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之下（4）
这便是过去的他师尊，在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里头能够占据一席之地，最终却依然会在走投无路之下去往【阆苑】的，他师尊。
他师尊毕竟不占大头，宋林微自然也不能从其实挺简略的一份剧情里得知其离开的原因。
而他看小姑娘的时间长了，也引起了他师尊的注意。林希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一动不动躺着的小姑娘，弯着眼睛冲他笑了笑：“她没有事，很快会醒。”
话语将宋林微的思绪拉回，他听着林希的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愕然：“她受伤了？”
林希面和温柔，还没说话，躺着的小女孩便动了动，幽幽醒转。
她先是坐起来，而后猛地转向他们这头，整个人缩成一团，脸上浮上戒备神色。宋林微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时半会儿却反应不过来到底是什么不对。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小女孩脑袋晃了晃，终于是锁定了林希的方向：“你是什么人？”
这会儿，宋林微终于反应过来是什么地方不对了——他发现小女孩的瞳孔没有焦距。
那双眼与林希的眼眸可以说是如出一辙，唯独不同的，便是小女孩眼中没有本该有的灵动。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没想好该有个什么反应，便看见林希走了过去，然后在床沿坐下，微微垂眸，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若有所感一般擡头，尚且没有焦距的眼眸与她对视。
在宋林微的视角看过去，看到的便是从神态到面容都极其相似的两个姑娘相对着，只是其中一个的面容依旧稚气未脱，较之惯常温和平静的林希，表情还要更明显一些。
随着他师尊过去，小姑娘的神色从戒备，逐渐转成了疑惑。宋林微闹不清楚状况，不敢轻举妄动，就只能静静地看着。
然后他便看见他师尊凑过去，微微低头，将一个吻印在了小姑娘额头上。
她擡头，看着显然懵了的小姑娘，柔柔地笑：“我是爱你的人。”
宋林微一愣，忽然想起小姑娘先前问过一个问题，“你是什么人”。
而他师尊刚刚则是给出了回答。
听见这样的回答，宋林微其实是意外的。说来如果是他在什么地方遇见自己的前身，然后被问“你是什么人”，他或许会搪塞过去，又或许会根据情况如实跟前身解释自己的来历。
他也想过他师尊或许还有些别的不同的回答，却独独没想到他师尊会这么答。
——你是什么人？
——我是爱你的人。
他看着他师尊，留意到他师尊对着小姑娘露出来的小姑娘并不能看见的笑，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下半句。
——我是爱你的人。
——我是……另一个你。
林希说完之后，没有动，小姑娘也没有动，两个人就像是一幅静止的画。
不知过了多久，小女孩愣了愣，忽然擡手，盘在林希颈边的小白团子猝不及防，被捞了个正着，整个统动作都有点延迟。
而在触及小白团子的那一刻，小姑娘整个人僵了僵，宋林微看出她有要缩手的动作，却还是硬生生止住。片刻后，宋林微看见小姑娘转向林希：“这也是属于你的一部分吗？”
林希：“是。”
小姑娘又没了声，只是仍然没有缩回手。
直到林希把小白团子捞下来，塞进了宋林微的怀里。
小姑娘虽然看不见宋林微，却也能感觉到一个大活人的存在，觉察到林希了林希对宋林微的态度不一般，难免也有点好奇：“他是什么人？”
林希擡手，理了理小姑娘的额发：“他是我徒弟。”
小姑娘：“就像我跟先生那样吗？”
林希：“对。”
小姑娘点了点头。
宋林微听她们的对话，本能觉得奇怪，毕竟小姑娘实在太理所当然。只是当着小姑娘的面，他又不太好开口问——哪怕小姑娘就是他师尊的过去，那毕竟也只是个小姑娘。
也就是在小姑娘不说话林希也不说话，宋林微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的当口，壤回来了。
他先是冲着林希和宋林微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小姑娘床边，在床沿坐下，语气温和：“醒啦？”
小姑娘点点头，然后仰头朝着壤的脸——哪怕看不见，她对壤的熟悉也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但她没有说话。
壤摸了摸她脑袋，又理了理她头发，手法跟林希方才的手法如出一辙：“等过两天，就能重新看见了。”
小姑娘应了一声，依旧安安静静坐着，叫宋林微莫名觉得揪心。
但很显然，有这种感觉的只有他一个，他师尊已然转向了壤：“老师，我去守夜。”
听她语气，不像是在申请，而像是要做什么之前，习惯性跟身边的人去知会一声。从说话到态度，都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也确实该是做过千百遍，毕竟林希当年事在这个世界里头长大的，而除了被封为【神明】的壤之外，就林希的气息最为特殊。
这是神明养大的女孩。
壤也没觉得林希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在稍稍愣了愣之后，便看向宋林微：“他是跟你一起去吗？还是留在我们这边。”
于是林希又看向了宋林微——她一向不会帮宋林微拿主意，要去还是不要去，都由宋林微自己选择。
宋林微被她这么一看，先是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林希是跟过去相处的许多年里一样，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壤问林希他要不要去，林希便要他自己回答。
宋林微留意到，在意识到林希的意思之后，壤笑了，笑得像是看见了自家长大成人的孩子。
他觉得这个比喻或许不大对头，可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忽略了壤实在是太过明显的眼神，转向林希，点了点头：“我跟师尊一起去。”
壤看着他们，一脸好奇：“你们那边的老师是叫师尊的么？”
林希点头：“世界背景不同，称呼也不同。”
壤没了别的问题。
他冲他们点了点头，说了声注意安全之后，便重新转向了小姑娘。
林希则转向宋林微：“记得跟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