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
空酒瓶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闷响,宋穗岁像只醉晕晕的小猫,缠在陈纪淮怀里。
她把人抵到岛台的台面,不得章法地啮啃。
小轩窗外,正午阳光明媚清朗,被层层叠叠的蝴蝶纱隔绝。
宋穗岁旋开一盏垂枝樱的落地灯,细碎的斑驳的光点从脸颊落到背脊,朦朦胧胧中照亮每一寸细节。
陈纪淮的手原本垂在身侧,他侧着头随宋穗岁亲昵,可她亲了几次都不得章法。
最后甚至有些着急,蹭着陈纪淮的鼻尖,不满地喃呢,“陈纪淮,你不许笑我。”
陈纪淮抑着笑意,环着宋穗岁的腰将人反转。他把手垫在她的后腰上,勾着唇.珠将唇送过去,浓郁的酒香在唇.齿间传递。
宋穗岁懵懂的眼瞳蒙上一层迷朦,她贪吃那抹酒香,不禁收紧胳膊,仰头舌忝开他的唇缝,压低喉咙里的细碎呜咽。
大理石的岛台抵着腰不舒服,她往后挪了挪,却被陈纪淮叩紧摁回怀里。
“去哪?”
宋穗岁含混着指了指里侧的床,睫毛如薄蝉轻颤着。
陈纪淮搂紧她,托抱着把人带过去。
蝴蝶纱的影子映着樱花,在蜜色光影里旋转、颤动,想振翅而飞,又被捉住脆弱的翅膀,被勾进指尖里。
昭昭旷野,山峦起伏,她逃不出春色水波。
眼泪潮热,泪痕沾湿了眼睫,从脸颊到后颈烘出一朵朵妩丽。
“哭什么?”陈纪淮吻掉睫毛上水珠,他安抚地揉了揉宋穗岁的头发,“乖,别哭。”
宋穗岁软着尾调撒娇,蹭了蹭陈纪淮的掌心,“还要。”
“好,给你。”
陈纪淮半跪在床边地毯上,绵软的裙子被他捏在手里,像握了一支娇烂的玫瑰花,轻轻一捏便溢出丰.沛的花汁。
宋穗岁的脚踝被擡高,掌心划过,他的拇指抵进深处摩挲,尾指的淡痣被染上水.色。
光影被撞碎似的落进眼底,辗转缠.磨,缺氧的窒息感仿佛要把灵魂吸走。
陈纪淮垂头埋进她的肩窝,“宋穗岁,可怜也好,怎样都好,你别不要我。”
新一轮铺天盖地的吻被珍重落下,半明半昧的休息室里满室旖.旎。
小貍花的喵呜声由远及近,隔着道门,坚持不懈。
它不懂适才还热情的猫主人怎么忍心把自己锁在门外,也不懂里屋传出深深浅浅的吟哦声。
可小猫聪明。
高跳几下,自己拧开门把手,打开条门缝,钻了进来。
喵叫声一下子近在眼前,像戳破真空袋,大股大股的空气涌进来,所有的声音乍然听得真切。
“猫、小芒……”宋穗岁眼底闪过一丝清明,脸颊蔓延绯红,难耐地踢了踢陈纪淮的肩膀,软着声音喊他,“……出去。”
她只敢往床边瞥了一眼,就立马拉高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没作到最后,陈纪淮克制住亲吻的谷欠望,他顺势坐在地板沙发上,用指腹擦拭唇角的湿润,安静地平复心情。
从地上捡起衬衫,随意地披在身上,陈纪淮冷恹地瞥了眼小貍花。
吓得小芒抖了抖尾巴,想要一头扎进宋穗岁怀里,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陈纪淮捏住脖颈软肉拎了起来。
小芒发出一连串的喵呜声,都没能打动陈纪淮,被人冷酷地丢了出去。
它不死心地用猫爪子挠门,换来的却是清脆的反锁声。
小芒:“……”
陈纪淮把宋穗岁从被子里捞出来,“抱你去洗澡?”
宋穗岁低低“嗯”了声。
先帮宋穗岁洗好,又吹了头发,陈纪淮才去冲洗自己。
宋穗岁隔着雾玻璃看他朦胧的长长一道身影,空气里还残留些许荒唐的气息。
隐秘的片段重温,她碰了碰自己发麻的嘴唇……
唇边不自觉翘起浅浅弧度,宋穗岁迟来地感到脸热,再一次把自己埋进枕头里。
等陈纪淮洗好出来时,宋穗岁已经整理好衣服。
她穿了一套复古新中式,鹅黄的唐褙子圆领衫下搭花青色八破裙,腰间点缀蓝羽永生花与颈间的珍珠项链呼应。
明眸皓齿,堪堪及肩的栗色羊毛卷发丝勾绕,落在白皙颈间投下小片阴影,宋穗岁拢了拢,随手拿起珍珠发夹斜斜扣住额角碎发。
似乎那场情.事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分毫印迹,宋穗岁又恢复成画廊的端方大小姐。
宋穗岁从化妆镜里看了眼陈纪淮,她旋开口红涂在唇上,“我一会儿还有个晚宴要参加,就不送你了。”
她表情自然,一点也看不出刚刚的意乱神迷。
陈纪淮神情微变,“好,那我送你?”
宋穗岁没说话,走过去扯了扯陈纪淮身上被揉得一塌糊涂的衬衫,褶子皱巴,更别提西装裤的凌乱。
她忍着笑拨开陈纪淮的头发,像只狡黠的猫,故意又换回了称呼,“陈律师,下次再约。”
—
那次之后,宋穗岁就像消失了一样。
微信电话还是没加回来,陈纪淮用张助的号联系她也石沉大海,就连画廊的各项法律业务都是让贺晓宁出面处理。
陈纪淮拿不准小姑娘的心思,不敢贸然行动,怕本就还没和好的关系更加摇摇欲坠。
可问题是,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甚至问到了周桐那里。
“我怎么会知道你们的事?”周桐人正在“春迹”,看了眼专注画画的宋穗岁,挑眉,“但是,陈纪淮,你别欺负我们家穗岁。”
她语气不怎么友善,还一直没忘当时宋穗岁几乎碎掉的那段时间。陈纪淮沉默须臾,缓缓说,“我不会的。”
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保证。
周桐挂了电话,凑到宋穗岁跟前,“岁宝,你和陈纪淮?嗯?”
宋穗岁没骨头地窝在月亮椅里,面前是一幅新作,是那天过后产生的灵感。
“我和他能有什么。”宋穗岁打岔,只一心扑在画布上。
周桐戳了戳她白皙锁骨上的红痕,又指了指画布上纠缠的两道人影,“你当我八岁小孩?”
“你俩要没啥,我现在就把画布吃掉。”
宋穗岁眨眨眼,“那我让晓宁给你准备点芝麻酱,可以蘸着吃。”
“宋穗岁!你老实交代!”周桐给她了一脑蹦。
宋穗岁盯着周桐的眼睛,她歪头笑笑,朝画布扬扬下巴,“喏,就是这样。”
“你俩和好了?”周桐问。
“倒也没。”宋穗岁摇头,她曲起双腿靠在椅背上,虚着眼检查画面构图,简单地把那天发生的事讲给周桐。
“你真和陈纪淮说‘下次再约’?!”周桐睁圆眼睛,对自家闺蜜竖起大拇指,“行啊你,出了趟国胆子越发大了。”
宋穗岁环着膝盖,“陈纪淮也这么说我。”
“那你怎么想的?你还喜欢他,对吗?”
宋穗岁收敛笑意,她支起画笔在画布涂抹,“嗯,我从没不喜欢过他。”
“可是,桐桐,我怕。”
周桐八卦的心思被一桶凉水浇灭,这句“我怕”,又把她带回当初。
她清楚宋穗岁怕什么,怕陈纪淮给的爱成为继宋叔裴姨后又一段枷锁。
周桐走到岛台给自己做了杯奶咖,她思忖许久,开口,“穗岁,感情这东西,千人千面,没谁能给谁指条明路。”
“但是,我和任陆然一路走来,最大的感慨是,遇到一个你喜欢且喜欢你的人,真的不容易。没有与生俱来就无比契合的爱情,就像打磨珍珠,总要经历被一粒粒沙砾打磨的痛苦才能最终凝结光华。”
宋穗岁陷入沉思,转而一心扑入画里。
—
宋穗岁一直闭关画画,中途来的所有人都让晓宁给拒了。
直到立春这天,她的个展开幕,才出关见人。
陈纪淮提前推了这一天所有的工作,他来的很早,到“春迹”时零星几人。
贺晓宁一眼认出他。
她扯扯宋穗岁,“老板,他就是我上次说对《微醺剧场》感兴趣的那位先生。”
宋穗岁怔了下,随后露出舒展的笑容。
原来那天她的感觉没有出错,那道身影真的是他。
陈纪淮朝她走来,他捧了束花。
厄瓜多尔绿玫瑰,苍兰和糖棉点缀其中,在“春迹“”的一众秾丽油彩里,显得童话清雅。
“不好意思,先生……”
贺晓宁准备像往常一样替Boss解决时,却看到宋穗岁自己先一步把花接了过去。
宋穗岁口吻熟稔轻快,“下次再送玫瑰,记得买可爱瓷。”
“好。”陈纪淮把她随口一说的品种记下来。
“走吧,带你观展。”宋穗岁抱着花,下颌藏进蓬放的花枝里。
她转身对陈纪淮说,“陈律师,你是第一个。”
“我的荣幸。”陈纪淮笑笑。
“???”
贺晓宁不可置信。
等等。
陈律师?
明萃的那个陈律师?
所以,这就是穗岁姐没追到手的前男友!
贺晓宁眼睛眨巴不停,躲在瓜田里偷偷摸摸观察自家Boss和男人的互动。
两人的氛围明显甜地冒泡,外人根本插不进去。一点也不像前任重逢,倒像陷入热恋的小情侣。
贺晓宁轻啧,品出一丝不寻常的微妙,她直觉猜测,和宋穗岁其他的追求者不同,这位陈律师,有戏。
宋穗岁带着陈纪淮走向展厅,从花束的芳香中擡起头,“你今天不忙吗?”
“今天休假。”陈纪淮顿了顿,意有所指,“忙也比不过宋小姐。”
被陈纪淮浅浅埋怨,宋穗岁莫名有些心虚,手指不自主地拨弄花叶。
陈纪淮轻笑了声。
宋穗岁听出他的揶揄,被激起不服气。
她尾音带着轻盈的笑,“不忙着赚钱,怎么用得起陈律师的专属服务呢。”
“专属服务”四个字被她念得软软糯糯,却不妨碍像裹了刺的玫瑰藤蔓,不动声色便勾人心扉。
陈纪淮定定凝视着她,他发现小姑娘现在真的百无禁忌。
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撩。
看着她黑亮眼眸里藏不住的小得意,陈纪淮眼底墨色愈浓。
他往前倾身,慢条斯理道,“好说,下次给宋小姐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