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满月听春水煎茶

第77章 溯源(七十七) 二师兄啊二师兄……

第77章 溯源(七十七) 二师兄啊二师兄……

袅袅茶香, 弥漫开来。

姜望舒在这里的待遇极优厚,已经到了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地步,唯有两点做不到:其一, 不能到外界去。其二, 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

祁辰甚至考虑到姜望舒喜欢修炼,搬来了许多修习的书和阵法。

姜望舒的心力却始终无法平静, 此刻坐在床边,眉眼如画, 眼中似有水波流转, 肌肤白皙, 长发不加打理地随意披散在肩头, 她透过窗户向外看, 只有云雾笼罩着山峦,眼中不禁带着迷茫和哀伤。

第一次的经历实在太过惨烈,午夜梦回,她常常会回忆起业火冲天, 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躺倒在她的身边。

“睡醒了?”

温柔的声音响起, 祁辰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 发现姜望舒只是呆呆地坐着, 带着些怜惜地吻了吻她的头顶。

“我帮你梳头吧。”

姜望舒抱着碗小口地喝汤,镜子映出她微垂的头,乌黑的头发被缠绕在祁辰骨节分明的手上。

那双手似乎微微颤抖。

姜望舒笑弯了眉眼, 轻声道:“只要你不把它梳成狂风中被吹乱的树枝就成。”

祁辰被她的比喻逗笑了,放松了许多, 手中重新拿起木梳,轻咳一声道:“应当还不至于。”

梳子从上往下缓缓梳理,发丝柔顺地在梳齿间滑过, 头发被分成两股,交叉编织,动作虽慢,却极其细致,逐渐熟练起来,最后一根发丝被编织进去后,祁辰用一根青色的发带系好。

姜望舒歪着脑袋,盯着他,眼中星星点点的光芒让他的心尖发烫。

一股悲凉吞没了祁辰,他忽然很想对她说声对不起。

在姜望舒的记忆里,祁辰整日都很悠闲,但这次不知怎么了,白日几乎是不在的,每次回来都是很疲惫的模样,姜望舒无聊地成了座望夫石:问郎长,问郎短,问郎何时返?

秋风的余韵渐渐淡去,初冬的脚步悄然踏入,朝窗外看去,清晨的霜气在屋檐下方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锥,在阳光的照射下开始融化,偶尔有几根不堪“炎热”,向下掉落,成了可以杀人的凶器。

屋内的花瓶里插着几株腊梅,尚是含苞待放的状态,是清晨姜望舒和祁辰一同去折的,给房间内增添了些生机。

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炉火正旺,火花在炉膛内跳跃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将整个房间烘得暖洋洋的。

姜望舒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又伸手拿起一旁的热茶,抿了一口。

九篱和雄黄酒常常来陪着她闲聊。

蛇有冬眠的习惯,即便雄黄酒已经修炼成妖,依旧抵挡不住天性使然,困困地趴在她的脚边,大多是九篱开口和姜望舒说话。

姜望舒试探了几次,发觉这一次的九篱似乎并不认识什么潘府的小姐。

“雄黄酒知道什么是雄黄酒吗?”

姜望舒终于问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

九篱铿锵有力道:“不知道。”

姜望舒:……

九篱两只手搭在凳子上向后靠,卖关子道:“不过,我倒是知道妖王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姜望舒果然被这话吸引住了,顺着问道:“难道是良辰美景的意蕴?”

趁着祁辰不在,九篱毫不留情地揭短道:“实则并非如此,妖王大人的名字是自己取的,他就是一株辰时天降的菩提树,起初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更别提什么好的寓意了,在得知每只妖都要有自己的姓氏后,干脆就用自己的生辰作为字,而且他一开始给自己起的名字比这还随意呢。”

姜望舒汗颜,有些想笑,但又禁不住好奇:“是什么名字?”

九篱遗憾地摇头:“不知道,他从来不说。”

“说到取名字,那赶巧,”姜望舒用手指了指自己道,“我的名字也是根据生辰取的,只不过他是根据一天中的各个时辰,我是每个月圆的时候,原本是说为月亮驾车的神灵,结果干脆就指代月亮了。”

一番讨论后,姜望舒见时机也快成熟了,轻轻摇醒雄黄酒,那双豆大的黄眼睛迷离地看过来。

“雄黄酒,我想离开玄鹤殿,去外面看看,在这里待着实在太过烦闷。”

两只妖自然是强烈反对的,这些都在姜望舒的预料中。

她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忧伤,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角,动作轻柔而缓慢,微微低头后,眼中一片清明。

“没关系,不出去也罢。”

见她这副样子,九篱尤其不好受,他从见到姜望舒的第一眼,心情就很复杂,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心悸,也不是简单的下属对待妖后的敬爱,而是一种没由来的感激。

姜望舒道:“那外面现在一切都太平吗?”

雄黄酒先是犹豫片刻,而后坚定摇头道:“妖王说了,什么都不能说。”

姜望舒整个人都快要破碎了,紧紧咬住下唇,将难过悲伤的样子演了个十成十,声音微微颤抖道:“我是个捉妖师,对能提升修炼的事情格外感兴趣,左右我在这里也是无聊,听说京城每年都会举行捉妖师大赛,不知今年这第三十六届是否已经开始了?之前在流云派的时候,我和师兄师姐约定好了要一同去的。”

两只妖果然都犹豫了,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妖王要将妖后一直囚禁在玄鹤殿内,妖怪们都喜欢自由自在,厌恶拘束,九篱和雄黄酒是打心底里同情可怜妖后的。

一向心思多的九篱实在看不下去姜望舒如此颓废的模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道:“今年的还没开始呢!你二师兄慕宇轩在收妖的时候受了伤,流云派怕是人数不够,难以参赛了。”

有了九篱开头,接下来的对话自然就顺畅许多。

“没错,每年前三名都是青天派、阴月派和永日派霸占,要我看,其实妖后的流云派也不差,而且妖后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捉妖师。”

“倘若慕宇轩那小子没受伤,我们两只妖一定会求妖王大人放妖后出去参赛,弥补妖后的遗憾。”

“没关系,等妖王回来,我就去告诉他这件事。”

姜望舒眼前一亮,明媚的笑容让两只妖晃了晃眼,露出一种勉强又感激的复杂微笑,轻声道:“谢谢你们。”

所谓拆屋效应,当你想开窗的时候别人不允许,那么你就把屋顶打穿再提出你想开窗,这个时候别人就会退而求其次允许你去开窗。

姜望舒利用的就是这种心理,让两只妖心甘情愿告知她今夕是何年。

既然能谈及捉妖师大赛,那外面定然还是太平的。

还来得及灭了阴月派,阻止惨案的发生。

姜望舒想要离开玄鹤殿还是很容易的,先前她只是纵着祁辰胡闹,也有她自己本身就想和祁辰腻在一起的原因。

外面一片死寂,偶有月光露出,勉强勾勒出周围景物模糊的轮廓。初冬的夜晚就已经有风在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将姜望舒包裹在哪。

好在她已经提前脱去祁辰准备的单薄衣物,换上了更为暖和且方便的黑色长袍,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向外走。

离开一段距离后,她抹掉手腕上的追踪纹,不再小心翼翼,开始迈开步子拼命地朝阴月派跑。

经过数个时辰,姜望舒终于看到远处的一点微弱灯光,在浓厚夜色中摇曳,估摸着祁辰是追不上来了,她加快脚步,朝灯光的方向走去,不多时,站在一家酒肆的门口。

酒肆的门微微敞开着,姜望舒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她身上的寒意,伴随着阵阵谈笑。

姜望舒环顾四周,之间里面已经做了不少人,大多是赶夜路的商人和江湖客,围坐在桌前,推杯换盏。

老板立刻迎上来,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道:“姑娘一个人来?这边有座位!喝点酒暖暖身子”

姜望舒未曾多想,走路间不小心露出了腰间流云派的挂牌,老板心细地看了一眼,原本堆笑的脸上立刻换上了警惕的神色,连连摆手道:“姑娘!我们这里真的没有妖怪啊!”

姜望舒:……

她一时竟然难以判断这老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亦或是看到捉妖师吓得。

姜望舒仔细地观察一番,期间老板一直紧张兮兮地跟在她身旁,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不敢怒也不敢言。

酒肆内的气氛依旧热烈,客人们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举动。

巡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姜望舒微微点头,跟着老板来到一张空桌前坐下,摘下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张清秀又有些疲惫的脸。

在老板给她倒酒的时候,姜望舒还是忍不住问:“老板,你这里又没包藏妖怪,为什么要这么害怕捉妖师?”

说着,她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热酒顺着喉咙滑下,带着暖意。

“姑娘有所不知啊!姑娘是流云派的吧,这个令牌我认识,之前,你们门派有个小子,看着挺机灵的,谁曾想是个愣头青,那眼神也不大好使,就以为我这店里有妖怪,二话不说直接给我的店都砸了啊!”

姜望舒一口酒没咽下去,直接喷了出来,呛得她止不住地咳嗽。

老板接着道:“我这店才刚修好几天,姑娘又来了,方才吓得我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你和你的师兄不一样。”

姜望舒在心中腹诽道:二师兄啊二师兄!你到底是怎样的威名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