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满月听春水煎茶

第53章 繁华似锦遮不住(五十三) 不舟山……

第53章 繁华似锦遮不住(五十三) 不舟山……

夜幕低垂, 篝火上的火光跳跃,噼里啪啦地作响,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飞溅而出的火星像夜空中的小星星, 砸得苏萱有些懵,脱口而出道:“你们……怎的如此不着急?”

见她状似无碍, 苏常放心了下来,伸手递给她一根烤鱼道:“阿姐, 你尝尝, 趁着还热乎的。”说完, 自己也吃了起来。

苏萱“啊”了一声, 接过烤鱼, 这才看见篝火上架着几根长长的木棍,上面放着几串看着蛮新鲜的鱼,应当是刚打捞上来不久,鱼皮在火苗的炙烤下渐渐收紧, 变得焦黄酥脆, 油脂缓缓从渗出, 滴落在火堆中, 发出“滋滋”的声音,可惜没有调料,否则一定更加鲜美。

姜望舒手中的木签不小心碰到脸颊, 烫得她一激灵,白嫩的小脸上就这么出现了道红痕, 看样子一时半会消不掉了,但这并没影响她狼吞虎咽,嘴里含糊着说:“着急有用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掩不住了就跑,事已至此,与其自寻烦恼,还不如行动起来做点准备,实在没了法子,就享受下这烤鱼,否则可对不起它的牺牲了。”

苏萱长叹口气,也罢,迟早都是要面对的,于是也动作文雅地吃起了烤鱼。

吃饱喝足,苏萱继续养伤,苏常守在旁边看了一会,自己跑到一处空地练习剑法去了。

“大晚上不睡觉拿树叶撒什么气,吵得人都睡不着,我来和你过过招。”清脆的女声响起,姜望舒从灌木丛后走出来。

苏常胡乱砍着的铜钱重剑一顿,难得没有嚷嚷叫唤着“望舒姐好厉害”之类的话,反倒沉默地点头,活像蔫了的菜叶子一般,就差把“我很沮丧”三字刻在脑门上了。

姜望舒缓步走到他前方,拿出碧月。

两人在这片空地上打得那叫一个你来我往,难解难分,剑光与鞭影交织在一起,柔软的鞭体触碰到铜体,竟然也发能出清脆的碰撞声,周围地上的落叶都被带起的风卷到空中。

直到两人额头上都有了细密的汗珠,方才停下比试,脱力跌坐到地上。

苏常躺在地上,呈“大”字,高声喊道:“对不起!”

这一嗓子实在是有些撕心裂肺,饶是心理素质强大的姜望舒也一愣,吓掉了几片树叶,惊飞了枝干上补觉的鸟儿,飞走之前还不满地鸣叫几声,相信如果能听懂鸟语的话,必然是骂得极脏的。

姜望舒拍拍他的肩膀,不知是虚情还是假意夸赞道:“嗓门不错,河东狮吼这个词就是专门为你造的。”

见他喊得更起劲儿,拉长的尾音怎么也断不掉,姜望舒忍不住打断道:“行了行了,知道你肺活量足,那倒也不用展示得如此高调,留着力气明天多砍那老家伙几剑,别来祸害队友,更何况,苏萱姐姐还在疗伤,你这大嗓门,把她的气都喊散了。”

提到苏萱,苏常果然闭嘴,头一歪,就地睡了过去。

姜望舒:……

她从收妖袋里找出条毯子,给他盖上,又飞身到树上,靠着树干准备入睡,内心还在感慨,没心没肺就是好,她在地上可睡不着,反倒喜欢像猴子般爬到高处的树上小憩。

入秋的晚风最是胆小,连送来的冷意都是若有若无的,姜望舒从收妖袋里拿出一条毛毯,用的是上好的羊毛织成,其质地厚实而柔软,但又不过于闷热,触摸时温润如玉,毛毯是白色的,边缘还绣着几朵红色小花,如同在雪地中傲然开放。

这收妖袋在她这儿就该改个名字,叫做收纳袋,分好几个,有的用来存放妖怪的尸体,有的则用来装些别的玩意,只是这事儿可不能叫师父师娘知道了,被抽竹条就不好笑了。

姜望舒痴汉一般把头埋进毛毯中蹭了蹭,方才给苏常的是寻常的毛毯,而姜望舒手上这件是从祁辰的玄鹤殿内顺过来的,上面仿佛还带着祁辰的草木清香。

短短半天,她就开始思念,盼望着他能够早点回来。

次日,姜望舒是被一阵喧嚣吵醒的,睁眼看去,发现天空中密密麻麻地飞满了身着紫衣的阴月派弟子。

姜望舒:……她是不是还没睡醒。

为首的是个青年,看起来和苏萱的年纪相仿,他五官精致,竟也和祁辰一样,有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狭长风眼,两相对比下,来人的眼眸更加幽暗,宛如藏了无数个心思,周身气质温和,给人的感觉却并不纯粹,概括来讲,应当是只笑面虎。

从不脸盲的姜望舒总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一番绞尽脑汁后,她想到了苏浩,总觉得二人的眉毛极其相似,抑或是狠戾的气势带来的错觉。

苏萱和苏常早已站起,各自拿出自己的武器,在地面上等待着,这场苦战。

姜望舒灵巧地翻身跃到地面。

苏萱凑近姜望舒叮嘱道:“站在最前面的那位是大长老的关门弟子不舟山,他向来行踪不定,除了大长老外没人能约束得了,连捉妖师大赛都没有参与过,所以阴月派以外鲜少有人得知他的身份,此人的修为不低,善用暗器,当年,前大理寺卿周氏惨遭灭门,就是他一个人的手笔。”

姜望舒虽魂穿到捉妖师身上不算久,且没漫游过这大千世界,但对那年的惨案也略有耳闻:棘卿周氏被传有谋逆之心,先皇派人去查,果真找到了丢失的虎符,阴月派得天子令,暗中清理掉周氏满门,其动作迅速,一夜之间,血迹飞溅,如同新生出扭曲的藤蔓,从高墙之上蜿蜒而下。

彼时,她唏嘘不已,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令人意外的是,原来去的只有不舟山一人,大理寺负责审理重大刑狱案件,尤其涉及官员及皇亲国戚,以此确保司法的执行和公正,因此时常会引来不少仇家,作为大理寺卿,周氏定然有所防范,手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竟然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就尽数丧命。

可见不舟山此人无论是心机深沉,手段了得,狠戾非常。

众阴月派弟子飞身而下,纷纷落到地面上。

不舟山率先开口道:“明白自己跑不掉了,所以乖乖在这等死?放心,念在你姐弟二人为宗门效力多年的份上,我会给你们个痛快,连带着你们身边这位朋友。”

姜望舒不满地轻“啧”一声,语调悠悠道:“这位兄台,你没刷牙啊,口气可真大。”

闻言,不舟山乐了,轻笑道:“你个小丫头当真不害怕?你们只有三个人,难道还能打过我们百人不成,就算我和你一对一单打独斗,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不舟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莫要牵扯到姜姑娘,放她走!”苏萱厉声喝道。

姜望舒也笑了,眼神变得凌厉,缓缓开口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今日我还偏就要试试。”言罢,只觉气血翻涌,拿出碧月直直冲了过去。

双方交汇,卷起漫天尘土。

不舟山的法器是一杆长枪,不知唤何名,枪身通体泛着冷冽的紫光,衣袂随风猎猎作响,长枪不似长鞭灵活多变,但速度也极快,戳、挑、刺,枪芒纷纷落下,最令姜望舒忌讳的是,枪头算不得洁净,应当涂抹了剧毒,挨上一下可不好受。

万幸的是,不舟山的修为的确不如姜望舒,她还有闲心对其他弟子补刀。

另一旁的苏萱和苏常与弟子们打得也是热火朝天。

苏常心中本就怀有愧疚,打起架来更是新仇旧恨一起算,手握铜钱重剑,一挥,便如秋风扫落叶,震倒一片的人,一名弟子挥剑试图阻挡他,竟被他一刀直接拍晕了过去,再也爬不起来了。

而苏萱这边的作战则要优雅许多,她不是专门使剑的捉妖师,唯使得一手好暗器和毒,一条轻纱披帛将数人捆绑到一起,再大面积撒下毒粉和暗器,被抓之人当场便没了生气。

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但却也可以是无限的。

三个年轻人竟然生生抵住了百人的进攻,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血腥味弥漫。

日头西落,姜望舒突然觉得十分讽刺,捉妖师本应该收服魑魅魍魉,还天下一片太平,却在此自相残杀,根本不需要什么妖物干预,他们就会自取灭亡。

“呵呵!苏萱、苏常,你们二人当真以为自己身中剧毒,受人牵制?”被打倒在地的不舟山并没有慌张,嘴角反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所有人皆停下动作。

苏萱声音颤抖地问:“什么意思?”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出现,几乎要将她碾碎。

不舟山咳了几声,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渍,而后发现他的衣袍原来早就染满了鲜血,是擦不干净的,笑容收敛,望向苏萱道:“你们二人根本没有中毒,以你对毒的熟悉程度,倘若身体里真的被种下了毒,怎会无所察觉?一切都是在耍你们姐弟二人,上当受骗的感觉如何?”

姐弟二人朝这边走来,苏萱的声音中充满了决绝,怒不可遏道:“我一剑劈了你!”

姜望舒一脚踢翻了他道:“你有何可得意的?”

下一刻,剧痛传来,一把剑刺穿她的腹部,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一条披帛洞穿执鞭的右肩,流出来的血还是黑色的。

“你瞧,我这不就是得意了。”躺在地上的不舟山低笑起来,满脸戏谑,随后笑声越来越大,如同见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