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故里
门砰一声打开,顾承宇臭着张脸进来,看见紧紧抱在一起的俩人,他额头青筋暴起,粗声道。
“时间到了,该走了。”
在卧室门口躲着的小笙慢吞吞拖着行李箱出来,同情地看着哥俩。
贺旬充耳不闻,依然抱着林江白哇哇哭。
“啧。”
顾承宇不耐烦,上前分开像蚌壳一样箍在一起的人,将林江白抓到怀里,看向贺旬的眼睛带着警告意味。
“好好上课,别想些有的没的。”
贺旬瞪着顾承宇,双眼发红,他看着林江白,声音哽咽,“哥,你没有丢下我对吗?”
心头一阵钝痛,林江白摸摸贺旬的头,柔声说:“当然了,我们是一家人,好好考试,没多久你就能见到我了。”
贺旬涕泗横流,还欲再说什么,醋坛子打翻的顾承宇没给他机会,拖着林江白往外走,独留贺旬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客厅门口。
掌心里的温度灼得林江白全身跟着热起来,甩开顾承宇的手,他语调冷淡,“放开,我自己走。”
指腹还留有余温,顾承宇轻撚了撚,快步跟上去。
小区门口停了两辆车,显然是来接他们的。
林江白擡脚走向后面那辆,被顾承宇拽回来丢到前车后排,随后自己也跟着坐进去。
小笙坐进副驾,紧张地盯着后面的人。
“开车。”
顾承宇寒声吩咐,司机点头,启动车子。
车内空间狭窄,林江白再怎么躲避肩膀还是不可避免碰到顾承宇,他只能尽力往车门边靠。
那避如蛇蝎的模样把顾承宇的心戳成血淋淋的窟窿。
就这么不想靠近他吗?他就让他这么讨厌吗?
一路无言,小笙和两个保镖互送老板和林江白一直到机场。
机场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又长又宽的通道口旁,放着一排排用矮箩筐装的鲜花,月季蔷薇满天星……长得娇嫩无比。
许久未见的人从机场出来,总会有人买这一朵鲜艳,赠与他们心中重要之人。
低头扫了眼瑰丽,顾承宇神色浮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半晌,他踱步走到一处小贩那里,拿微信扫了五千块给人家,然后把里面最大的一捧包装精美的火红玫瑰抱走,擡腿朝林江白走过来。
男人神情肃穆,微抖的指尖透出他的紧张,俊美帅气的面颊竟比怀里的嫩花还要妖艳几分。
走到林江白面前,顾承宇喉结滚动,小声道:“送,送你。”
走在后两步的小笙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还是以前那个对林先生冷酷无情铁石心肠面若寒冰的老板吗,他家顾总,难道被夺舍了?!
林江白显然也没反应过来,怔愣过后,他嘲讽笑笑,“顾总真是大手笔,这花好看是好看,不过,花就是花,新鲜期过了,总要枯萎,就像人一样,新鲜感消失了,联系自然也就断了。”
装作没听懂林江白的暗示,顾承宇执拗地想要将花塞进林江白怀里,但是,毫无卵用。
林江白严防死守,竟没给顾承宇找出一丝漏缝。
林江白不接受他的爱意。
鼻头发酸,顾承宇只能抱着那一捧花,亦步亦趋跟在林江白后面。
上飞机前,还要过安检,安检人员拿着检测器在林江白身上环了一圈,没检测到异常。
“可以了,下一位。”
一大簇艳丽瞬间爬满眼珠,安检人员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视线上移,安检人员就看见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怀里抱着捧超大号玫瑰花,两条铁臂死死箍着它,凌厉的眉眼此刻却添了点哀伤。
男人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
缩缩脖子,安检人员红着脸拿检测器在人头部、胸|部和腿部各部位检测,没听到警报。
顾承宇点头,擡脚就要进去。
才想起来似的,后面的安检人员连忙叫住他,急道:“抱歉先生,您的花已经超过安检重量,可能,不能带上飞机……”
顾承宇转头,眉头轻蹙,“你刚刚没说。”
美色害人!
暗骂几句,安检人员连忙赔着笑脸,“对不起先生,这是航空公司规定,请您谅解,或者,您挑几朵带上飞机,也是可以的。”
唇瓣微张,顾承宇还欲再开口,等得不耐烦的林江白折回来,一把将他手里的花丢到垃圾桶。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林江白泰然自若拍拍手,“带不上去的东西就别白费力气了,这只能说明你命里没有。”
脑子突然轰鸣,顾承宇盯着垃圾桶里的花,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猛然想起一年多前,他出差,林江白偷偷来找他那次,自己随手送林江白的玫瑰花上不了飞机,也是这样被丢掉的,只不过主体换了。
丢花的人变成被丢花的,被伤透心的人化身报复者,势必要让伤害他的人受到和他同样的伤痛。
顾承宇脸色变得煞白,原来只有刀子插在自己心里,才知道到底有多疼。
顾承宇快要站不稳,后边匆匆赶来的小笙急忙拦住他,刚才林先生的壮举他也看见了,心里痛快的同时,又有点心疼。
老板真是,如果他能早点意识到自己的心,哪还会有现在这些糟心事。
进了头等舱,林江白找到自己的座位就坐下了,没过多久,旁边的空位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林江白索性闭上眼。
那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深深伤透顾承宇的心,见人脖子歪的不舒服,他将准备好的睡枕放到林江白面前,嗓音微哑。
“拿这个靠着会舒服点。”
调整睡姿,林江白眼也没睁,冷淡说:“不用。”
顿了顿,顾承宇抿唇,一手扶着林江白后脖颈,想要将睡枕放在林江白脖子后面。
没来由升起一股烦躁,林江白忍不住大声吼,“滚开!”
吓了一跳,顾承宇动作突然停了。
周围还有陆陆续续进来的乘客,听到林江白的吼叫,忍不住侧头。
眉头微蹙,林江白小声警告顾承宇,“别碰我!”
泪水在眼眶打转,顾承宇小声开口,“到家还有五个小时,试试吧,不然你的脖子会很难受。”
擡眼看到顾承宇的脸,林江白心里升起一丝别扭的报复爽快。
“怎么?一捧花而已,顾总还真的喜欢上了,你以前丢的,还少了?”
晶莹泪珠突然滑落,顾承宇连忙扭头擦眼泪。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做,我……”
林江白眼睛瞪大,重逢以后,他见过几次顾承宇哭泣的表情,但他每次不是愤然离去,就是心烦得厉害,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可这次不一样,顾承宇就坐在他旁边,眼尾红的厉害,肩膀幅度还在极小地颤动,他哭起来,也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
心脏抽了一下,随后阵阵发紧。
那感觉林江白一点都不陌生,相处的几年顾承宇胃病发作时他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心疼。
过了一年没有顾承宇的生活,他依然还是忘不掉他。
忘不掉就忘不掉吧,只要别再向一个叫顾承宇的火坑里跳,即便是脑子再混乱再不理智,那他都还有回旋的余地,还有,给他自己留出最后尊严的余地。
顾承宇的眼泪就和水龙头一样,哗哗淌个不停,林江白烦躁地把包里的纸巾丢到他身上,随后脑子混乱地闭上眼。
旁边的小声啜泣断断续续,林江白睡得烦躁极了。
顾承宇怕不是林妹妹转世,这么能哭。
五个小时的长途飞的过去,睡得腰酸腿麻的林江白终于下了飞机。
相比于小镇伴着湿气的风,xx市的空气显然要干燥些,时隔一年,林江白又重新踏上这块土地,心中百感交集。
家里司机来接,小笙帮着老板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后,打了车一溜烟跑回家了。
司机长相沉稳,四十岁左右,不过却不是林江白熟悉的那个人。
护着林江白脑袋,顾承宇将人拉进后排,适时解疑,“叶叔半年前就辞职了,他说他儿子赚钱了,能养他,他自己也有积蓄。”
林江白点头,不作发表。
叶叔劳累了大半辈子,确实需要休息了。
一路上,顾承宇时不时偏头盯着林江白,浓浓感伤快要把他淹没,领教了林江白如今的冷淡沉默之后,他才知道从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林江白,有多珍贵,他当初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车子稳稳停在大门口,顾承宇下了车,手伸向车门口,眼里有些期待。
林江白全当没看见,侧边下了车。
眸色黯淡,顾承宇失落垂下手。
偌大的客厅还有几个佣人在打扫,林江白惊讶一瞬又很快收敛表情。
顾承宇看了他一眼,解释,“我也快两个月没回来过了,落了灰,让人来打扫。”
林江白不在意,踱步走到沙发上坐下,指尖轻蹭着桌上的那个花瓶,“房子是你的,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跟我说干什么?”
怔了怔,顾承宇走过去,小心坐在他旁边。
林江白蹙眉,往旁边靠过去,谁知道顾承宇也跟着靠过去。
林江白挪,顾承宇也跟着挪。
瞪了顾承宇一眼,林江白还欲再挪,半边屁股却突然落了空,马上就要摔到地上。
眉毛一挑,顾承宇连忙俯身抱住人的腰,杜绝了林江白屁股瓣开花的可能。
防备不及,林江白因为惯性作用狠狠摔到顾承宇怀里,柔软的鼻尖撞在顾承宇结实的胸膛上,很快起了酸。
熟悉的味道弥漫开来,怀里的人被撞疼了,泛红的眼尾挂着生理性泪水,边揉鼻子边瞪他。
……
顾承宇呼吸都停滞了。
他怎么不知道,林江白原来这么勾人。