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第 96 章

他俩剑拔弩张, 战火一触即发,沈秀赶忙站到他们之间,道:“有话好好说, 别打架。”

沈秀还指望着谢扶光教她武功,能让她也成为武功高手,所以她很怕他和月楼迦打架一个不小心一命呜呼。虽然他是男主, 她直觉他有男主光环不会死,但凡事都有个万一。

就算没死, 受个伤什么的,也很耽误她练功的进程。她现在恐怕是最不希望谢扶光受伤, 最不希望他死, 最希望他能平安的人。

至于月楼迦,她也并不希望他死。她从前对他有恨意,是觉得他之前抓错了人, 杀掉了无辜的守卫,可现在她知道他没抓错人, 以他的立场来看, 他当时中了她的“蛊”, 他来抓走她的做法并没有问题。是以,她对他的恨意转移到了可恶的老天上。

若不是这可恶的老天, 月楼迦何至于抓走她, 那些保护她的守卫何至于丢命。

“咳!”她清嗓,道:“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你们便不要再动手了。”

默然片刻, 月楼迦道:“谢扶光在教你武功?你若想学武, 我可以教你,不必求他。”

“砰!”一阵罡风冲向月楼迦, 月楼迦往后飞。

谢扶光收掌,“手下败将,也可为人师?”

月楼迦拂袖,长袖上的织金蓝月图腾翻滚,寒冰一样的掌风朝着谢扶光呼啸而去。

长剑雪光闪烁,谢扶光游刃有余,一剑击碎迎面而来的冰寒之风。

“住手!”沈秀一边往后躲,一边大喊,“住手,别打了!”

这俩打起来,天崩地裂的,恐怕整个沈宅都要给他们陪葬。

听到沈秀的吼声,谢扶光与月楼迦停将下来。

他们停手后,沈秀忙不叠道:“我都说了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动手!”她瞪了一下谢扶光,又对月楼迦道:“楼兰王陛下,您……”她转换称呼,“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已拜谢扶光为师,我已有师父了。”

谢扶光:“我不是你师父。”

沈秀:“虽然是没正式拜师,但你也是算是我师父。”她又继续对月楼迦道:“我已经有了师父,就不多烦扰你了,我……等一下。”

她眼珠一转,曼陀煞乃谢扶光自创之功,这功夫与他本人t一样,委实是强势霸道,专..制蛮横得很,学了它,便不能学别的武功。

但,也说不一定啊。说不定月楼迦的功夫,可以和曼陀煞一起学呢?

技多不压身,功夫多也不压身,若是他俩人的功夫不相斥,她就可以学到两个绝顶高手的绝世武功。沈秀难免不心潮澎湃起来。“楼兰王陛下,你学的是什么功夫?”

“寒冥神功。”

“寒冥神功?”这功夫名儿很是有些王霸之气的bkg感,很是符合楼兰王的气质,“你这功夫,和曼陀煞可相斥?能不能同时学?”

“你想同时学?”

“是极是极。”

月楼迦:“不可。”

果然相斥么。沈秀失望。

谢扶光:“我早就说过,学了我的武功,便不能学旁的。”他靠近沈秀,“难道我的武功,还不能满足你?有了我,还要旁人,为何如此贪心?就不能只要我一人?”

前面的话还好,后面的话听得沈秀起了鸡皮疙瘩。明明是在讲学功夫的事,偏被他说得有些歧义,让人听着不觉想歪了。

她摸摸臂膀上的鸡皮疙瘩,坦荡承认,“我是贪心,若有选择,谁不想学更多武功,谁不想尽可能的变强?”

谢扶光:“若要尽可能变强,学我的武功足矣。”

月楼迦冷声道:“未必。”他对沈秀道,“想尽可能变强,便跟着我学。”

他们两人,都对自身十分自信,都认为自己的武功才是天下第一的武功。

他们看向沈秀,似是在等她做决定。

沈秀选决定还是跟着谢扶光学武功。谢扶光和月楼迦的武功的确暂时分不出高低,但谢扶光是男主,所以她潜意识里觉得还是谢扶光比较厉害。

她不再踟蹰,“楼兰王陛下,若能同时学,我是想跟着你学的。可若只能学一个,我已有了师父,怎能不忠不义,弃之而去。所以对不住,承蒙厚爱。”她说这话,完全忘却了之前对叶云川这个前任师父不忠不义,弃之而去的事。

闻此言,月楼迦面色更冷,冰蓝的眸子几乎能滴出冰来。

谢扶光唇畔微弯,精致昳丽的眉眼间,漾出春日光辉般的笑意,“走罢,练武去。”

“练什么武,你还伤着呢,赶紧去处理伤口。”她向月楼迦招手,“你也赶紧来处理一下伤口罢。”

“甚?你方才说说甚,楼兰王?”杨氏与沈有财的嗓子险些劈叉。

小桃点点头,“是的。”

夫妻俩听闻西域的楼兰王来了自个儿家里,第一反应不是楼兰王来他们家有什么事,而是惊惶恐惧,不知所措。

就如同东陵圣上驾临一般,让他们大脑一片空白,已然停止了思考。去内院的路上,夫妻俩走路都在打飘,仿若走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踩不到实处。

进入内院,视线触及月楼迦面庞,夫妻俩滞愣了一下。

座位上的男人,一袭织金缎袍,发丝如瀑,容颜雪白。额间一轮弯月之下,冰蓝色的眸子,犹如被冰封的湖面,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冷得让人胆寒。

常有西域人道,他们的楼兰王貌若天神,杨氏却从来不信,哪里会有人长得跟神仙一样好看。直到看到谢扶光,她才晓得,原来真的有人长得如神仙一样好看。

这会子一睹楼兰王真容,她也才晓得,却原来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与谢扶光一样长得如神仙一样好看的人。她从前还道,那些西域人在吹嘘夸大他们王上的容貌,如今才晓,西域人并非吹嘘夸大,他们的楼兰王,的确貌若天神。

心中震撼过后,杨氏与沈有财夫妻俩下意识要跪下,就如他们当初下意识要跪谢扶光一样。

实际上,他们并非西域子民,楼兰王不是他们的皇,他们无需下跪。都不是一个国家的人,并不用跪另一个国家的统治者。

沈秀一把拦住爹娘,道:“娘,爹,这位是楼兰王。”

月楼迦:“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也如冰雪一般,清凌凌的,悦耳,但让人只觉冰寒刺骨。听得杨氏夫妻都不敢擡头看他。

魏朝清进入房内。他没有问月楼迦是谁,大抵是已知月楼迦的身份。他不卑不亢,礼节性地作揖,而后看向沈秀。

沈秀咳了下,“爹,娘,有些事我还没告诉你们。”

她告诉杨氏夫妻,她在西域失忆,被高昌王所救,之后高昌王封她为宝珍公主。她同高昌王一起去楼兰祝寿时,楼兰王将她留下,为她治疗失忆症。与谢扶光离开西域后,不知她去向的楼兰王,便来东陵寻她了。

自家闺女被封为高昌公主?

杨氏和沈有财眼冒金星,险些晕将过去。天爷!怎的秀秀失踪这一回,竟还成了高昌公主!

“秀秀,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沈有财磕磕巴巴。

“都是真的。”

夫妻俩久久不言,不能从震惊之中缓过魂来。尤其是杨氏,整个人犹如被抽去了魂魄。秀秀何德何能,能让高昌王见她一面便将她封为公主。还有这楼兰王,不仅屈尊给秀秀治失忆症,还千里迢迢来东陵寻她,秀秀何至于有这样大的面子!

忽而,她面色一白,之前消失的怀疑卷土重来。秀秀莫不是真的被什么鬼魅精怪附了身罢?

“娘?”沈秀察觉到杨氏的异状,握住她的手,“娘,手怎么这样凉?”

杨氏脑子里嗡嗡响着,完全无法镇静下来。

“小桃,快拿暖炉来。”沈秀吩咐道。很快小桃取来暖手炉。沈秀把炉子塞进杨氏手里。

温暖的热气熏过掌心,杨氏稍微平静了些许。她端详沈秀,张口欲言,随之将所有情绪镇压下去,“就是冷着了,无事。”

见她无事,沈秀放下心来。

沈有财撩袍子,鼓起勇气弯腰鞠躬,行大礼,“陛下,”又觉直呼月楼迦为陛下有些对他们自个儿的皇上有些不敬,于是改口,“楼兰王陛下,多谢您为秀秀治病。”

杨氏也赶紧行大礼。

月楼迦寡言,仍只有四字,“不必多礼。”

道完谢,沈有财和杨氏与便不敢再出声。他们连看都不敢看楼兰王,方才与他搭话,也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沈秀察觉到爹娘的拘谨和不自在,便道:“娘,快准备晚饭了,你们去弄一下饭食罢。”

夫妻俩如蒙大赦,“哎!这就去。”

杨氏离开时,忽而发现谢扶光身上的伤。她满目心疼地对谢扶光道:“哎哟,谢公子,您怎的受伤了!”

这边,沈有财惊然,“楼兰王陛下,您也受伤了?”

“他们先前有点误会,就打了一架,不过现在没事了。都是小伤,不用担心。”沈秀解释。

了解了情况,杨氏和沈有财提着的心悠悠落下,这才离去。

待夫妻俩离开,沈秀与魏朝清对视。魏朝清很是识趣,道:“秀秀,晚食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

“好。”魏朝清辞去。

房间里只剩下沈秀,谢扶光以及月楼迦。沈秀有些不放心,再次“重申”道:“你们俩,千万别再打架了。”

谢扶光:“依你。”

月楼迦:“嗯。”

沈秀舒气。

月楼迦留下来,在沈家养伤。沈秀给他安排了一个屋子,领着他去,“家里寒酸了些,请你莫要嫌弃。”

“并不寒酸。”

沈秀把他带进屋子里,没欲多停留,“那你好好休息,好好养伤。”

将将走出一步,她的胳膊被他拉住。她问:“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低头看她,却一直不说话。她扯了下胳膊,没扯出来,“楼兰王陛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月楼迦久久注视她,良久,他松手,“没有。”

她也没多问,跨过门槛时,月楼迦又叫住她。

月楼迦:“直呼我名即可。”

直接叫他月楼迦?她嗯了一声,关门离去。

另一处屋子里,司马烨靠在靠枕上,“楼兰王?”

“是的,殿下。”

司马烨英挺的长眉皱了十八道弯儿。沈秀竟与楼兰王扯上了关系。楼兰王为沈秀治疗失忆症,还亲自来中原寻她?

楼兰王给沈秀治疗失忆症,或许是因为她是高昌王的女儿,她是他臣下的女儿,他屈尊为其治病,这可以说得通。但楼兰王亲自来中原寻沈秀,这就有些令人不可思议。

于楼兰王而言,沈秀只是他臣下的女儿,也算他的臣,他还能千里迢迢,不辞辛苦来中原寻她?她又不是他亲女儿。

司马烨素来敏感,立刻警觉起来。这楼兰王,莫非也t对沈秀有意?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动物,瞪起双目来。他问侍从,“那楼兰王,人瞧着如何?”

侍从迟疑,“您是指?”

司马烨不耐烦,“容貌如何?快说。”

“传言楼兰王貌似天神,这传言倒半分不假。”侍从老老实实答道。

“你说什么?”

“楼兰王他貌似天神,他————”瞅见司马烨脸色发黑,侍从猝地住嘴。

司马烨面黑如罗刹,“滚出去。”

侍从连爬带滚赶紧离开。

沈秀回了房,心上如同挂了坠子,沉得发闷。她拿起点心篮子里的炸脆果儿,嘎嘣嘎嘣地咀嚼。

也不知月楼迦是准备养好伤了再离开,还是何时离开?她不想与他多相处,也不想他与谢扶光再起冲突,是以并不想他在这里多待。

可她也不能直接赶人家走。她愈发烦闷,嘴里也一直吃个不停。她推了推篮子,问小桃:“怎么不吃了,还有这么多。”

“姑娘,我吃了好些了,炸脆果儿这东西最是发胖,我现在都已经长了好些肉了,不能再吃了。”

“你又不胖。”

“到底还是不能再长胖了。”

小桃与沈秀混熟了,说话也少了些顾忌,“姑娘,这东西您也别吃太多,若长胖了,可难掉肉了。”

“我这一天累死累活地练武,吃的东西全化作汗水了,哪里能胖得起来。再说,胖了也无妨。反正我自个儿吃得开心就成。”

小桃张了张嘴。男女都好颜色,尤其是男人,姑娘若是胖了,主上还会喜欢她么?思及此,小桃摇摇头。

姑娘如果真的胖了,想必主上还是会喜欢她的。毕竟姑娘原也没什么美色,主上肯定不是因为美色才喜欢她。想来姑娘有无美色,胖还是瘦,都无甚关系。

又吃了一会儿零嘴,沈秀停下来时,月楼迦来了她这里。

她问:“不是让你在屋里好好休息?”

月楼迦吩咐小桃,“退下。”

小桃依言退下。月楼迦坐下来,蓝金色的衣角在地面叠堆成了一片蓝金色的月光。他道:“确定不跟着我学武?”

原来是为这事。沈秀语气坚定,“确定。”

“不再考虑?”

“不再考虑。”她缓和语气,“我已经有师父了,再说,你日理万机,哪有闲暇教我武功。”

“有闲暇。”

她干干地笑了笑。

“姑娘!姑娘!沈姑娘!”外头有人在喊话。

是司马烨的侍从,“沈姑娘,殿下身上不舒服,这会子正喊头晕呢,您快去看看罢。”

“不是在吃着药吗?没效果?”沈秀道,“不是,他身子不舒服,你应该去喊大夫,喊我做甚?”

“殿下让您过去,沈姑娘您快去看看罢!”

沈秀回头,“楼兰……月楼迦,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别处一趟。”

“我还有话未说完。”

“你先回屋,等我回来再去找你。”留下这句话,沈秀步伐匆匆,去往司马烨的住处。

月楼迦走出内院,一把匕首飞射而来。他伸出食指中指,夹住匕首,尔后望向前方。

谢扶光抱臂,“她说了不会跟你学武。”

月楼迦:“因为她不愿背信弃义。”

“你可知在我之前,她也有师父。”谢扶光轻笑。

听了这话,月楼迦凝眸。

谢扶光:“她不与你学武,不是不愿背信弃义,而是因为选了我。”

月楼迦在他身上,看到了胜利者的姿态。

谢扶光笑吟吟,笑着说出冷酷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你若再去问她此事,再屡次三番烦扰她,我会灭了你,和你的楼兰国。”

月楼迦看着谢扶光,宛若在看蝼蚁,“你大可以试试。”

语毕,他指尖轻轻一动,匕首被捏成碎片,他用命令式的口吻,道:“她既选择和你学武,你必须好好教她。若不好好教她,吾不介意灭了你的曼陀罗教。”

发现谢扶光在看别处,似乎并未在他听说话,月楼迦:“没听到吾说的话?”

谢扶光这才将目光重新转回来,“可以听到,但没有听。”

他对月楼迦的轻视与蔑视,展露无疑。

月楼迦冷冷道:“你该庆幸沈秀不让吾动手。”

“该庆幸的是你。”谢扶光大抵是懒得再与他废话,他侧身,深红妖冶如花的衣袂消失在走廊里。

沈秀从司马烨房里出来,径直去了月楼迦那里。

“你之前说还有话没说完,你说吧。”

“你不打算回高昌?”

“回高昌?我家在这。”

“你回高昌做公主,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我是汉人,东陵才是我的家乡。喔,对了,高昌王……父王他可我在这里?”

“已经给他传过信。”

“他不会也会来这里吧?”

“他病了,来不了。”

“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月楼迦言,高昌王因担忧她,忧思过虑,再加上国事操劳,便病倒了。病情并不严重,现下已然恢复了许多。

沈秀安下心来。

月楼迦:“你不去看他?”

沈秀寻思,她好像是得去看看高昌王。

只是,要去西域,来回得一个半月,这还是时间往少了算。中间浪费的时日她没法练功。最重要的是,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暴露在外面,尽管她做好防护,戴面具或者是戴面纱,也有可能暴露真容,再祸害到其他男人。

思定之后,她道:“之前我一直没有联系高昌王,是因为我不想再联系他。我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平民百姓,当不得尊贵的公主。若让高昌的百姓知道,他们的公主只是一个低微的平民百姓,我会给高昌王蒙羞的。所以我并不打算做这高昌公主了。也没脸再去见高昌王。”

这并不是她的真心话。她不觉自己身份低微,也需要高昌公主的身份。但为了不去西域,不去看望病中的高昌王,她只得这样说。高昌王应该不会因为她这一番话,就真的不让她继续当高昌公主了。

毕竟她有万人迷光环在。而且她这番话说的这样可怜,高昌王听了应当更怜惜她。然后或许会等病愈后,来中原见她,这样她就不用去西域。

月楼迦道:“你并不低微。”

“可是我到底没资格去当高昌公主的。”

“你有资格,即便是高昌的王,你也可以当。”

沈秀语滞。

月楼迦冰冷的容颜在灯影下几近透明,“或许,你想做高昌王?我可以让你做。”

沈秀:“……”

拥有绝对的权力,真是霸道,可以直接让一个异族的平民百姓做高昌的王。这样绝对的权力,大多数人都会垂涎。若是从前的沈秀,她不会垂涎,她就想过平平淡淡,踏踏实实的日子。

可是现在的沈秀,急剧渴望提升自保能力的沈秀,还是很有些垂涎这样绝对的权力的。

不过她有自知之明,她就一个普通人,她哪里能晓得如何治国,不是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她给人治国,别把人国家给治垮了,搞灭国了。

她摸脑后勺,“你莫要开顽笑。”

“我并未开顽笑,你甚至可以做我楼……”他止声。

她连连摆手,“你饶了我罢,我去村里做个里正都不行,你让我去做王,岂不是害了我,害了那些百姓。且我也并不想做什么王,我就想老老实实当个老百姓,踏踏实实过日子。你莫要再提此事。”

月楼迦没再提这事。沈秀接着道:“我是没脸再去见高昌王了,你帮我捎个信儿,代我向高昌王问个好,可以吗?”

默然半晌,月楼迦道:“好。”

“谢谢。”

夜里,杨氏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是怎的了?还不睡?”沈有财被吵醒,打着呵欠嘟囔。

“有财,我总觉着秀秀她……”

“秀秀她咋了?”

“咋了你快说,不说我睡了。大半夜的不睡觉,搁这神叨叨的,赶紧睡罢你。”

“算了,你睡罢。”杨氏闭嘴。沈有财哼了一声,很快又打起呼来。

听着沈有财的呼噜声,望着窗外无边黑夜,杨氏心绪难宁,久不能入睡。

想了许久,她告诉自己,自己定是多心了,自个儿的闺女,性子都与从前一模一样,哪里像被什么东西附了身的模样。

定是自己多心了。她扶着心口,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公鸡鸣叫,东方既白。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的杨氏早早起了来。在走廊里碰到早起去练功的沈秀,杨氏驻足。

“娘,今儿起这么早?”沈秀一边往前走,一边拿着小木剑比划着。

杨氏打量她。

沈秀握着小木剑,白净的面庞上,带着浅浅的笑,“娘?”

“秀秀,你早食想吃些什么t?”

“鸡蛋灌油条。”

“哎,行。”

沈秀照例去坝子上练武。比划招式时,谢扶光来了,她道:“你伤都没好,来做什么。”

“小伤,并不影响教你武功。”

“小伤也要等完全好了之后再说,免得不小心动一下就拉扯到伤口了。”

“我不动。”

“那行罢。”

练了会儿功夫,沈秀把沈有财叫来。

“爹,咱俩来比试比试。”她之前学过半个多月的武功,这次回来后,又学了这些天,基础打得不错,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和耳力等等方面长进了不少,因而她欲试试自己现在的功夫能不能打得过沈有财。

沈有财虽没有武功在身,但他长得壮,有一身蛮力,寻常女子并不能制得过他。沈秀之前也是制不过他的。

“比试比试?”沈有财瞅瞅闺女的小身板,他生怕自己伤了宝贝闺女。

瞧出沈有财的担忧,沈秀道:“爹,我可是学过武功的,你不一定能打得过我,你给我尽全力,不要放水。”

“啊?”

“我说不要放水,要尽全力,认真一点。”

“那……行。”

沈秀退开一步,运气,发力,出招快准狠,直击沈有财最脆弱的关节。两招便将沈有财压在地上。

沈有财趴在地上,愣愣的,欲起身,却起不来。沈秀一只膝盖压在他背上,力道大得他完全抵抗不开。

“哎哟!”沈有财欣喜道,“闺女,厉害啊!”

沈秀将他扶起来,“爹,你没放水吧?”

“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哪里没放水,哎哟老天爷,我闺女咋这么厉害了!”

沈有财高兴,沈秀也很是高兴。她能打得过沈有财,以后就不用再怕沈有财同等高壮的男人。

她正高兴着,司马烨的侍从又来喊,“姑娘,殿下他又不舒服了,您快去看看罢!”

房间里,司马烨靠在床上,跷着腿,盯住门口不错眼。门边的侍从给他使了眼色,他立刻装出虚弱难受的模样,在榻上歪来歪去。

不多久,沈秀进了房间。她坐到床边,“你又不舒服了?”

他捂头,“头疼。”

她去探他额头,“大夫呢,还没来?”

侍从回道:“在路上,快了。”

眼角余光发现谢扶光在门口,司马烨斜了斜他,接着捂住胸口,虚虚弱弱道:“这里也难受。”

沈秀无言。她嫌司马烨浪费她时间。可到底是自己作的孽,当时要是自己不冲动地试探司马烨,现在就没这一回事儿了。

司马烨:“头真的很疼……”

沈秀摸他额心,也没见发热。

门口,谢扶光的目光在沈秀与司马烨身上逡巡,旋即转身走开。

回到房里,谢扶光取下肩头缠伤口的裹帘。肩上伤口结了血痂。

白皙修长的指节轻轻触摸血痂,他歪歪头,眼神变得有些丧病和神经质。

尔后,他一点一点撕开血痂,血珠慢慢从伤口渗出来。撕完血痂,他用力一按伤口,伤口瞬间崩裂,鲜血崩出来,染红了他的锁骨。

沈秀坐在床边,等着大夫给司马烨把脉时,忽而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沈姑娘!沈姑娘!大夫还在这里么?主上他伤口裂开了,得请大夫去瞧瞧!”

“谢扶光他伤口裂开了?”

“裂开了,流了好多血!沈姑娘,您快和大夫去看看!”

“大夫,您————”沈秀转向大夫。

司马烨哼哼起来,“疼……”

大夫很是为难,“殿下这里还没看完呢。”

沈秀起身就走。司马烨连忙叫住她,“沈秀,你去何处?”

“我去谢扶光那里看看。”

“不就是伤口裂开了,止血擦药不就行了。”他从鼻子里哼出气,“你去做甚么。”

谢扶光的侍从:“沈姑娘,您快去看看吧!”

“那我先去那边看看。”沈秀颔首,头也不回离去。司马烨面色一变,直接把脉枕摔到地上。他咬牙切齿,骂谢扶光,“贱人!”

大夫见司马烨发火,瑟瑟发抖,不敢再吱声。世子脾气这样不好,也不知会不会一个不高兴迁怒与他。早知他就不来演这一出戏了。

“伤口怎么裂开了?”沈秀一边给谢扶光擦药,一边道。

“不知怎么就裂开了。”

“都说了叫你不要乱动,肯定是你不小心拉扯到伤口了,你还是好好待在屋子里,别出去走动了。”

对于谢扶光伤口崩裂这事,沈秀很是忧心。她巴不得他能恢复得快一些。他快点痊愈,也能快点继续教她武功。

谢扶光注视她,见她满目关忧,他满意地弯弯嫣红的唇角。

或许他的伤口应该一辈子不痊愈,这样,她就能多注意他一些,多关心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