显的强烈视线,她一擡眸,又对上了谢南州深邃迷离的眸。
卫慈:“……”
作者有话说:
卫慈:你到底要闹哪样?
谢南州:我自己的夫人,我想看就看~
卫慈:→_→
陆十六:想挖墙脚,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