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 第四十二章
42第四十二章
◎误会解除(一)◎
卫慈失踪的消息无人知晓, 就连付恒也以为,卫慈是被谢南州“困”在了后宅之中。
眼下,谢南州已无暇顾及付恒, 只命府上影卫盯梢。
他从得知卫慈去向之后, 这便在边境来回巡逻。
他自是不可轻举妄动。
若是让敌军发现了卫慈的身份,以及获知她是他夫人, 后果不堪设想。
谢家从祖上开始,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谢家女眷一旦被掳,若是危及全军安危, 其夫便亲手送她上路。
这看似无情无义,甚至可以说是冷血残暴的举动,又何尝不是无奈之举?
陆洛尘自知,这次闯了大祸,一整日都如鹌鹑一般。
直到夜幕之间,他才敢到谢南州面前:“谢二, 夫人她……岂会去敌营?你是不是搞错了?”
若是知道卫慈借百名精锐,是为了去敌军阵营,陆洛尘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同意。
谢南州闭了闭眼, 第一次对陆洛尘说了狠话:“老王爷只有你一个儿子,否则……”定砍了他!
陆洛尘:“……谢二,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与你结识这么多年,难道你我之间的交情, 不及你与夫人夫妻情深?”
谢南州只觉得无比聒噪:“闭嘴!”
眼下是扯东扯西的时候么?!
谢南州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付恒与朝廷官员在西洲,他不便动用谢家兵马, 遂算计上了归元王府的兵力。
“我让你准备的人手, 可准备好了?”
陆洛尘理亏在前, 他可真是怕了这对夫妻了。
陆洛尘:“皆是精锐,且一律做黑衣人穿扮,我已经吩咐过了,就算是被掳了,也一口咬定是二殿下的人。”
谢南州薄唇猛地一抽:“……”罢了,懒着纠正这厮。
就在谢南州打算悄然潜入敌军阵营时,遥望远处,却见天边一片火光,几乎照亮了半天天际,即便敌营相隔甚远,但在夜色之中,也看得真切。
陆洛尘惊愕到张大了嘴:“敌营着火了?”
谢南州再不拖延,他早已换上了夜行衣,当即蒙上脸,即刻带上精锐队伍出发,一行人如诡魅一般,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陆洛尘这下半点不敢马虎了,兢兢业业站在原地把风。
他望着远处的漫天大火,焦灼期盼:
谢二啊,他可一定要把夫人带回来。
夫人还欠了他一月的饭菜!
*
卫慈不知该如何解除谢定彻身上的锁链。
她试图掀开谢定彻的衣裳:“得罪了,大哥。”
却见,锁链上的铁钩已经长进了他的身体里,两边的肩胛骨皆被刺穿,整个人被吊挂着,浑身散发着腐朽霉味。
甚至于肩胛骨伤口处,铁锈斑斑,铁钩与他的身体仿佛已经融为一体。
“大哥……”卫慈与谢定彻之前从未谋面,但此刻,见了这个状况,她着实忍不住,一度哽咽。
大抵是出于他是谢南州的兄长。
又大抵,是因着看见保家卫国的英雄,遭受这般苦难,他救了无数人,却沦落这般下场,谁又能来救救他?
谢定彻难得有了一丝丝精神气,干枯的面容,还有几分谢家儿郎的影子,笑着安抚卫慈:“弟、弟妹,不哭……”
便是初次见面,可都是谢家人,莫名的觉得熟悉。
卫慈让自己尽快清醒理智:“大哥,我定想法子将你带走!”
无论是站在谢南州妻子的角度,亦或是谢家儿媳的身份,又或者,仅仅身为同胞,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谢定修生不如死的活受罪。
真不知上辈子,他落入付恒手中,究竟遭受了什么……
就在卫慈一筹莫展之时,外面的打斗声似是消减了不少,一黑衣男子疾步走来,卫慈心一惊,直接掏出匕首,朝着黑衣人刺去。
“是我!”
谢南州一手握住了卫慈的手腕。
再看见她的那一瞬,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去。
寻来的途中,他看见不少正逃亡的谢家战俘,愈发开始怀疑自己错怪了卫慈。
可昨夜,卫慈与付恒的谈话,他也亲耳听见,这水性杨花的女子明明请求付恒带她离开谢家!
此刻,再看眼前场景,谢南州却是当场不能言语。
卫慈认出了谢南州的嗓音,眸子一亮:“夫君!”
谢南州:“……”
男人一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的兄长,哪怕强大如他,也在刹那间湿了眼眶。
兄长他……还……活着!
“大哥!”谢南州唤了一声。
谢定彻太过乏力了,蛮夷为了困住他,用了太多手段,他能熬到今日,早已是强弩之末。
谢南州这才看了一眼卫慈:“你、你是为了救我兄长。”
卫慈点头,但无暇过多解释:“夫君,咱们速速带着大哥离开吧。”
谢南州一度哽咽。
他是武将,一眼就看出谢定彻所遭受之罪。
五年了……
兄长被困五年了么?!
他与谢家对此竟是一无所知!
谢南州抽出腰间软剑,这宝剑可以削铁如泥,铁钩暂且不能直接从谢定彻身体内取出来,唯有直接砍断铁链。
铁链断开那一瞬,谢定彻的身子倒下,卫慈与谢南州双双上前,接住了他。
谢定彻不知怎的,忽然发出低低呜鸣。
铮铮铁血汉子,愣是泣不成声。
他大概早就做了必死的决心。
此刻,看见了生的希望,让他觉得那么不真实。
真的不是在做梦啊……
敌营,火势愈发大了起来。
今夜大概是天公作美,东风所到之处,火势不断蔓延。
数百精锐护着战俘一路逃亡边境。
陆洛尘看见动静,当即派人接应,他看到谢定彻时,也吃惊到不能言语,顿了顿,才嚎啕大哭:“谢家大哥!呜呜呜……你受苦了……”
陆洛尘素来如此夸张。
谢定彻干枯的唇瓣扬了扬,随后就陷入了昏迷。
为了不惊动付恒与朝廷钦差等人,谢南州破例让卫慈进入了谢家密道。
陆洛尘与精锐只送到了密道口。
陆洛尘:“谢二,我守在这里,确保万无一失,接回来的将士都会送去归元王府修养,你不必操心,你与夫人速速带上大哥回府!”
这厮偶会不靠谱,但办起正事还算妥帖。
密道直接通往侯府。
谢南州让卫慈走密道,便是一种认可。
但卫慈本身却没有意识到,她一门心思扑在谢定彻身上,只当这是一条寻常的密道。
谢南州一边往前,一边拧眉看着她,屡次要开口,却又是欲言又止。
*
镜月堂。
谢老太太听见动静,当即惊坐起。
王婆子上前禀报时,就连嗓音也在颤抖,还带着明显的哭腔:“老太太啊,天大的喜事!大公子他……他还活着!人已经被侯爷与夫人带回来了。”
谢老太太一手捂着胸口,以为自己幻听了,愣是让王婆子重复了三遍,这才下榻,疾步走出卧房。
孙神医也被谢无恙连夜绑回府。
此刻,除却温氏之外,谢家众人都集聚在了谢老太太的镜月堂。
谢云音早已泣不成声,却语气豪放:“有朝一日,老子一定会替大哥报仇!”
谢木泽抱住了她:“五妹妹,你的心情,三哥理解。”
谢南州与谢无恙还算可以自控。
卫慈蹲下身,守在软塌旁。
孙神医虽厌恶兵家之人,可谢家长公子的威名,他早就听说过。自是不会见死不救。
大抵是卫慈也在场,孙神医有意好好表现,愤然道:“蛮夷之辈,卑劣至厮!老朽定会将谢大公子从鬼门关拉回来。”
谢南州还算理智:“神医,眼下耽误之际,是拔下我大哥肩胛骨上的铁钩,只怕……早已长在体内。”
这才最可怕的。
孙神医捋了捋雪色须髯:“且容老朽思量一番,当下,保住大公子性命不成问题。”
谢老太太过来时,人已经泪眼婆娑。
她这些年已经哭干了眼泪。
已没多少泪水了。
谢南州搀扶住了她,言简意赅:“祖母,大哥且先安置在您这里,二殿下眼下就在府上,暂时还不宜让他知晓,咱们救回了大哥。”
谢老太太看着昏迷不醒的谢定彻,心痛到无以复加:“怎么折磨……这样子……好孩子……是祖母的好孩子!”
若非强忍住,老大哪能撑到今日?!
是她大意了!
当初若是再找找看,是不是就能让老大少受些罪?!
谢南州安抚道:“大哥会休养好的,暂无无性命之忧,祖母且放心。”
谢老太太仔仔细细打量了几眼谢定彻,越看越是痛心。
谢家的儿郎们,一个个都是兰芝玉树的男子,是她看着长大。
可那些鲜活的生命,又一个接一个在她面前消失。
每个谢家儿郎都是她的命根子。
谢老太太又是一番询问,得知是卫慈冒死夜闯敌营,她拉住了卫慈的手:“卫丫头,老身给你跪下了。”
卫慈自是不能接受这个大礼:“祖母!万万不可!”
她站起身,与谢南州一起,搀扶住了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感慨万千:“是老身之前狭隘了,纵使你是卫家女又怎样?你可真是帮了谢家大忙了。”
卫慈有些难为情,尤其是,谢家诸人都在场。
“祖母,我也只是……误打误撞。”
谢南州心中还有一些疑惑,眼下,大哥寻了回来,也有孙神医守着大哥,他暂时是心安的,对谢老太太说:“祖母,大哥需要静养,我先带慈儿走。”
一言至此,谢南州一股大力,拉着卫慈就走。
卫慈愣住了。
慈儿……
谢南州为何这般唤她?
只有付恒才会喊她慈儿。
卫慈:“……”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此时,谢无恙也颇为纳闷。
这二嫂嫂到底是敌是友?
他都快分不清了。
昨夜,二嫂嫂还求着情郎,带着她离开谢家。
今夜,却又给谢家立了大功劳。
卫慈手腕吃痛,试图撇开谢南州的拉扯:“夫君,你放开!你放开我!”
谢南州一想到这女子,胆大包天,擅闯敌营,还生了这么一张魅惑众生的脸,他就觉得阵阵后怕,索性弯下腰,将她扛在肩头,不允许她再折腾。
一个天翻地转间,卫慈头昏眼花,双腿乱踹:“放、放我下来!”
谢南州步履如风,两人皆穿着夜行衣,这一幕有些诡谲的和谐,他擡手,在/翘/臀/上重重拍了一下:“闭嘴,别吵!”
卫慈:“……!”
蓦的,众人也是一阵唏嘘。
谢老太太:“……”老二,如何能打人呢?
*
无极斋。
卫慈被放下时,才意识到自己被带来了谢南州的宅院。
未及她开口,男人解释说;“这里四周遍布影卫,无人可以靠近,安全。”
侯府还能有什么危险?
除非是二殿下付恒!
谢南州把卫慈带来无极斋,便是不让付恒接触她。
当下,谢南州心中存疑,他急切的想要得知答案。
卫慈站直了身子,这才定了定神,方才一路颠簸,她的小腹都被压疼了,后腰更是酸痛不已。
再看面前的谢南州,他即便穿着夜行衣,也是一派玉树临风。
再反观自己,当真狼狈至极。
两人面对面站着,谢南州摆出一副“不准走”的姿态,直接逼问:“你向陆十六借兵,是不是仅仅是为了救我兄长?你又是如何知晓兄长在敌营?说!”
男人沉声低喝,让卫慈吓了一跳。
今日,她本就经历颇多,不像谢南州这般精力旺盛,方才又是一番天翻地转,故此,心情十分不美好。
卫慈面色冷沉如水,没打算欺骗谢南州,如实说:“我昨晚故意去套了二殿下的话,原本,昨夜,我是打算与你说清楚,可夫君你胡搅难缠,没法沟通,我只好去找了小郡王借兵,”
“说实话,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便借了百名精锐,一探虚实。”
谢南州:“……”
男人的眉心倏然展开。
原来是这样……
她只是为了套付恒的话?
那昨夜她说要离开谢家的话,也是假的?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谢南州面上神色忽然变了。
然而,下一刻,他又面色冷沉了下去:“混账!你可知有多危险?”
卫慈眨眨眼,全当是谢南州是在关心她:“夫君放心,我自幼熟读兵法,亦是习武之人。”
谢南州觉得不可理喻,语气更是冷沉:“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一旦被蛮夷抓获,你可知会发生什么?”
女子在乱世本就危险,尤其是美人。
一言至此,他捏住了卫慈的下巴,用力颇大,似是想警告卫慈。
可卫慈知道,倘若再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还是做出同样的决定。
“卫慈,你给我说话!”男人逼问。
卫慈蹙眉,试图撇开脸,避让开男人的碰触:“你弄疼我了!你兄长的命,比我的命值钱!”
她上辈子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耗尽了性命。死得实在不值。
谢定彻是个英雄。
她便是因为救他而死,那至少她这条命有了一丝丝的价值。
谢南州:“……”
男人怔住了。
她……当真只是为了谢家?为了救大哥。
可是为什么?!
付恒难道不是她的情郎了?
谢南州很想问个彻底。
卫慈对付恒的心思,以及那封被她藏起来的情书……
可男人的自尊,让他始终没能问出口。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谢南州提议说:“因你今日擅自离开西洲,前去了敌营,迫使我对外宣称,你病了,不宜见客,也无人可以踏足庭院叨扰你。以免二殿下与朝廷中人发现端倪,你这几日只能暂且住在我院中。”
边陲已经歇战,若是谢家人擅自闯入敌营,被冠上一个“恋战”罪名,可就不妥了。
毕竟,当今帝王最是信奉“仁德治国”。
谢家到底有没有罪,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帝王想让谢家有罪。
谢南州的话,听上去颇有道理,让卫慈无从反驳。
她稍作犹豫,问道:“那……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男人立刻答话。
谢南州还想质问,面前的女子是不是当真想要离开谢家,以及……离开他。
但他始终没能问出口。
作者有话说:
谢老太太:老二啊,白菜不是这么拱的!
众人:侯爷凭借实力单身呐~
谢南州:(⊙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